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泉本质是个爱惜自己的人。自从胃出血好转些后,他力求每天早睡早起,少加班,少喝酒,多运动。
这天他终于完成了供应商招标的工作,最终选择了S-TECH科技,引进了他们的风险排查系统。S-TECH科技的技术实力、商务报价都没问题。整个招标流程很顺利,丁总及上层领导都很支持。
从此,SC银行数据科技部构建的大数据风险识别模型,能直接部署在S-TECH科技为他们搭建的风险排查系统中。这个系统,会自动调度模型,输出模型识别结果,把涉及洗钱、行贿、欺诈等金融犯罪的可疑人员名单,及相关线索,直接发送到法律合规部相关查证人员那里。
全流程都是自动化的,无法弄虚作假。
通过数据科技做成这些事,也是李知泉进入这个行业的初心。因此,下班后他倍感愉悦,就去公司场地打羽毛球。
这些年,李知泉用的一直是白金利爪这块拍,越用越称手。
公司新入职的年轻小伙子里,也有一两个能与他打得旗鼓相当的。李知泉酣畅淋漓地打到9点,换好衣服,握着球拍轻松地走回办公室,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却看到叶曦还在加班,她眉头紧锁,双目死死盯着屏幕。发现李知泉在看她之后,叶曦紧张地切屏,好像害怕被发现什么。
“你的可疑客户识别模型,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李知泉温和地问。
“没,没有。”她嗫嚅道。
“没事,遇到困难可以随时找我,不要一个人硬抗。早点下班吧。”李知泉笑着走回自己办公室。
叶曦却跟上了他的脚步,李知泉回头:“嗯?怎么了。”
“李处,我有件事,想问您。”
李知泉身形一顿:“你问。”
叶曦却示意到他办公室里面说。李知泉疑惑地看着已经空荡荡的公共办公区,还是带着她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叶曦顺手关上了门。
想到叶曦大概率知晓他是Gay,李知泉便没有叫她再把门打开。
“李处,你和你后面的那个,那个秦总,一起干过些什么?”叶曦问得很直接。
李知泉略有愠色:“问这个做什么。”
“你们干过不好的事吗?”
“什么叫不好的事?”
“比如说,行贿受贿这种。”
李知泉叹道:“没有。”
“你们只是单纯的包养关系吗?”
李知泉眼神涣散地看向天花板:“可以算是吧,你这样说话很伤人。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
“对不起,李处。岳然,他怕你误入歧途,所以我替他问问。”
“哦,让他放心,我和秦总早已断绝联系了。”
李知泉在办公室收好了包,与叶曦一同坐电梯下去。他伸出手指去按1楼按钮时,状似无意地提起:
“你老公,现在在做什么?”
叶曦笑答:“李处,你不刷短视频吗?他在做网红。”
“什么?”
陈岳然真的去拍擦边视频了?
“他在教人金融方面的考研和求职,粉丝量几百万啦。”
李知泉无奈地笑笑:“以教人求职为职业,还真比我这个认真工作的李处赚钱多呢。”
电梯到了一楼,叶曦问李知泉怎么回家,李知泉说坐地铁。于是他们一起向地铁站走,走上了那条李知泉和陈岳然曾经徘徊过无数次的商业街。
“李处,你怎么不开车回家?”
“坐地铁坐多了,一直没机会开车,渐渐也就不会开了。”
“叶老师,你怎么不开车呢?”
“我连驾照都没。”她两手一摊。
“下次叫你老公来接你下班。”
“他忙着赚大钱呢,况且,我哪里就这么娇贵了。”
他们在毫无营养的对话中,互相敷衍地笑着。叶曦突然打断了关于开车的话题:“李处,上次在医院偶遇你们。你是不是得了肠胃疾病,应该不是被秦总那个了吧。”
李知泉虽素来知晓叶曦大胆开朗,这样直白的问题,还是把他噎住了:“额。是啊,胃出血,现在好了。那你们是去看什么病的?”
“抑郁症。”
李知泉大惊:“陈,陈岳然有抑郁症?”
叶曦却道:“不,我有抑郁症,他陪我去看病。”
李知泉怔怔地立住了,不知该作何反应。
“李处,你是不是很意外。”
李知泉不答,其实他也不是那么意外。虽然他从未认真观察过叶曦的生活,但他能看到叶曦身上有种反常的不知疲倦。她学打羽毛球,学吉他,学陶笛,孜孜不倦地骑行、健身,身边总有一大堆朋友陪伴,玩耍,说笑。
这种生活表面阳光开朗,但隐秘的内心角落里,是否也有煎熬?她用这些有意义无意义的事情,让自己忙碌起来,用以摆脱旷日持久的空虚寂寞、失落绝望。
李知泉这些年,自虐般地苦恋陈岳然,又自毁式地陪伴秦总,是否也是一样的原因?叶曦的大胆热情,李知泉的隐忍清冷,皆是一样的无力。
李知泉看进叶曦的眼睛,她双眸如镜子一般,映照出他同样平静的脸。
“你放心,我也快治好了。真正重度抑郁的人,是不会告诉你他抑郁的。”
两人走进了地铁站,坐上了同一条线路的相反方向。
近期监管局来SC银行检查,需要提交很多模型开发材料。建模全流程的记录,都需要整理好后提交检查。
叶曦是可疑客户识别模型的负责人。于是,她这几天频频加班到深夜。
一开始,李知泉作为上级总是陪着她加班。三天后,因为监管要求的时间越来越紧急,李知泉对她说:
“有困难一定要告诉我,我可以让别的同事帮你,我也可以帮你。”
可叶曦却说,因为这个模型是她构建的,其他人帮忙整理材料反而更慢,坚持要自己一个人做。
李知泉自认为给叶曦分配的工作量不算多,叶曦以前的工作能力李知泉也是认可的。可自从那天,叶曦莫名其妙问他有没有干过坏事之后,她频频加班。
李知泉也多次关切地询问过她,需不需要帮助,她总是拒绝。每每李知泉路过她工位后面,叶曦总是切屏藏匿正在做的事。
李知泉素来厌恶上班时候摸鱼,下班后假惺惺赖在公司加班的人。不过,到底叶曦和他是多年好友,并且考虑到叶曦有抑郁症,李知泉还是尽可能不让自己脸色太难看。
到了第四天,李知泉终于熬不动夜,先下班了,嘱咐叶曦也早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