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第一天(上)

    我是一个双非大学毕业生,毕业之后一直在城市里被生活压榨,这一次又被老板辞退了,这是我上班以来第四份工作,也是我最喜欢的工作,可惜店铺不盈利,我们只能有缘再续。

    我在咖啡店上班,我爹曾扬言说你一个大学毕业生居然去干这种工作,这能有什么出息,耳边嘈杂声不绝于耳,本是心情愉悦得出门散步,但耳朵里全是各种将来和收入,一气之下挂断了电话,自此将近半年再也没接过我爹的电话。

    “爸爸,你在干嘛?”阳光在台风入境后依旧不堪示弱地闪耀着,我的身上早已沁出一层湿汗。

    “干活呢,还能干嘛。”语气里并没有因半年多没联系而夹杂其他的情绪。

    “我到家了。”一年没回家,印象里家里的马路有这么烂嘛?行李箱是我归家的象征也是我此时此刻最大的累赘。

    “你回去噻,又没锁门。”还是我爹一如既往的作风。

    “哦。”挂断电话蹒跚向前,感觉自己格格不入。

    在城市坐大巴一直到镇上,记忆中汽车皮革的味道一路伴随着我,不知不觉中,曾经那个一个小时汽车都无法承受的小女孩已经荡然无存,此刻是坐完三个多小时的汽车后依旧生龙活虎的大女人了。在我坐上这趟汽车开始,家乡就一直在宣告她的存在,大声喧哗的家乡话,不认识却也可以聊上几句的陌生人,这片乡土包容又排外,宽广又渺小。熟悉的方言一直在向我进攻,把我在城市里塑造的文明外壳击的粉碎,在普通话隐藏下的方言粗鄙又狂躁,也是我一直在摆脱的东西,但我的根在这里,她在嘲笑我的虚假,同时把我拉入她的怀里。

    自上班后,我一直在逃离自己的原生家庭,逃离我的家乡,即使这一年我去过了很多的地方,但我的身体却钉在了在地球上的某一处,我越往远方走,越能感知身体拉扯的痛,这种撕裂在我生命里时有发生,那是我在像她宣战,我是永不言败的骑士,无人可以阻止我奔赴山海,但自由的鸟也有疲倦的时刻,在外面当了一年的无脚鸟此刻降落在了它出发的乡土上。

    家里的大门向来不会上锁,可能也是因为家里也什么可以偷得,同时真要是敢偷被抓到了这个人在村里都抬不起头,躲不过村里这么多张嘴,地方越小邻里关系越重要,我自小就知道我不适合这里,地方小,小事每天来来回回说到头,要做符合大众期许的事,不然你就是异类,大城市虽说彼此冷漠不交谈,但单枪匹马也能活得自在。我总是在人群边缘徘徊,村里的很多事我都不知晓也不感兴趣,每天沉迷在自己的小世界。过年从来不出门拜访亲戚,我爹原先还会说我几句,后来就随我去了。

    家里还是原先的样子,只不过在我不在的时间有了些小变化。上次回家惊讶厨房居然安装橱柜了,现代家居放进了农村平房,说不尽的突兀,好似洋人穿中国古装版不搭。橱柜现如今已和曾经大不相同,但和环境却越来越像,在农村待久了,不管是人还是物品,都将会被同化,突兀的东西在这里只会被抹杀。

    站在家前面的平堂的时候,我爹正巧干完农活回家,我看着他,头发居然比我的还长了像个鸡窝一样。

    “爸爸。”出去的这段时间我很讨厌我爹,但此刻所有的情绪烟消云散,半年未联系再见好似昨日分离,一切都很自然。

    我和我爹聊黄花菜,他说今年没有以前多了,很多都死光了,我私心不喜欢这些农作物,不仅因为它是我小时候做不完的每天重复的农活,让我在在太阳下暴晒四五个小时,黝黑的皮肤标志着我是地里的人,这让年少的我多少有点自卑,反正现在我爹又不缺钱,作物死了也无事,但我爹就是闲不住。家里玉米好多,以前一眼望去全是黄花菜现在变成了玉米,不变的是金灿灿的黄色。家里人都外出务工,变得是劳动方式,不变的是永远也做不完的活计,在老家苦点累点也没人打骂,在城市里稍有犯错就是一顿数落。聊着聊着就控制不住的泫然,抬头竟然看到了不知何时在天台装上了金属棚顶,我爹说是哥哥在我走不久后装上的,因为二楼太热了。我一向畏冷,公众场所的空调我都吹着冷,不仅仅是因为身体不好的原因,还有因为小时候,经常四五个小时在田里暴晒,回去睡在同样经过暴晒了一天的二楼,也就是顶楼。所以我身体的温度一直很高,但其实身体很差内里冰寒。

    我爹顺势说哥哥今年逢30,真的好快,我哥是6岁跟着我妈来我家的,之后我妈回云南再也没回来后,我哥还是一直待在这里,这里除了没有妈,其他的亲戚和玩伴都在这里。我问我爹哥哥娶亲了没有,我爹说没成。嫁过来也没啥好日子咯,农村里吃女人的事情太多了,婚姻就是枷锁,农村永远都不会是女人的家,逃离才是刻进女人身体里的史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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