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谙确实因为石块的松动滑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因此摔下去。

    一只手拉住了他的手腕，稍微用力一转，就让林谙转了个方向，背对着坑洞的边缘，悬在半空中。

    贲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这里。他此时蹲在坑洞的边缘，伸直手臂，就像是拎着一张纸片一般拽着林谙。

    林谙本身只是滑了一下，不至于摔下去的。贲薨这样一搞，林谙整个人离坑洞边缘隔了一臂的距离，还是背对着，完全没可能凭自己上去了。

    “没事吧？”贲薨用一种称得上关切的语气问林谙。

    林谙循着声音抬头。贲薨仍旧戴着那副奇怪的面具，似乎正隔着面具审视林谙。

    林谙知道贲薨这样是在阻碍自己上去，便主动提问道：“你想做什么？”

    “这就说来话长了。”贲薨似笑非笑着，滔滔不绝地讲了下去。

    “你应该是发现了门口的牌子是假的才进来的吧？”

    “实际上，今天有不少人来过了，但无论他们是否怀疑那个告示牌的真假，都没有进来搜索——除了你。”

    “我认为作为理想国的候选人，光有聪明是不够的，还得有点什么都敢做的胆量。毕竟这里可不是什么温和的游乐场，不敢去做反而会招致灾祸。”

    “我当然想和一些有想法的候选人交流，要不要和我做个交易，我好拉你上来？”

    林谙想不通贲薨有什么好和自己做交易的，毕竟他们这些人的一切都在理想国的掌控之下，没有任何交易的价值。

    “什么交易？”林谙问。

    “具体的我还没想好，等到时候再让你还人情吧。”

    这种不确定的承诺是林谙最讨厌的。空白支票许出去了，招来的只会是麻烦。更何况贲薨身份特殊，谁知道这个交易会带来什么结果。

    “我有个问题，贲薨是指失去天使吗？”林谙还没亲耳听过贲薨说这些，想要确认一下。

    贲薨短暂地停顿了一下，道：“你连这个都知道？谁和你说的？”

    当然没有任何人和林谙说过，林谙只是凑巧在小说里看过这些知识。

    九位堕天使一开始应当是宗教的产物，但在这个时代已然成了文学形象，碰巧知道这些也没什么稀奇的。

    “理想国把每个人的资料调查的那么详细，你还要问我？”林谙反问道。

    “我可没有看别人隐私的爱好，对你们的了解也不过大概。”贲薨说，“怎么样，想好要怎么选了吗？”

    “和失去天使做交易，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虽然对失去天使的描述中不乏一些好的形容，但失去天使最核心的描述是让人失去重要的东西。这种莫名其妙的邀请，还是不接受为好。

    “可是，你没什么别的选择吧？天马上就要黑了，晚上这里面真的有野兽也说不定。”

    “真的假的？难道说你会变魔术，能从衣服里变出鸽子来？”

    一道带着倦意的女声从上方传来，林谙向上望去，只见平羽璇像贲薨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了这里，坐到了坑洞的边缘。

    “平羽璇小姐，好巧啊。”贲薨温和地朝她打了个招呼。

    “我倒是不觉得巧，想找你的时候找不到，不想见你又出现了。”平羽璇瞥了一眼林谙，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在讨论事情，平羽璇小姐也要加入吗？”

    “不了。”平羽璇狡黠地笑笑，“我来给你变个魔术吧。”

    语毕，平羽璇忽然向前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林谙的手腕。而后，她稍一使力，硬生生将林谙拽了上来。

    林谙被甩到了坑洞旁边的地面上时，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确实因为身体不好体重偏轻，但好歹高出平羽璇多半头，完全没到她能轻而易举拉上来的地步。

    贲薨也不像是有在帮平羽璇使力的样子，完全是平羽璇一个人在用力。就算换个经常锻炼的青年男性来，也不一定能这么轻松。

    “这魔术怎么样？”平羽璇问贲薨。

    贲薨没有回答，只是轻笑了一声，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林谙从地上坐了起来，一面活动着失去知觉的手腕，一面向平羽璇说了一声谢谢。

    “不用客气。”平羽璇笑道，“记得欠了我一条命就行。”

    而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朝着树林外边走去。平羽璇始终走得比林谙快一点，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林谙看着平羽璇脑后甩来甩去的马尾，觉得自己有义务说点什么缓和气氛，便开口问道：“你怎么突然来这边了。”

    “听周娜姝说这里面有危险，来给你收尸了。”平羽璇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林谙。

    林谙有点想知道周娜姝他们怎样了，但平羽璇似乎不太喜欢他们的样子。林谙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打算一会去找找他们两个。

    “对了，我把那盒子给他们了。你找到这里的盒子没？”平羽璇忽然想起还有盒子这一回事，主动提起了这个话题。

    林谙顿了一下，才回了一句“找到了”。

    林谙很是意外平羽璇的话。

    他本来还在头疼这件事的后续，怎么处理这件事才能不闹得更不愉快之类的。但好像他所有的担心都是过思考，根本不用在意。

    平羽璇莫名其妙转了个性子，好像又不讨厌他们两个了。

    实际上，平羽璇把盒子给周娜姝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原因。她单纯是觉得周娜姝态度还不错，就把问题化繁为简了。

    那之后，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气氛比之前要熟络许多。等走回较为中心的地方时，两个人打算先回去休息，一切明天再说。

    “我先送你回去吧。”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即便这里也没什么别的人，林谙还是这样提议道。

    平羽璇皱着眉斜了林谙一眼，道：“你搞什么啊？就你那身体素质，我送你还差不多。”

    林谙无法反驳，也没再坚持。他目送着平羽璇的背影到街角，便也朝着自己的居所去了。

    经过这一天，林谙的身体也差不多到极限了。走了大约十分钟，林谙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说不定他真的需要平羽璇送他回家。

    路灯微弱的光勉强照亮了道路，微凉的风中有一丝紧张的味道。虽然林谙走路的时候容易走神，但汇聚而来的脚步声已经到了走神都能发现的地步了。

    有人在跟着他，而且不止一个人。

    如果换做其他人，可能会找逃出包围的机会，但在这的是林谙，他的身体不允许，他只有面对这一个选择。

    于是林谙停下脚步，静待那些人走近，将他围在中间。夜色中一共来了六个人，为首的是说要带他们活下去的高行毅。

    “有什么事？”林谙对上高行毅的视线。

    “想看一下写有你人格信息的卡片。”高行毅单刀直入道：“去你住的地方找了没有找到，你带在身上了？”

    林谙试图思考出事情是怎么发生到这一步的，怎么已经变成武力威胁了？

    但好像他越用力思考，意识就越模糊。

    林谙隐隐约约看到泛着光的刀刃和有点疑惑的表情，然后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