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随着一声剧烈的响声,一个精致的古董花瓶被大力摔碎在地板上。
倒处是飞溅的碎片。
“我告诉你陆耀宗,你但凡敢娶这个女的进家门,我明天就把她和这个小崽子的头割下来挂你房门口!”
“陆鞅!”已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被气得满脸通红,大吼道“老子是你爹!这是你以后的妈妈和弟弟!你看看你,说的这还是人话吗?!”
“我不是人,那是因为我爹就不是个人!我妈当年要不是因为你,她能出事吗?这才多久,你就弄了个这么玩意回家,陆耀宗,你恶不恶心!”
陆确手里握着一块花瓶碎片,抬手对着躲在他爸身后两人,眼里带着十足的恨意,“你们俩,给我滚蛋!”
“耀宗……”躲在身后的女人哪见过这场面,吓得嗓子发着抖,却紧紧拽着男人的衣角,衣服要哭不哭,寻求庇佑的可怜模样。
她怀里的小孩更是吓傻了,眼珠子一动不动看着陆鞅。
陆耀宗心有不忍,安抚地拍了拍两人,也试图冷静下来和陆鞅讲道理,
“小鞅,我再说一遍,你妈妈的死它的确是个意外,我们每个人都很痛心,但是人不能永远停留在过去,总要向前看的,而且你妈妈已经去世三年了……”
“你也知道啊,啊?才三年!才三年你就等不及了!”陆鞅看着昔日曾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父亲,彻骨的恶心感让他拳头越握越紧,他觉得,这个家的空气,都臭得让人生厌,再在这多呼吸一秒,他可能真要冲上去砍人。
但他看着客厅里妈妈当年亲手选的沙发、茶几、电视,还有陪她逛街时她一时兴起抓来的小布偶娃娃。
总觉得万物有灵,如果他妈的灵魂能看到这一幕,会怎么样?
他不敢想。
于是他索性转头向外大步走去,只想离这个让人喘不上气的家越远越好。
“陆鞅,大晚上的,你往哪跑?你给我回来!”
身后陆耀宗气得喘不上气,大口大口呼吸着。
陆鞅头也不想回:“你当然觉得三年很短,也是,你这么有钱,外头几十上百的人等着给你当媳妇,但是陆耀宗,我这辈子……”强烈的窒息感让他最后几个字几乎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只有一个妈。”
“哐!”的一声,门被大力关上,热闹的除夕夜街头,陆鞅无家可归了。
不知过了多久,陆鞅被兜里手机震动的声音吵到回神,他伸手摸兜,才发现手冻得有些不听使唤。
2010年北方的冬天,他穿着一身短袖睡衣,刺骨的寒风冻僵了他一身热血。
他这才想起来,七点多那会,张勉给他发消息,说要趁他爸妈不注意,溜出来上网。看来是这小子在网吧等着急了。
他僵着手,哆嗦着接听:“喂,在哪呢?你陆哥无家可归了,你跟你爸妈说说,今晚去你家睡呗?”
张勉的妈妈和他妈妈从小一块长大的,是彼此感情最好的闺蜜。妈妈去世这几年,他很少敢去他家串门,怕阿姨一看见他就伤心。
但是今晚如果不找个地方,他明天早上绝对登上新闻头条。
除夕夜某叛逆高中生离家出走,冻死街头无人收尸。
握着手机等了一会,意料之外的,对面竟然没有回音。
“不是吧张勉,这有什么好犹豫的,还是不是哥们……”
“陆鞅同学,我是左淮年。”陆鞅话没说完,手机对面低沉清冷的嗓音传来。
陆鞅脑子一僵,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又仔细看了眼来电显示,
一串陌生的手机号码,
不是张勉。
“班长?”他试探性地开口,
虽然一个班里待了近一年半,但是陆确和他讲话地次数屈指可数,原因无他,左淮之是优秀学霸,回回年级第一的三好学生,他整天逃课打架混网吧。
他甚至觉得到毕业俩人都不会多说上一句话。
“不好意思啊班长,我还以为是我哥们打过来的,认错人了,那我先挂了,我找我哥们还有事……”他在这立马要挂断——
“等等,我家没人”,对面低沉的声音打断他的动作,对方沉默了两秒,又有声音传开“你可以来我家。”
“啊?”陆鞅又看了来电显示,还是那一串十一位的陌生数字。
但是此刻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了,只要有个地方让他暖和暖和,龙潭虎穴都行。
“行,谢了兄弟,你家住哪,我马上过去。”
对方报了小区和门牌号,陆鞅用他还不算完全冻僵的脑瓜子记住,就挂了电话。
本着第一次去人家家里做客的原则,陆确摸遍全身,最后竟然真的在睡衣短袖上,胸口前的小兜里找到十块钱。
他小跑着在附近转了几圈,总算看见一家开着门的超市,店老板在家吃年夜饭,吃着吃着酒没了,下楼拿酒的功夫,正让他装上。
他拿着仅有的十块钱,买了五个梨。
他前脚刚从超市出来,手机又收到一条短信,是刚才那串十一位号码,把地址又发过来了一遍。
估计是怕他这个常年倒数第一脑子不好使,走丢了,那他可多虑了,他最大的优点就是过目不忘。
当然,过目不忘和他考零蛋是两码事。
终于拎着鸭梨看见给他开门的左淮之时,陆确感觉左淮年整个人都散发着温暖的圣光。
刚一进门,他也顾不得什么熟不熟的寒暄,这时候家家户户都烧暖气,他进门就找暖气管,活像沙漠里快渴死的旅行者,看见了一大片清澈甘甜的湖泊。
左淮年显然也没想到他是这副样子,明显怔楞了一瞬,随即进厨房点火烧水,不一会儿,就碰着一小锅热气腾腾的姜水出来了。
他又返回去拿了个小碗,用勺子盛了多半碗,递给陆鞅,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
“喝点姜水,去寒。”
陆鞅此时已从毫无知觉中缓了缓,丝丝地热气像无数牛毛小针流入他的四肢百穴。
看着递过来的姜汤,他仿佛回到了自己儿时每次冬日里调皮后回家的时候,他妈总是捧着一碗热乎乎的姜水,追在他屁股后边喂,那个时候他只觉得姜水比毒药还难喝,只哼哼唧唧跟妈妈撒娇:“哼哼,这姜水太难喝,不喝行不行?”
下一秒,咣当,姜水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