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总把李知泉架到椅子上,李知泉双腿支持不住,一下子瘫软了下去。秦总扶着他的肩膀,满脸都是隐忍和克制的苦痛。
“请你原谅。”秦总沙哑道。
“没事的,秦总,我没事,您能帮帮......”
不等李知泉说完,秦总突然吻上了他的额头,如蜻蜓点水般,一掠而过。在他想挣扎躲开之前,这个吻就已经消失无踪了。
李知泉看到秦总仓皇地背过身去,像是要逃离,却又站定在离他两步之外,故作镇定道:
“你放心,我要和太太商量下怎么办,我会尽力帮忙把脱密协议取消。解决这件事,需要几天时间,有进展我会通知你。这几天,叫你的小陈不要再作妖。”
他又转回过身,直白地盯着瘫在椅子上狼狈不堪的李知泉:
“你既然早知道我喜欢你,那你也应该明白,我喜欢的是站着的你,而不是跪着的你。”
为了让陈岳然不要再发表什么过激言论,李知泉再次把他叫到办公室。
陈岳然的俊脸上透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李处,脱密协议,我签了。”
他高高举起手里一张签好字的纸,李知泉正要去接,他松开了手。那张纸荡悠悠地落在地上,李知泉只好蹲下去捡拾。
昨天跪了半晌的膝盖尚在刺痛,李知泉身形不稳跌落下去,半跪在地。他一只手吃力地撑着身体,另一只手伸出去够陈岳然扔在地上的纸。
“哟,李处,昨天做了什么,站都站不住?看来你的Daddy一点也不疼你啊。”
恶毒的词句扎在李知泉心里,他一时羞愤无比,强撑着自己站起来,怒吼道:“陈岳然,你胡说八道什么?”
陈岳然不紧不慢,不无恶意地说:“我昨天下班后找到你家,本来是想向你道个歉的,结果你不在。我就一直等,等到夜里,居然看到你从一辆老男人的车上下来,又看到他扶着你走进了家。
李处,这个老男人,就是你说的那个,彬彬有礼的羽毛球学生吧。这彬彬有礼,只怕要画个问号。
你们打的什么球,能打到深夜,还能把你打到腿都软了。”
“你不要说这些不三不四的话,我确实只是教秦总打球。”
“哦?他叫秦总啊?你靠着这点姿色榜上大佬了?难怪这一年都不屑和哥一起玩了,升职还升得这么快。真的只是教打球?他没亲过你,没抱过你吗?”
李知泉无法回答。
陈岳然讽刺的语气中似乎也带着点自伤:“原来亲过啊,李处,你还真是不挑,他四十多了吧。所以,你现在和那些大佬搞在了一起,你要听他们的话,管束我们这些蝼蚁?”
李知泉恨得牙齿战栗,死死握住了拳头。
陈岳然故作害怕:“你这是要打我吗?”
李知泉无所适从地把拳头按在身侧的办公桌上,委屈就像溃堤的潮水般袭来,他抿着双唇,勉力强撑着眼眶,试图憋住那些欲坠的眼泪。
陈岳然则继续挑衅:“你不会是要哭吧。”
李知泉终于崩溃了,怒道:“你混账!滚,你给我滚出去!”
陈岳然没有立刻出去,他平静地和李知泉说:“我过来就是想告诉你,脱密协议,我签了。不过,我现在向你提出离职。”
“什么意思?”
“我要和叶曦结婚了,现在向你提出离职。我想看看,在你们这些领导眼里,脱密协议是不是真的那么重要。”
因为亲属回避条例,严格要求夫妻不能在同一家银行工作。只要陈岳然和叶曦结婚,就必须离职一个人,如果不执行,银行会被认为管理不善,有重大操作风险。
而这份脱密协议,本质是为了阻拦员工离职,不是为了保护数据隐私。因此,如果陈岳然和叶曦结婚,行里一定会无视六个月的脱密期,立即通过陈岳然的离职申请。但这就证明了,行里根本没有那么在意数据隐私,签署脱密协议这件事,纯属恶心人。
陈岳然是在用自己为案例,昭告所有人,领导做了个错误的决策。
李知泉凄然道:“陈岳然,结婚和工作都不是儿戏,也不是赌气的工具。你先缓一缓,等我几天,好不好?我也在争取。”
陈岳然摇了摇头:“我和叶曦是认真的。另外,如果你的争取是靠伺候秦总来争取,我劝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
说罢陈岳然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李知泉的办公室,却不忘反手轻轻关好门。
李知泉突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无力,那么徒劳,咬牙忍耐的那些尊严的践踏,言语的侮辱,只换来了陈岳然要离职,要结婚,要彻底离开他的通知。
后面两日,陈岳然都没有来公司。
第三天夜里,叶曦给李知泉打电话,让他去一家夜店劝劝陈岳然。李知泉踌躇半晌,还是去了。
他以前没去过夜店。步入这家夜店的一刹那,迷醉狂欢,忘情热舞的人群,喧嚣沸天,震耳欲聋的音乐,令他尴尬又恐惧。
李知泉辛苦地搜索到坐在一群浓妆艳抹的女子中间,举杯欲饮的陈岳然。他拨开拥挤的人潮,穿到他身前怒道:
“疯够了吗?”
陈岳然状似没听到,满脸无辜又疑惑。
李知泉揪起他的衣领,把他从座位上一把拉起,凑着他耳畔咬牙切齿:“疯够了就回家,叶曦还在等你。你这婚还想不想结了?”
陈岳然并不生气,悠然自得地抚平自己的衣领,狡黠地笑:“这婚,你是想我结,还是不想我结呢?”
“我自然是希望你能幸福的。”李知泉低头轻声道,不知这句话有没有被轰鸣的乐声淹没。
“我要离职了,李处,你可再也管不到我啦。”陈岳然凑在他的耳边,神情无比快活。
李知泉叹了口气:“你何必和我赌气,脱密协议的事情,或许是可以转圜的。你离职也好,不离职也罢,都不该像现在这样堕落。”
陈岳然像是听到了什么破天荒的笑话,睁大了璨然双眸:“我和年轻小姑娘玩,你被老男人玩,咱们俩到底谁更堕落,谁更下贱啊。啊?”
最后一个啊字,调子拖得很长,语气粘腻又狎昵。
李知泉僵立在原地,或许是被夜店里汹涌的香风所侵袭,他感到自己的睫毛在簌簌地颤动。
陈岳然拍了拍他:“你也别总是一幅受伤的样子。其实,离不离职我根本不在意。就算冤枉我,把我拉去拘留几天,放出来后,难道我就没有新的工作可以做吗?
哥这个条件,去做金融科技主题的擦边网红,可不比你这个处长挣钱多?”
“你要是做这种乱七八糟的工作,叶曦还愿意和你结婚吗?”
“李处,你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这么道貌岸然,令人扫兴呢?你既然这么清高,看不起乱七八糟的工作,那你和哥说说,你怎么就做了秦总的小情人呢?”
陈岳然见他不答,便在卡座前的长几上,排了一连串的空酒杯,一边逐一往里倒威士忌 ,一边自言自语:
“是因为哥后来和叶曦谈朋友冷落了你,你耐不住寂寞了?还是你觉得,哥对你工作上的照顾不够,要去傍大佬才行?哎,总不会是你真的喜欢那个秦总吧?”
“不要你管。”
“那我的事同样不要你管,你请回吧。”陈岳然朝他礼貌地挥了挥手,示意赶他走:“怎么,还不走,是想要留下来陪哥吗?”
周围女子听陈岳然这么说,凑趣地让出了他身边的位子。
陈岳然抓住了李知泉的手,把他按到自己身边坐下。李知泉鬼使神差地没有拒绝,也没有挣扎。
“你是怎么陪你的秦总的,能不能让哥也舒服舒服?只是哥给不了你很多钱,也给不了你处长当。”
李知泉受了莫大的羞辱,起身欲走,却被陈岳然揽住了腰,又拖回座位上。
陈岳然似是叹了口气:“明明是心气这么高的人。”
这些天,李知泉被他的恶言恶语阴阳怪气已经刺痛了太多次,无意再与他虚与委蛇,恳求道:“陈岳然,清醒一点,回家去吧。”
“你陪我喝,喝高兴了我就回去。”陈岳然端起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怎么,你这是什么表情?作为大佬的情人,你应该很会陪酒吧。回想起来,你刚工作时候,只会一个人举着杯子小心翼翼地抿,那样子,叫人笑也要笑死了。
但我记得,你酒量是很好的,没喝醉过。你长得惹人心动,酒量好,唱歌也好听,我当时怎么没想到,你这么适合做大佬的情人呢,哈哈哈哈。”
李知泉忍无可忍,也从桌上端起一杯未调兑过的威士忌,一气喝尽。
“不错,你要是把这些全喝了,我就听你的,回家。”
不等他说完,李知泉一杯接着一杯,自残式地喝了起来。他身边的女子们似是看到了好戏,他每喝完一杯,都爆发出饱含赞叹的欢呼。
六七杯过去后,李知泉一口气没接上,被烈酒呛了一下,伏在座位上连连咳嗽。咳完后,他抬头茫然地看向陈岳然。
陈岳然眼里闪烁着兴奋、惊讶、满意、自得,似乎还有些微不可察的情绪,隐藏在晶莹的目光之下。是怜惜吗?应该不是。
陈岳然把李知泉扯起来安置在座位上,亲自端了杯酒凑到他唇边:
“还有几杯,别停啊,李处。”
李知泉感觉肚子有些刺痛,乞求地看向他,并摇了摇头。
不知是不是这个动作激怒了陈岳然,他突然扯住李知泉的头发,迫使他的头仰起,又用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逼他张嘴。
冰凉的液体灌进李知泉的喉咙,他欲挣开,却换来了更粗暴的钳制。陈岳然双指捏得李知泉的下巴生疼,来不及咽下的酒从他嘴角溢出,沾湿了他的衣衫。潮湿的上衣贴着李知泉的胸口,一片寒凉,令他战栗。
“你的秦总玩你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含恨含怨,楚楚可怜地瞧着他的吗?”陈岳然抬起李知泉的下巴,玩味地笑着,就像在赏玩手把件。
过量的酒精渐渐迷醉了李知泉的大脑,眼前俊俏的男人的脸,是那么无情和陌生。
他不知道人是怎么变的,曾经那个说着“知泉,别紧张,我们是朋友,喝酒只是高兴,你不爱喝可以不喝”的男子,好像早已消失在模糊岁月里。
眼前的男人,叫他李处,逼他喝酒,用最残忍的言辞刺痛他,以获得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