钟情

    是长风吹过走廊,撩起金色发丝。

    “柏闻!你又来这看球啊!”

    走廊尽头连接着通向操场的铁门,白净的脚腕因为抬腿的动作从黑色裤子下露出来。

    他停在原地点了点头。

    后面的同学快步走来:“你天天都来操场,看谁呢。”

    柏闻摇摇头:“没看谁,为画画取材罢了。”

    同学拍拍他的肩:“你真有文化。那我就不打扰你取材了,我去打球。”

    主席台上有几个零散的椅子,柏闻把椅子摆正,打开了画架。

    他抬眼看了下湛蓝的天,坐下观察着球场中活力四射的同学们。

    一抹张扬的红发闯进了柏闻的视线。

    夏天的风依旧轻柔地抚弄他的脸颊,过长的头发能很好地挡住他的眼神。

    甚至能算得上热切的眼神。

    “江恪!”打完球的黄毛男生提起篮筐下的水瓶,囫囵灌了两口便开口调笑道,“上次球场这可围了一圈女生,怎么今天没人了?”

    另一个人放下水壶也笑道:“哪能呢,我们恪哥魅力还是那么大。”他抬头用下巴指了指看台:

    “喏,在那呢。”

    正对着主席台的看台坐满了女生,她们一边光明正大地看着球场打球的江恪,一边悄悄用余光观察着一连来了几天的柏闻。

    “欸,恪哥。”一开始说话的黄毛说,“柏闻都连续来了四天了,你们……”

    他话没说完,不过也挺明显的。

    但江恪很清楚,柏闻不是来看他的。

    几天前黄毛的生日,季少一在酒足饭饱之际提出了玩游戏。

    “年少不知游戏好,错把废话当成宝。我们好不容易出来玩玩,别在那聊天了,来找点刺激玩玩呗。”

    江恪搭了腔:“找什么刺激?”

    “真心话大冒险啊。”季少一没等大家否认就又说,“这次弄点不一样的,不让自己选。每个人写四张,两张真心话两张大冒险,全部混一起,看运气咯。”

    他又眨眨眼:“相信你们不会写太无聊的东西的。”

    大家对视几眼,黄毛非常上道地去书房拿来了纸笔。

    “我跟你说我这个肯定全场最劲爆。”

    “放屁我才是最劲爆的。”

    “欸别看我的啊,到时候我们俩都差不多就不好玩了。”

    季少一充当了某种意义上的主持人,收集了大家的纸条。

    黄毛从地上提起刚刚喝完的啤酒瓶。

    “老规矩啊,转到谁谁抽。”

    酒瓶停下,没想到第一个就是季少一。

    季少一耸耸肩:“哎,运气到了挡都挡不住。”

    最上面的纸条到了季少一手里。他打开一看,原本还有些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他笑着念出来:“最近有没有喜欢的人?不是我说你们可真是太仁慈了。”

    “切,没劲。”

    季少一大大方方承认:“有啊。”

    游戏继续,江恪心不在焉地盯着旋转的酒瓶。

    可能是走神的惩罚,酒瓶口不偏不倚对准了江恪。

    “欸,恪哥,不得了啊。”

    “哎呀太上老君保佑让恪哥抽到我的吧。我的贼牛逼。”

    修长的手伸向纸条,江恪闭着眼随便抽了一张。要是真心话他是不怕,但万一是个什么大冒险……

    好在,真心话。

    “最近一次做有关喜欢的人的梦是什么情形?”他哼笑一声,“你们真无聊,万一我没有喜欢的人呢。”

    黄毛道:“青春期这么久你不可能没情窦初开过,快说。”

    江恪回想了一下,脑子里出现了柏闻的脸。

    记忆被情感打上柔光,粉色春潮的痕迹布满了柏闻的身体,回忆中的人头发被汗水打湿,睁着一双水雾弥漫的眼睛盯着他,还时不时发出几声暧昧的喘息。

    这粉色顺着梦中柏闻呼吸时打在江恪耳畔的气息,悄悄亲吻着江恪的脸,使他脸上爬上了红晕。

    同学们看见他的神情哪还有不明白的,纷纷起哄道:“快说啊江恪。”

    江恪逼不得已,语速极快地说:“梦见他,跟我一起睡觉。”

    “哟哟哟~”大家都在起哄。

    季少一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脸红透的江恪,放过了他:“好了好了,继续吧。”

    玻璃瓶在灯光下折射出温柔的绿,中奖者出乎意料的幸运。

    带着柔软笑意的鎏金眼眸再次看向江恪,他再次闭眼从纸条里抽了一张。

    不过这次就没这么幸运了。

    “跟往右数第三位接吻,不管同性还是异性。”江恪念了出来,他气笑了,“不是你们一天天都在想什么?”

    右数第三个……季少一,黄毛,柏闻……等等,柏闻?!

    江恪喉结滚动,柏闻抬眼看向他:“不想喝酒?”

    江恪苦笑,我想亲你。

    “我喝。”江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接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杯酒,江恪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四五局游戏。

    “呀!柏闻!”

    江恪像是被按下什么开关似的清醒过来。

    柏闻淡淡地伸手拿起了最上面一张。

    旁边的黄毛念了出来:“跟往左数第三位舌/吻。”

    “我去,这两张不会是一个人写的吧。”

    黄毛摸摸头:“实不相瞒是我。”

    最先怔住的是江恪。

    “我……”柏闻刚想说话就被江恪打断:“你爸爸妈妈不是不许你喝酒吗?”

    “这杯我喝。”江恪再次仰头准备喝尽。

    却被季少一打断了:“欸小江江,这帮人喝啊,得翻倍。”

    江恪拧眉,点头的动作又被柏闻打断:“不必了,我自己可以喝。”

    “可是……”

    黄毛:“哎你们俩亲一个能死是吧。”

    江恪犹豫半晌,这期间季少一拉着黄毛让开了位置。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不知谁带头起哄。

    柏闻愣怔之时,江恪已来到他面前,微微偏头便扶住了柏闻的后脑,吻了下去。

    想起大冒险的要求,江恪破罐子破摔般直接撬开了柏闻的牙关,舌头纠缠着他与之共舞,隐秘的水声被同学的起哄声吞噬。

    可能是三秒,可能是五秒,但柏闻觉得时间从未如此漫长。

    江恪终于放开柏闻。

    他一言不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气氛变得微妙。

    接下来的几局他们俩都没再被抽中,江恪若有所思地看着低垂着头的柏闻。

    他好像不是很排斥……这是不是说明我有可能。

    思绪翻滚间,瓶口又对准了柏闻。

    他面无表情地拿着纸条展开:“有没有喜欢的人。”

    “有。”柏闻干脆地承认。

    黄毛惊道:“不是吧,这女生得什么天仙样啊,能让柏闻喜欢。”

    听到人家的潜意识都觉得是女生,江恪有些失落,灯光晃得他眼睛生疼。

    正如此刻的阳光。

    思绪收回,江恪遥望柏闻的方向。他有点瘦,江恪想。

    一个人气喘吁吁跑来:“恪哥,柏闻叫你去小树林一趟。”

    “妈呀,”黄毛道,“他不会要跟你算那天的总账吧。”

    江恪也没心情打球了,他把篮球丢给季少一就快步朝小树林跑去。

    树荫遮蔽下是柏闻坐在石椅上清瘦冷淡的背影。

    江恪的目光一瞥向那就收了回来,心想着要怎么道歉才比较不像变/态。

    道完歉……气氛正好,孤男寡男的……说不定还能顺便表个白。

    江恪下定决心,整了整衣领就朝柏闻走去。

    “你,叫我来干……”

    话还没说完,江恪刚整理好的衣领就被柏闻扯住。

    江恪猝不及防地弯下腰,两人的呼吸近在咫尺。

    相互摩擦的衣料,不切实际的喘息。光怪陆离的梦境,和现实中柏闻轻挑的眉尾。

    “江恪,我喜欢你,跟我在一起吧。”

    玫瑰花鲜艳夺目,在满是嫩绿的夏天营造出火一般的热烈。

    是江恪虚妄的幻想,还是柏闻真实的热切。

    江恪不得而知。

    但他仍旧凭借自己的本能咬上了那红唇。

    他看着柏闻鎏金色的长发,眼睛却倏然被一只白嫩的手捂住。

    “笨蛋,接吻要闭上眼睛。”

    玫瑰花掉落在地。是和夏天相配的热情。

    激烈的拥吻中,江恪想,在夏天无限的热意中,唯一清晰的是柏闻身上淡淡的玫瑰花香。是他本身。

    唯独为你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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