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榆檀眉梢一抽,甚至在镜头面前都无法维持住基本礼貌的表情,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黎予青——”
黎予青身上也难免沾上了飞溅的泥泞,看着也差不多狼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架势,让一旁的宁岁朝看了都无奈扶额。
但在镜头面前成了一个很好的证据:他真的是不小心的,要是是有意为之,怎么会把自己也搞得这么凌乱呢?
黎予青低下头,看上去格外歉疚,实际的表情谁也看不清:“真的很抱歉,你这身衣服我也会赔偿你的。”
出了这场意外,摄像机早关了,工作人员赶紧过来把顾榆檀拉了起来。
顾榆檀沉着脸转向黎予青,刚要说什么,忽然有人插嘴:
“顾总,予青姐,你们都这么狼狈了,不如先去换衣服吧。”
两人都扭头,是魏明然。
他脸上含着担心,先看看黎予青,又看看顾榆檀:“老让鹅这么啄也不太好。”
看到说话的是魏明然,神色本来缓和了下的顾榆檀:“……”
白鹅还在穷追不舍,要不是顾榆檀裤子衣料好,可能早被啄开一个洞了。
但在众目睽睽下如此丢人,顾榆檀也待不住多久。他冷冰冰丢下一句“换完衣服再说”,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拍摄地。
工作人员先把顾榆檀请离了现场,才找黎予青:“黎老师,走吧。”
小院离鸡舍不远,走路就能到。
黎予青点点头,抬脚跟着一起离开,他身后魏明然也赶紧跟了上去。
“予青姐,你外衣上全是泥点,穿着也不舒服,要不先脱下来吧。”魏明然小声提醒道,指指黎予青外套上的脏污。
鉴于要喂养牲畜,黎予青还特意挑了件防晒衣的外套穿着,在这个时候就显出了优势。
内里他为了遮挡小臂的伤,穿的也是长袖薄衫。这身体似乎不怎么怕热,穿了两件薄长袖,身上也不太出汗。
但脏了的衣服确实麻烦,抬臂都能感觉到干涸了的泥点在簌簌往下落。
思索一番,黎予青索性就把外套脱了下来。
他刚要挽在手上,衣服就被人接了过去。
黎予青微愣,还没说话,魏明然就笑了笑:“没事,我帮你拿吧!小心些你的伤。”男生表情担忧,“刚刚那么一摔,手没事吧?”
黎予青计算的角度很好,那种摇摇欲坠的欲摔不摔不会影响到他受伤的小臂。但听到魏明然这么说,他也抬臂看了眼,其实已经有消肿的痕迹了,身体素质还算不错,恢复趋势很好。
“没事。”黎予青放下手臂,对魏明然说道。
他完全没关注到自己外套已经牢牢在男生怀里,对方也没有要还给他拿的意思,注意力全然被转移到了自己的伤上。
魏明然扬起嘴角又是一笑,显然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工作人员看到这一幕,还拍拍摄像大哥,示意他拍:多么展现他们嘉宾之间团结友好的一幕啊!
*
跨进小院,其他嘉宾还没回来,顾榆檀作为飞行嘉宾,有自己的商务车停在村里坝子内,也不需要过来换衣服。
“啊对了,”工作人员想起,“今晚因为飞行嘉宾的到来,我们要举办篝火晚会,嘉宾们都有自己要穿的民族装。”
工作人员小跑着离开,不忘嘱咐黎予青:“黎老师你稍微在房间里等一下,我马上把衣服给你拿过来!”
“啊,好的。”
黎予青刚要进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指尖,表情变得一言难尽。
刚才为了打断顾榆檀和魏明然的交流摔的那一跤,难免让他手上也脏兮兮的。
好在素戒没怎么沾到泥水。
“明然,”他转过头去叫人,温和道,“你能帮我一个忙么?”
魏明然立刻凑过来:“怎么了予青姐!”
黎予青把手伸过去,歉意地说:“能麻烦你帮我把这个戒指取下来么?我手有些脏。”
“没问题!”
取戒指而已,这种小要求魏明然当然是不介意的。
黎予青还担心宁岁朝不愿意呢,但偷偷瞧一眼,男鬼懒散地站在旁边围观,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魏明然低下头,准备小心地帮黎予青取下素戒,他指腹碰上戒指的一瞬,就觉察了一股不应该的凉意。
太冰了。
一枚一直戴在人手上的戒指,为什么会这么凉?
魏明然没控制好表情,泄露了些许纠结。
这纠结的情绪被黎予青捕捉:“怎么了?”
魏明然敛了纠结,“没事没事。”他顺利地帮黎予青取下戒指,问,“予青姐,要不等你洗完手换了衣服,我再还你?帮你先拿着。”
黎予青一想,有道理,也避免男鬼在房间里不自在了。
工作人员说的衣服应该还要一会儿才能拿过来,黎予青记得她说的是“民族装”,依照直男的想象,应当是无比繁琐的,说不定找首饰都要找一段时间。
那些等女朋友化妆一个世纪的短视频他可不是白看的,加上自己也经历了极长时间的打扮,黎予青觉得自己在房间里应该不用太着急,指不定还能先把脏了的衣服换下来,先穿件干净的衣服。
合上房门,黎予青没注意到农院的房门并没有关好,而是虚虚掩着。
水声响起,青年专注地先把指缝里的泥泞清理干净,才出了卫生间,蹲身在行李箱旁选了件好脱的衣服,就准备把身上的换下来。
他今天还是上下分式的衣裤装,轻松地就把薄衫褪了下来。
而就在此刻,魏明然的声音突然在房门外响起:“予青姐,衣服来啦!”
这么快?黎予青有点错愕,掀眼蓦地看向房门,才发现门虚虚掩着,还被微风吹开了点。
眼见魏明然还敲门,门缝进一步拉大,黎予青连忙阻止:“明然,帮我关下门!”
魏明然愣了下,迅速反应过来,猛地帮黎予青把门拉上了。
黎予青这才松了口气,把脏了的薄衫丢在一边。
还好,秘密没有暴露。
但他忘了……戒指还在魏明然那里。
*
宁岁朝被戒指的拉力拉扯着远离了那紧闭的房门,鬼还在放空的状态。
那是……什么?
他很想忘掉刚才看到的一幕,可脑袋里反复播放,就是甩不掉。
在魏明然靠近黎予青的房间时,宁岁朝已经眼尖地注意到没有关好的房门。黎予青在家时偶尔也不会关好房门,这时就说明他没干什么隐秘的事。所以宁岁朝也没多想,就直接穿门而过了。可没想到,那人站在阳台边缘,厚重的窗帘拉了一半,还有白昼的光微弱地洒进房间了一点,落在对方的墨色发丝上,勾勒了一层淡淡的莹光。
而比白昼光更明亮的,是那人覆着薄肌的脊背。
听到响动,他掀眼往门那边看来,黑墨一般的桃花眼在此刻犀利冷淡。他微微转身,宁岁朝咽了下口水,睁大了眼睛:
没了女装的掩护,明显不是女性的身材清晰了起来,连线条似乎都不再柔和。
随后他听见男人落下一声烦恼的轻啧,才捏起嗓子轻轻柔柔劝离了魏明然。
和面无表情形成了好笑的反差。
但宁岁朝可笑不出来。
他脑袋里只飞舞着一句话,那些文字甚至已经开始胡乱排列起来,但想要表达的只有一个意思:
……黎予青,竟然是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