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还在痛,毛利兰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头。
枪鸣和爆炸声,还有各种嘈杂的人声,不断地涌动着。
“天使,活下去!”
“活下去!”
“……就像天使褪去双翼…”
燃烧的雪原,和无尽的血色。
记忆里明暗交错,各种画面不断地打乱、浮现。
“别再去等待了!”
“……等待别人主动给你……”
“……保护…”
硫磺和铁锈味,仿佛又在鼻尖萦绕而不去。
毛利兰紧紧咬着牙关。
“……fbi!”
“……嗯,那是他的同期……”
“……我的恋人……”
“我想和她告白……”
无数的人影交错,有樱花缓缓飘落,抬头是模糊的太阳,她刚抬手想要接住落下的花瓣,却在下一瞬间,手中的变成了冰冷的枪械。
枪……
难以驱散的寒冷,在刹那间将她包裹冻结。
“开枪!”
“开枪,毛利兰!”
“兰!”
血色吞噬一切,将她拖入了深渊。
“兰?”
“兰!”
“小兰?”
毛利兰猛然惊醒,盛夏的阳光,直直地映入她的双眼。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记忆碎片在渐渐地淡去。
她定了定神,双眼逐渐恢复清明。
“小兰,你没事吧?”
妃英理凑了过来,棕褐色的发丝垂落。
“是做噩梦了吗?”
温暖的手,再一次覆上了毛利兰的额头。
毛利兰只是定定地看着妃英理。
她有点想哭。
哪怕她早就已经下定决心,不要再□□哭鬼了。无论,在谁的面前。
她忍住想落泪的冲动,只是稳住声音喊了一句,“妈妈。”
“做了个噩梦,我想抱抱你。”剩下的话又顺着说了出来。
她还是贪心的,贪心着他们的爱。
她总是这样的贪心,这一次也是。
前两天的思考,全部散落一地,就像那海浪激起的泡沫一样。
她真的,想好了吗?
妃英理有些疑惑,但像往常一样的追问却被吞了进去。她只是笑着抱了抱毛利兰。
真是难得一家人一起出来一次……妃英理心里又飘过了一些想法,不过最终还是被驱散了。
“好啦,竟然出了那么多汗,让新一那小子到旁边帮你买冷饮去……”
妃英理叉着腰,转头看向旁边另外一个穿绿色裤衩的小不点。
旁边的工藤新一努了努嘴。
“也不全是我的原因吧…”
新一小声地嘟囔着,然后就一颠一颠地跑向了海滩附近的冷饮店。
不过,兰……确实看上去好像不太对劲。
他简单思索了一下,果然还是被之前的案发现场吓到了吧!不过这反应,也太持久了吧?
“才那么小,就跑去看案发现场,真是……”妃英理正在伞下收拾着小五郎的杂志。
“你怎么在外面,也把东西摊的到处都是的……这是?孩子还在旁边,你就……”
“难得出来一次……”
毛利兰听着旁边熟悉的流程,年少时她总是理解不了家长的争吵,她也总是害怕着、畏惧着,然后总是试图去劝着妈妈,可以去原谅爸爸,一次又一次。她想要祈得和平,她想要一个温馨和睦的家庭,但她却不在乎这个“和平”是否真实,以及这个表面和平背后,所需要牺牲的很多东西。
很多很宝贵的东西。
那个时候,她不懂。
上一世的时候,她总是很难懂这些。有时是不懂,有时又或许是不愿懂、不想懂。
两天前,毛利兰一睁眼就发现,她回到了15年前。
也就是“新一变成柯南”的10年前。
她拉开了一点窗户,踮起脚看向窗外。晴朗的蓝天之下,反射着阳光的楼房,来来往往的车辆与行人。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盛夏特有的,带着热气,又带着点微潮的风。
蝉鸣、发动机的声音、嘈杂的交谈声、汽车的鸣笛声等等,这些声音全部混在一起,清晰地传入她的耳朵。
她在静静地感受着。
或许是找回了一些实感,她返回了床边,坐了下来。
重生了吗?
竟然,真的重生了吗?
她向后瘫倒在柔软的床铺上。
她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
那那些遗憾……我是不是……
毛利兰单手遮住了眼睛。
就算她对那些悖论、假说不感兴趣,她也知道,一旦她想要做些什么,那么这个未来必定会和上一次的不一样。
蝴蝶效应。
上一世是极为惨痛的险胜。
她又如何能保证,她所做的,是会对这个结果有利的呢?
万一……如果……
她不是特别想去设想那个结局,光是隐约的想象,便能让她的灵魂痛到颤抖不已。
但是,难道真的要看着他们一个个地离开自己吗?
毛利兰做不到,她不可能做到。
她深吸了一口气,麻木而又迷茫。
那股硝烟的味道似乎又在渐渐浮现……
“小兰,出来吃饭了……”
或许,只要有一丝不同就会……
她真的能做到,和上一世一模一样?
所有的反应,所有的细节?
这是不可能的。
蝴蝶的翅膀早已开始扇动。
……
“妈妈、爸爸,我们一家一起去海滩吧。”
“和新一,还有有希子阿姨他们一起……”
最后一次的,家庭旅行。
蝴蝶的翅膀扇出了第一缕微风。
是贪心,还是决心?她不知道。
“小兰,小兰?”
她猛然从短暂的回忆中脱出,“嗨!妈妈!”
“真是的,你又在开小差了,我刚才说的你听见了吗?”
她对着妃英理弯了弯眉眼,撒了个娇,俏皮而又可爱,“听见了~妈妈!”
然后,她转头在海滩上捕捉到了新一的身影。
“妈妈!新一回来了,我去接新一!”
她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迈着小短腿,一步一步地跑了过去。
妃英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嘛,真是的。算了……”
“小兰,别跑太快了!”
“嗨嗨!”
毛利兰只是一边淡淡地笑着,一边应着。
“新一!”她跑到新一面前,帮新一接过袋子的一边。
“嘛,我都说了,这种东西交给我们男生就好了……”
新一想要去拿回袋子的另一边。
毛利兰很孩子气地将手躲到一边,然后认真地将脸放到新一的面前,看着他。
好小的新一啊,明明和柯南只差了一个眼镜,真是的,我怎么会一直认不出来呢?
“我也想帮你分担一点啦!”
新一愣了一下,然后红着脸,转过了头,“什么嘛……”
“对了,我给你买个冷饮。也不知道这个口味你喜不喜欢,不过上一次我看你在吃巧克力蛋糕,还有柠檬汽水……应该对这个口味不讨厌吧?而且夏天纯巧克力可能会有点腻……”
新一说着,在袋子里翻出了一个柠檬巧克力味的雪糕。
毛利兰看着递到眼前的雪糕,还有面前的小不点。忽然又笑了,笑得很开心。
笑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怎么…”新一有些疑惑,还没等他发问。
毛利兰就接过了雪糕,并且看着他,郑重地说了一声,“谢谢你哦,新一。”
工藤新一虽然感到有一些古怪,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没…没事。”
然后再一次转过了脸,耳朵上的红温还尚未褪去。新一想,真是搞不懂她们女生……
一个穿着绿色裤衩的小男孩,和一个穿着粉红色连体泳衣的小女孩,在白色细软的沙滩上,一个人拎着袋子的一边,慢慢地走着。
远处,有希子环抱上工藤优作,笑着和他说“Dar~ling,你看他们两个…哈哈哈哈哈”
工藤优作微笑着收回望向他们的目光,又转而看向他的妻子。
有希子继续挥手,招呼着,
“嗨~这里这里!男孩女孩们!我们的雪糕!”
工藤新一作无语状,喂喂,你们这群大人可别太过分!
小兰只是一边跟着笑着,一边看向前方。
而他们的斜前方,是一个穿着黄色连帽短袖外套、黑短裤,白净瘦削的黑发男生。旁边,还跟着一个蓝色分装泳衣的短发小女孩。
男生低着头看向女孩,似乎正在交谈着什么,“……哥哥……秀一……”
正是盛夏。
粉色吊带泳衣的女孩,套着一个蓝色色小花的泳圈,遥遥地跟在新一后面,看着他玩着“假扮福尔摩斯”的游戏。
看着他还较为稚嫩的推理。
毛利兰悄悄地笑着,想到了之前那个“高中生第一侦探”,又想到了柯南。
她联想到了他们成长中的很多碎片,想到了这个男孩,未来会成长为一个很厉害的家伙。
当思维再度发散时,毛利兰突然很难再笑起来了。
她又想到了好多人,好多好多的人。
鼻尖似乎又出现了那散不去的硝烟味……
“天使!”
“……别露出那样的表情,成功是必然的…”
她猛然睁眼,制止住了不断奔腾的思绪。
毛利兰拍了拍自己的脸,轻声的说着,“好了,不要再想了。”
她继续看向前方,这时新一已经指出了黄毛大叔在几乎快吃完的炒面里,放进了苍蝇,试图吃霸王餐。
黄毛大叔在众人的目光和店员的围堵之中,硬着头皮付了钱,就赶紧和另外两个壮汉一起冲出店外,试图抓住这个让他们出糗的小鬼头。
“可恶,抓住他!”
新一自然之前就转身开逃了,他在转身的时候,看见了小兰,然后就赶紧避开视线,又换了一下方向绕过。
似是怕小兰凑过来,他还一边大喊着“让让!让让!”
新一利用着小孩子的身高优势,灵活地在人群中穿梭着,一下就没影了。
毛利兰轻轻地笑了一下,回忆着赤井秀一他们的方向,“红色的伞……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往这边走……”
她避开人群,踩着小拖鞋,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
虽然知道没事,但是她还是有点担心。
要是…要是她能够更加强、更加厉害的话,是不是就能保护他了。还有,其他的人。
果然,还是要赶紧努力哈哈。
毛利兰抬眼,正好看到有希子从那顶红白伞旁边走开。
她停了一会儿,差不多等有希子走远了一些,再上前去。
她停在了伞侧后方的位置,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新一还没来,就又将视线移向了那个沙滩椅的背面。
秀一哥哥啊,还有,秀吉哥哥,世良……
还有,玛丽阿姨。
玛丽阿姨……
毛利兰压下开始起伏、翻涌的心绪,继续等着新一。
当玛丽阿姨走向一旁时,新一终于跑过来偷听了。
新一还朝她挥了挥手,毛利兰面上无恙,依旧是单手扶着泳圈,笑着挥了挥手。
当赤井秀一,因为新一稚嫩却又机敏的推理,而大笑着站起来的时候,站在侧后方的毛利兰,终于再一次,看见了这道熟悉的身影。
好久不见,秀一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