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哭

    所以方凭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教室里人声喧嚣,许随兴看着对方拉着桌椅,竟然还是朝着他的方向走来,步子不急不慢,理所应当一样。

    现在的方凭予比起九年后的他肯定更显稚嫩,尚未成年,比许随兴印象里的稍矮些瘦些,带着少年出挑时特有的锐利,简单的黑白校服划出利落的线条。

    “铛——”

    方凭予把桌椅搬到了许随兴后面。

    嗯?我怎么不记得我有后桌??

    许随兴飞快扫了眼教室。

    七七四十九张桌子,方凭予搬过来还真刚刚好,整整齐齐的。

    许随兴嘶了声,他个子高,印象里高中三年一直稳坐末排。但他们班确实是四十九个人。

    难道他记错了?

    算了,许随兴躺平了。反正就连穿越这种不科学的事都发生了,那方凭予变成了他后桌又有什么稀奇,说不定就是穿到方凭予当他后桌时间线的平行世界。

    许随兴接受良好,一点儿也不纠结,伸手戳了戳前桌齐心忱的后背。

    “待会去哪儿吃?”他挑了一边眉。

    得益于他们学校宽松学风,考试日他们只要考完就能提前放学。

    许随兴不喜欢去食堂,一来是人又多又挤,排队难,找位置坐也难。天热的时候只有几台立式空调对口吹的地方才凉快,还因此更难抢到座。

    他和齐心忱一般去校外吃。

    “去食堂吧。”齐心忱正在整理桌面,把厚厚的几本书抬到桌面,头也没回地说。

    许随兴“啊”了一声,拖长调子。他不喜欢去食堂,二来是高一上半年就把食堂里想吃的吃了个遍,吃腻了。

    三来,则是听闻学校食堂近来换了个负责人,新官上任三把火,美其名曰改革,哐啷哐啷搞了一大堆,菜品没见多多少,味道没变得多美味,价格倒孜孜不倦地涨价。

    “啊什么啊,”齐心忱随手抓起一本书在许随兴头上敲了下,“高一那群人还没考完,食堂这时侯人少又近,不是方便?”

    “也是,”许随兴扁了扁嘴,从书包里摸出饭卡手机,“那走吧。”

    齐心忱“嗯”了声,跟着许随兴起身出门。

    再次看到曾经熟悉的校园,许随兴觉得心里酸酸的,要走时余光不自觉地朝方凭予那转了眼。

    有些人走得快,教室里已经空了一大半,剩下的有正在拾掇准备出门的,也有还不打算离开的,抓着本子凑作一团,像在讨论问题。

    方凭予微垂着头,既不在收拾也不和人讨论,是班级里少数的“孤狼”,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写题,神情说不上冷漠也说不上热络。

    奇怪。

    许随兴觉得这个世界的方凭予好像有点不一样,虽然他认识他没多久,但也见过好几次面了,每一次方凭予都是一副和善温柔的样子,对他笑眯眯的。

    而在这个世界的话,距高二开学都过去快一个月,按照许随兴的交往习惯和热情程度,通常早已和周围人打成一片。

    就连刚刚出门经过埋头打游戏的寸头章越,他都不忘问他们两句去干嘛。

    他们可是前后桌,在学生时代是多么近水楼台的关系啊,但看起来……怎么好像不太熟的样子?许随兴疑惑。

    明明另一个世界方凭予还对他和颜悦色嘘寒问暖的,他心里有一种微妙的不平衡感。

    “去几楼?”身旁齐心忱忽然说了句,把许随兴惊回神。

    他小幅度地甩了甩头,似要把刚刚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都甩出去一般。白月光都还在这呢,他在想什么。

    “二楼吧。”

    “行,”齐心忱说,“听说食堂一楼新推出了蛋挞,要不要买?”

    “可以,吃完饭再买吧。”许随兴回。

    …

    “啊。”齐心忱隔着透明帘子朝里望了眼。高一的那群人已经考完,此刻食堂里人声鼎沸,一个头挨着一个头涌动,远远望过去像儿童乐园的波波池。

    他郑重地拍了下许随兴的肩膀,沉重地说:“我就不陪你进去了,外面等你。”

    “好。”许随兴严肃地点头,“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般踏进人海。

    人挤人挤人。

    许随兴提着一口气,企图缩成一张纸片,嘴里不停地说“抱歉可以让一下吗谢谢”,一边穿过人群。

    动作之熟练让他恍惚从未变成过大人,感叹自己也太如鱼得水地融入校园。

    排到队了。

    他踮脚看向前方队伍的尽头,窗口上挂着蛋挞三明治芝士热狗棒的图片。

    看得蛮诱人,但不知道实物符不符合。

    眼前一个接一个的人头耸动挡住视线,导致他根本看不到窗口里的情况,许随兴有点小担心,不知轮到他时还有没有余量。

    其实说他对蛋挞有多热衷,许随兴也没有。他早就当过经济独立自主的大人了,尝过想吃就买的滋味,过去没少犒劳自己蛋挞之类的甜品。

    也不是必须要吃。

    可想想他都为了站到这,穿过茫茫人海走了那么久,又觉得这时走开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亏。

    所以还是排吧。

    等待的时间有点无聊。前后左右没有认识的人能一起聊天,手机也不能掏出来玩。

    虽说他们学校对学生带手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也不代表能眼睁睁地看着学生光明正大地玩。食堂设了监控,老师也会来一边吃饭一边巡视。

    当然,如果实在想玩也可以,看你运气好不好有没有把握不被老师逮住就行。

    许随兴懒得赌。他心理上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能够坚定地抵抗住手机的诱惑,决绝地对手机说不……才怪。

    长大了他也喜欢玩手机。

    但忍耐这么一会他还是能做到的。

    天气热,风扇挂在天花板上吱吱嘎嘎转,产生的作用却只能说聊胜于无。几台立式空调安在角落,呼出去的冷气吹不到几米就戛然而止,几百个人呼吸的二氧化碳堵在人墙间,闷得更热。

    许随兴拎起领口扇了扇,汗顺着修长的脖子滑进衣领。

    到了没啊,许随兴心说,抬眼望了下,队伍比起先前的长龙已经缩短成小蛇了。

    胜利就在前方,他激励自己。

    也就五六七八个人吧,快了快了。

    咦。

    这个背影有点眼熟啊,许随兴眯了眯眼,好像方凭予啊。

    额额。

    许随兴盯着那个高出身边人一大截的圆圆的后脑勺,突然觉得自己也有点奇怪,他跟方凭予有熟到光看个后脑勺就分辨出的程度吗。

    一定是刚刚才回忆过所以现在才看个高个儿背影就觉得是他。

    嗯!是这样的!许随兴点头。

    然后就见那个后脑勺侧了过来,那立体优越的骨相,那眼睛,那鼻子,那气质。

    没错,就是方凭予。

    好的,看来他和方凭予还挺熟的。

    许随兴看着方凭予头转过来又转回去,估计只是随便看看活动肩颈,视线没扫到他这,莫名松了口气,也不知道在心虚什么。

    前面的人往前一步,他跟着向前一步,不知不觉等到方凭予买完离开,等到再一个人走开,又一个人走开,最后终于轮到他。

    等了这么久,难免会把花费的这段时间化作期待加到事物身上。

    窗口的阿姨红着脸跟许随兴推销:“蛋挞一个三块五,三个九块九。”

    许随兴伸手一个数字:“来三个!”

    “好嘞!”阿姨热情回应,一手娴熟地夹起三个黄澄澄的蛋挞装进塑料袋,一手在机子上飞快输入数字。

    许随兴拿起饭卡往机子上一刷。

    “滴——”尖锐的声音响起。

    而后是冰冷的机械音:“余额不足,余额不足,余额不足——”

    足足响了三遍,还响得挺大声。

    许随兴耳朵都要红了,有点尴尬啊。

    他那时不常来食堂,也就不关注余额不常给饭卡充钱,更何况他还是个穿越的,饭卡还剩多少钱他早八百年就不记得了。

    算了,许随兴早已习惯躺平,人生漫漫总是会有没钱的时候尴尬的时候,人不能太内耗,想太多就累太多。

    不就是个蛋挞吗。他本来也没多想吃。

    许随兴嘴硬,就是有点可惜排队时无所事事而耗费的时间。

    “阿姨算——”

    “滴——”

    晶蓝画面变换,显示出:支付完成。

    诶?

    许随兴顺着那横空冒出的饭卡看过去,心里有些猜测。

    果然,是方凭予。他听见了。

    “就当我还你的。”略低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不知他何时站了过来。

    诶?许随兴确认自己没听错。

    还什么?这个世界的他什么时候让方凭予欠了他一笔债吗?目测应该是笔小小债。

    那他现在该怎么接?谢谢?还是没事不客气?

    许随兴一秒钟想了八百句话,最后还是规规矩矩地说:“谢谢。”

    毕竟方凭予和他看上去好像还是不太熟。

    “呐呐,”窗口里的阿姨抬着下巴,催促道,“蛋挞快拿走,后面的人还要买呢。”

    “啊!好的好的。”许随兴立刻闪回身接过袋子,等再回头时发现方凭予已经消失在人海里了。

    果然不是很熟啊。都不愿意一起走。

    许随兴撇撇嘴,也挤回人堆往出口走。

    …

    “怎么样?”齐心忱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抱着胳膊明知故问。

    “能怎么样,”许随兴没好气地把装着蛋挞的袋子伸向齐心忱,“当然是人挤人挤人挤人啊。”

    齐心忱咯咯笑了两声,手伸进袋子里拿起个蛋挞,老神在在地说:“时候不对啊。”

    “是,时候很不对,”许随兴也拿出个蛋挞,“连我的饭卡也时候不对。”

    “没钱啦?”齐心忱听着就心知肚明了,又明知故问。

    “嗯呐,”许随兴丧着脸回,“等哪天人少的时候得去充下钱了。”

    无论何时,卡里还是有点钱才安心呀。

    “对了,”他想起来问道,“我们学校什么时候能充钱来着?”

    “周二周四中午,那你刚刚怎么付的?”齐心忱问。

    “方凭予帮我付了,他刚好也在附近。”

    “啊……这样。”齐心忱说,语气里明显藏着点故事。

    许随兴一个挺身,捕捉到齐心忱话里未尽的意味。

    果然,他和方凭予不对劲。

    是有过节吗?感觉也不会,方凭予和他都不是会惹事的人。按理说他们应该会相处得不错啊。

    再不济也不会是现在这种“相敬如宾”的场面啊!

    许随兴正思忖该如何开口才能不显得怪异地询问,齐心忱又接着说:“没想到他还会帮你付钱。”

    听听!他和方凭予的关系得是生疏到什么地步。

    “我和方凭予,”许随兴想了想还是直接问了,反正这时候他还没告白,和齐心忱的关系尚处于纯洁的什么话都说的兄弟阶段,“到底怎么了?”

    “谁知道?”齐心忱摊手,“和他一个寝室的又不是我。”

    许随兴大惊:“是我?!”

    齐心忱:“是你啊,你今天把这茬也忘了?”

    “没有没有,一下没想起来。”许随兴不自然地咳嗽,感觉自己今天出的错有点多了,齐心忱现在看他的眼神好像都狐疑起来。

    原来他和方凭予在这个世界还是舍友。许随兴记得原本世界时他高中宿舍没住满,六个人的间只住了四个人,他们那时多出一张上下铺爽歪歪的。

    那他和方凭予难道是宿舍生活不合吗?

    人与人相处是互相磨合的过程,而朝夕相处共处一室需要磨合的就要更多。一些本来只是鸡毛蒜皮鸡零狗碎的小事,在日日夜夜的积累中,如果处理不当也会引发大事件。

    还是说是那笔债?不懂啊……

    许随兴想了想,把最后一个蛋挞偷偷塞进方凭予的抽屉,留下了一张便签——

    一个哭哭的卖萌颜表情。

    不管怎么样,关系的缓和需要一个台阶,虽然许随兴对前尘往事一概不知,但他愿意先递出那个台阶。

    他不想和方凭予搞坏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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