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书上记载,有一对少年行走江湖,自在快意,却在新婚之夜对彼此痛下杀手。”
苏栀夏素白的手指在泛黄打卷的书页上滑动。
“那少年酷爱鲜丽颜色的衣裳,腰间缠绕着软剑……跟你还挺像。”她小声嘀咕着,不动声色的戳了戳少年腰间银白的剑身。
宋桓抓住女孩乱戳的手,有些无奈:“别乱动,小心割伤。”
“啊,那我不动了。”苏栀夏讪讪的缩回手,注意力回到那本古书。
“宋…桓……”她顿了一下,手指无意识的蜷缩。
宋桓伸了个懒腰,双手枕在脑后,“怎么了?”
苏栀夏没有回应,神情有些无措,余光瞥见宋桓探过来的脑袋,下意识给他推开。
她慌忙合上书本,磕磕绊绊道:“不早了,晚安。”
苏栀夏慌不择路,拿着书跑了,不等她走出房门,宋桓懒洋洋的叫住她。
“苏妹妹,帮哥哥我关个窗,谢谢。”
她又停住脚步,回过头按他说的认认真真关了窗,忽略少年的轻笑,小跑回自己的客房。
黑暗中少女的心跳很快,她点燃一小盏煤灯,摇曳的灯火照亮一方天地。
苏栀夏坐在桌前,再次翻开那本厚厚的古籍。
“宋桓和苏栀夏在春光盎然的日子相遇。
那时,宋桓帮高官救回失踪的女儿,从而遇到失去记忆的苏栀夏。
大概是看她可怜,他好心请她吃糖葫芦,结果在酒楼外,她揪着他不放,嚷嚷着‘你好,赔钱。”
苏栀夏缓慢的抚摸着字迹,她抬头看向窗外的明月,喃喃道:“真当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吗?”
那书中所写与他们之间所经历的事分毫不差,苏栀夏沮丧的趴在桌上,脑中与宋桓的记忆争先恐后的涌出。
……
郊外的迎春花开的正好,微风拂过,在空中打旋,轻柔的落下。
树下的少女发髻上落满了嫩黄的迎春花,点缀在发间,竟意外和谐。
苏栀夏打了个喷嚏,缓缓睁开眼。
“刀哥,这半路捡着个小娘子,不如一起卖到长乐坊吧。”男子长的贼眉鼠眼,搓着手朝身边的大汉开口道。
苏栀夏低下头看了眼手腕上缠着的麻绳,绑的太紧,已经勒出红印了。
她不动声色的挪到一旁,小声问道:“他们是谁?”
衣着鲜丽的少女一双眼睛哭的像似核桃,她扫了眼苏栀夏,嫌恶的喝道:“人牙子,还有你离我远点,一股穷酸味!”
苏栀夏没有说话,只是局促的看了眼身上粘满泥土灰尘的衣服,默默挪回身子。
“啧。”树上传来微不可察的一声轻响。宋桓蹲在树上摩挲着下巴,这千金大小姐瞧不起穷人呐。
他也是穷人,还是别救了。
但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他又收起了不满。
树下,少女抬头看去,只来得及看见一片杏黄色的衣袍在眼前消失,她张了张嘴,似想到什么,又闭上了。
“吵什么!你们这些臭婆娘就是事情多!早晚给你们卖到安乐坊换银子!”刀疤男恶狠狠朝这边走来。
高小姐一脸无所谓的娇喝道:“我父亲是当地知县,你要是抓了我,就等着牢底蹲穿吧,还不把本小姐放了!”
两个人牙子对视一眼,背过身商量去了。
“老大,她是高知县的千金,我们......”
“你傻啊,现在把她放了,你真以为知县会放过你?把她卖到安乐坊还能换些银子,让兄弟能吃些酒肉。”刀疤脸一脸恨铁不成钢,狠狠的敲在小弟的头上。
“你们商量好没,商量好就赶快把我放了!”高小姐不耐烦的嚷嚷。
"这位小姐,你在做什么白日大梦呢?"刀疤脸哼笑。
高小姐的脸瞬间惨白一片,双手被麻绳绑住,她只能看着两个人牙子一步步走来,吓得尖叫出声。
苏栀夏抬头瞥了眼头顶,树上的人还没动静吗?
本以为那刀疤脸会先恐吓伤害一番,却不想,几步之外,他停下了脚步,转而看向一旁安静如鸡的苏栀夏:“喂,你姓名何?不会跟这小姐一般都是官家小姐吧?”
苏栀夏默不作声,没有回答。
刀疤脸恼了,蹲下身子粗粝的手掌挑衅的拍了拍苏栀夏的脸:“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兄弟,把我刀拿过来。”刀疤脸指挥着身后的小弟。
“兄弟?你人呢?快点!”
无人响应,他似乎是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给苏栀夏解了绑,提上她这个人质往刚才的地方移动,若是有不对劲,可以拿她当挡箭牌。
“兄弟?”他继续喊道。
“嘿,你是在找我吗?”肩上被人轻轻的拍了下,刀疤脸转过头去,银白的剑已然逼上他咽喉。
苏栀夏看向宋桓,少年身上干净的没有一丝灰尘,一点不像是从树上爬下来的。
杏黄色的衣袍和高马尾是少年的标配。
苏栀夏这么想着,头上一只手突然压着她:“蹲下,小心血溅到你。”
她听话的蹲下,抱着双膝闭上眼睛,长睫因紧张轻轻颤抖着。
“唰”
剑刺破空气,似是往她这边来了。
苏栀夏连忙往旁边一滚,抓起一把泥土就朝声音来源处砸去。
“哇,你反应挺迅速。”宋桓感叹道,“你刚才看见我偷袭杀了另外那个人了是吧,我的招式你还学挺快。”
苏栀夏茫然地睁开眼,就见少年毫发无损的站在她旁边,此时正擦拭着他沾血的软剑。
他......他的招式?
天边涌出一片乌云,看样子快下雨了。
宋桓将软剑缠回自己腰身,撇头看去:“小姐,走了,去找你爹要银子喽。”
高小姐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还不等她开口,宋桓三下五除二的扯开了绳子。
本就红肿的手腕被他这么暴力一扯,擦破了皮,隐约可见血。
高小姐吃痛,朝宋桓踢了一脚:“你懂不懂怜香惜玉啊!”
因为站的比较近,苏栀夏怕牵连到自己,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
宋桓黑了脸,扯过她的手腕,不顾她的惨叫声,冷声道:“高小姐,我不是你家的仆从,任你拳打脚踢,你要记住,是我救了你,态度给我放端正点,不然你的下场跟他们一样。”
宋桓指示她往死了的刀疤脸身上看,他用力甩开她的手,在苏栀夏的衣服上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嫌弃的擦干净手,就好像手上碰过什么脏东西一般。
苏栀夏:“......”
气氛焦灼,三人沉默不语,最终还是宋桓先打破气氛。
“走了,站那干嘛?”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苏栀夏无语的看向宋桓,这个人真的是变脸大师,前一秒才像要杀人,下一秒又恢复如常,还能跟你开开玩笑。
神经。
......
长安城。
宋桓一行人刚走进城门,迎面扑上来一个胖子:“我的乖女儿啊!你受苦了,爹爹已经将看管不佳的仆人打死了。”
苏栀夏闻言皱皱眉,沉默的站在宋桓身后,看着他们父女两痛哭流涕,互道思念。
“哎,回神了。”宋桓看着呆愣的女孩,拍了拍她肩膀。
“下雨了,你还不回家吗?”宋桓边说着,边撑起一把油纸伞,好心的向苏栀夏那边侧过去。
“啊?回家?”苏栀夏嚼着这个陌生的字眼,白皙的手伸到伞外,淅淅沥沥的雨水砸在她手上,“我不知道家在哪?”
“那就是失忆了?那我请你吃串糖葫芦吧。”
“看在我俩都没有家,又这么有缘的情况下。”
“你也失忆了?”
“算是吧。”
雨幕里,两人持伞并肩走在长安街头,聊着天。
大概是下雨的缘故,街边很多小贩都已经走了,街上冷冷清清的。
“看,那有卖糖葫芦的,走。”
宋桓牵起她的手,朝不远处的小贩奔去。
“来串糖葫芦,谢谢。”
“三文钱。”
宋桓抠抠嗖嗖的从怀里摸出三文钱,一脸肉疼的递过去,换来了一串糖葫芦。
他挑了串大的递给苏栀夏:“喏,给你,然后我们就分道扬镳,完美。”
苏栀夏轻轻的咬了一口。
很甜。
她举着糖葫芦转向宋桓:“你能再给我一把......”
“伞......吗?”苏栀夏看着地上被泥水包裹的糖葫芦,再看看自己空荡荡的手,她放下手,突然换了个话题,“这个糖葫芦给我的就是我的了吗?”
“当然,你吃完了?”宋桓伸了个懒腰,一转头诧异的发现苏栀夏手中的糖葫芦已经没了,不禁问出声。
“你好,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