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大早就等在了门口,卡特用移形幻影出现在我面前,他的胡子茂密了一些,黑眼圈更重了点,除此之外一点没变,还是一个月前那个潦草样。他拍了拍我的肩,没有做多余的寒暄,而是伸出了他宽大的手掌。
"你想让我牵着你?"我莫名其妙的瞪着他。
"不牵也可以,如果你希望在移形幻影的过程中被切成两半的话。"他无语的瞪了回来,我则因为他的说法而微微打了个寒颤。
我紧紧握着他的手,在一道炫目的光中落入了空间的魔掌,被压力与冲击无情的玩弄,最终被虚弱的抛到地面上,待我的身体终于停止了想要干呕的冲动,却发现我们根本没在对角巷,而是身处于某个小村庄之中,这些村庄像被岁月吮去血色,个个都斑驳黯淡,木质窗框扭曲变形,漆皮如病入膏肓者的皮肤大块剥落,街道上空无一人,死寂中只有蝉鸣声时而回荡。
"这是哪?我是产生幻觉了吗?这里的房子怎么看起来比苏丽亚的年龄还大?"我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回应我的只有被风吹进嘴里的沙砾,卡特已经抛下了我,径直走进了那一堆可疑的房子之间,我疲倦的翻着白眼跟上他,真不知道他和科迪莉亚到底哪个更目中无人。
他停在其中的一间房子门口,再三确认了门牌号后敲响了门,我百无聊赖的等在他身后,盯着地上的蚂蚁发呆。
"找谁。"门内传来一个异常粗犷的声音,听起来此人必然是个庞然大物,卡特皱了下眉,他又看了一遍门牌号,然后充满疑虑的问"请问埃布尔森·菲尔德先生在家吗?"
"先指明你们的来意再对我发问。"庞然大物的态度很强硬,我不禁为卡特感到有些紧张。
"我是霍格沃兹魔法学院派来的工作人员,来带菲尔德先生去对角巷采购开学物资。"卡特选择乖乖听从了要求,我刚才问他他怎么不吭声呢,这个欺软怕硬的家伙!
"…魔法学院?"门内的家伙干笑了几声,笑声很具有侮辱性。"这种骗局我还没听过呢,先变个魔法给我看看?魔法师?"
"我会照做的,如果您不在三秒内开门的话。"如果是巫师与麻瓜之间的话,就算是礼貌沟通也行不通,卡特终于失去了耐心,他的手移到了腰间的魔杖上。
"别废话了,我拭目以待呢。"对方大胆的挑衅,丝毫没有被吓到,他们之间似乎将会有一场恶战。
好吧,我需要理清一下现状。根据目前情况推测,门后的人应该是个麻瓜,如果真的打起来,卡特的胜算更大,但从对方这粗犷的声音来看,魔法被暴力压制也不是没有可能。我飞快从地上捡了根尖树枝,脑海中浮现了两个计划,如果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我就趁机用树枝戳瞎敌人的眼睛,但如果卡特败下阵来,我只能将树枝伪装成魔杖吓唬吓唬我们的对手,虽然成功概率应该不大,但是可以一试。
"阿拉霍洞开——"卡特的魔杖发出了微光,房门咔嚓一声被打开,我拽紧他的袍子,凝视着慢慢拉大的缝细,手心渗出了汗来。
——可门内却空无一人。
再放眼望去,屋里的空间一览无余,我想象中拥有山峰般的肌肉,高达两米的暴躁麻瓜大汉连影子都没有。
什么情况?被吓到原地蒸发了?
就在诡异的沉默被扩散开来之时,我似乎听见了很淡很淡的笑声,像一片雪落在窗台上,几乎听不见重量。
卡特比我更快的反应了过来,他飞快的转过身,魔杖对准了身后的榕树,"出来。"他不容置疑的命令道。
………
死寂的五秒钟,我都有点替卡特尴尬了。
"放松点。"
忽然传来一个男孩的声音。
那男孩的音色几乎是门后嗓音的反义词,像用银匙搅动化了的冰,听上去亮晶晶的,细究起来又有些寒意。伴随着说话声,一个瘦小的影子从树后慢悠悠的走了出来,他看起来和我年龄相仿,似乎比我还矮小一些,苍白的皮肤像久不见光的纸页,棕发乱蓬蓬地支棱着,漫不经心的注视着我们。
"不要试图攻击你学校的学生好吗,巫师先生。"他轻轻笑了,是那种没有掩盖任何的情绪的,狡黠的嗤笑。
"埃布尔森·菲尔德。"卡特放下魔杖,"你在这儿呢。"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我还在为自己的思维跟不上事情的发展而烦躁不已,"门后那个傢伙到底去哪了?"
"那个傢伙就是他。"卡特指了指面前被称之为埃布尔森·菲尔德的男孩,我不可置信的望着卡特一本正经的脸。
…好吧,他都是巫师了,这有什么奇怪的。
"所以那是什么魔法?"我好奇的问。
"无线电广播设备。"男孩懒懒的答,"用简易话筒和音频处理电路就可以做出来的麻瓜小把戏。"
我的大脑再次被抛进了混乱之中。
"别瞎想了,他说的是科学,你根本用不到。"卡特毫不客气的拍了拍我的后脑勺。
"什么是科学?"我接着钻牛角尖。
"某种想要取代魔法的学科。"
"那它取代成功了吗?"
"……某种程度上,它几乎超越了魔法。"
"…真酷。"
在我陷入幻想的同时,卡特继续面向菲尔德推进他的任务,"我们要去对角巷,出发之前我需要通知一下你的家人,他们现在在家吗?"
菲尔德勾了勾嘴角,"不会有人在家的,这里只有我。
"你一个人住?"卡特和我都微微愣了一下。
他心不在焉的耸了耸肩,算做是默认。怪不得他要安装那么一个声线粗犷的变声器,大约是用来保护自己吧。
"那我们直接走吧。"卡特向来不会探究与计划无关的事,大手一挥示意我们跟上,然后就头也不回的往建筑外的空地走。我则止不住好奇心的膨胀,悄悄和菲尔德并排挨在一块,接着假装随意的戳了戳他的肩膀。
"嗨,我叫莉娜洛佩兹。"开启交流的第一步应该先自我介绍,这点我相当的在行。
名叫菲尔德的男孩轻轻嗯了一声,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我。
于是我极其富有耐心的又戳了戳他 "不好意思,你的视力似乎不大好,刚才和你说话的不是路上的石头,而是我。"
他终于转过来看了我一眼,这时候我才发现,他的瞳孔是青绿色的,瞳色极浅,和夏天非常适配。
"我记得你。"他出乎意料的对我露出了友善的微笑,这让我油然而生一股安心,准备把话题推进下去。
"你就是那个吓破了胆然后从地上捡了根树枝的傻子。"他的下半段话猝不及防的蹦了出来。
"…什么?" 我刚刚是不是听见有人叫我傻子?
"让我猜猜,"菲尔德笑的更灿烂了,"你当时是不是在纠结,是该用树枝戳瞎敌人的眼睛,还是假装施咒好让自己死得比较有尊严?"
"…不,我只是——!"
"别紧张,其实我觉得还挺有战术的。"没等我把话说完,菲尔德的就倾过身来,用他洋溢着笑意的语调在我耳边轻声呢喃,"不过下次记得挑根直的,洛佩兹,说不定你的敌人会因为你展现出来的愚蠢而可怜你呢?"
他的气息呼到我的脸颊上,不知为何,我居然在炎炎夏日中打了个寒颤。梅林——这傢伙哪里和夏天适配了,他简直就是条邪恶的蜥蜴精!
我立刻和他拉开了十米远的距离,并对他怒目而视。
"你最好学会闭嘴,否则我不介意现在就听取你的意见,找根直的来用你练手。"我冷笑着回击。
"我拭目以待。"他把笑容收了回去,从我身上移开视线,显然没把我的威胁放在心上。
我那时就发下了毒誓,即使让我亲吻蜥蜴,也要让这个没礼貌的疯子为今天所做的事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