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再见

    文/悠晚

    2025.1.23

    “我们变成一对差点缘分,装成朋友少点天分。”

    ——《指纹》

    夏天真的很热。

    村头小卖部旁的周岁安扇着扇子,坐在椅子上这样想着。

    身旁的大黄狗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对着周岁安“汪汪”直叫。

    他被吓得一激灵,登时就跳起来。

    小卖部老板见他这样子,啧啧称奇,带着大人对小孩独有的戏谑,“你可是男子汉,这么胆小,今后该怎么办?”

    周岁安很讨厌他,或者说是讨厌大人。

    讨厌他们总说着奇怪的腔调问喜欢爸爸还是妈妈,每一年都这么问,也不知道烦。不管回答睡,他们都是会说你不喜欢你妈妈或者爸爸,我要和你妈或你爸告状。

    周岁安在那个年纪,最害怕被人告状,所以他最讨厌打小报告的人,而那些大人最擅长的事就是告状,打小报告,自然而然,周岁安最讨厌大人。

    周岁安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怼他,气得脸红,心里烦得要死,干脆闭上眼转身就跑。

    等跑出一段距离,他才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孩稚嫩的脸庞。

    女孩下意识推开他,力气不小。

    周岁安被她一推,直接躺在了地上。骄阳刺眼,让他睁不开眼睛,脑袋也晕乎乎的。

    “你没事吧?”女孩弯腰蹲下身,凑近周岁安的脸。

    “没事。”他摇头。

    她伸出手,想要拉起他,“对不起。”

    周岁安握着她的手,艰难起身。

    女孩看着他艰难的样子,又问他:“你真的没事吗?”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我看你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真的没事。”

    她摇摇头,“不信。”

    此时他们的手还没有放开,正当周岁安想抽手离开时,女孩反而更加用力地握紧他的手,拉着他走。周岁安措不及防,踉跄几步,才勉强跟上。

    “你干嘛?”周岁安问。

    “带你去看我妈。”

    “我又不认识你妈,看她干嘛。”

    “你生病了,要看医生,我妈就是。”

    “我没生病,我没事,放开我。”

    周岁安用力去抽手,也没抽出来,“你手劲怎么这么大?”

    “别问,不知道。”

    最终周岁安还是被女孩拉到了她妈妈面前。

    “妈妈,他生病了。”女孩指着周岁安说。

    “阿姨,我没生病。”周岁安抢在她妈妈开口前说道。

    面前的阿姨温柔地问他们:“怎么了?”

    周岁安把来龙去脉讲清楚。

    “苏年欢,下次不能这样了,你把人家拉到我们家,他父母会担心的。”阿姨有些生气地说。

    苏年欢似懂非懂地点头,“嗯,我知道了妈妈。”

    周岁安在听到“父母”一词后,心猛地一颤。他问:“阿姨,你不工作吗?”

    “要啊,不过阿姨请假了。”

    周岁安闷闷地说:“哦。”

    苏母说:“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不然你家人要担心的。”

    周岁安摇头,“不会的,我父母在外地打工,我爷爷奶奶不管我的。”

    苏母顿时觉得这个小孩子真可怜,看着他的目光都带了些同情。

    “那你陪我玩吧,正好我现在无聊。”苏年欢突然说。

    苏母正想替周岁安拒绝,结果却先听到了周岁安说:“嗯,可以。”

    苏岁欢拉着周岁安的手,兴奋地跑出去。

    身后的苏母大声叮嘱他们:“别去太远,不安全的地方。”

    “知道了。”苏年欢说。

    周岁安问她:“我们要去哪?”

    苏年欢停下脚步,回头说:“不知道。”

    短暂的沉默过后,苏年欢问他:“我叫苏年欢,你叫什么名字?”

    周岁安把手抽出来,回答道:“知道。我叫周岁安。”

    犹豫一会儿,周岁安还是问了出来,“你父母经常回来看你吗?”

    苏年欢回答:“我不住这,和我父母一起住在临锦市。这次回来是因为外婆身体不好,把她接进临锦后,回来拿东西。”

    周岁安突然变得失落,他说:“我父母一直在外地工作,都没时间回来看我。”

    彼时骄阳似火,碧空万里。周岁安却如坠冰窖,身上感受不到一点热。

    “你怎么了?你看起来好难过,就像故事里没能幸福的人们。”

    “是吗?”

    “嗯。”

    得到回答后,他问:“那这些人们的结局是什么?”

    “得不到幸福呗。”苏年欢说。

    “为什么?”

    “因为故事只写到这,就结束了。”

    这两个没理由的问题显然连周岁安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所以他再一次沉默。

    “你看过星星吗?”苏年欢突然问,打破沉默的氛围。

    “看过,很漂亮。”

    “我也看过,在电视上。临锦市的夜晚真的很黑,看不到星星,我也很少回来,都待不到晚上,电视上的星星是我唯一能看到的。”

    “你今天能待多久?”周岁安问。

    “反正待不到晚上。”苏年欢的语气带着些许无奈,失落。

    周岁安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安慰她,只能用其他话转移她的注意力,“你几岁了?”

    “九岁。”

    “我也是。你几月的?”

    “四月,你呢?”

    “二月,比你大两个月。”

    苏年欢抬头望着无一朵云彩的天空,“要是现在是晚上,有星星就好了。”

    周岁安心想:“怎么又说到星星上面了,不就是会发光吗。灯不是也能发光,为什么不说灯?”

    “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周岁安偏过头,可面前的苏年欢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直直地盯着他,“你心虚了。”

    “没有。”

    即使看不到她的眼睛,但周岁安依然能感受到那股强烈的视线,仿佛要把整个人都看穿的,不可忽视的视线。

    “你能自己找到家吧。”

    周岁安指着不远处的房子,“那就是我家,你猜呢?”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苏年欢说:“时间差不多了,我走了拜拜,下次有缘再见吧。”

    苏年欢正准备走,周岁安突然拉着她的手臂,“你呢?能找到家吧。”

    “当然能。”她露出自信的笑容说道。

    周岁安松开她的手臂,苏年欢没走几步,又回头说:“我记住你家了,下次回来我还会找你玩的。”

    周岁安点头,“嗯”了一声。他望着离他愈发远的背影,竟有些不舍。

    到晚上,周岁安罕见的没有待在家里,而是望着星星,嘀咕道:“也没多好看嘛。”

    九岁的夏天,他们第一次相遇。

    十岁的夏天,她真的如她所说,来找他了。

    周岁安拿着掉落的树枝,戳着地上的蚂蚁。有人从身后蒙住他的眼睛,眼前一片黑暗。

    “还记得我吗?”

    “记得,苏年欢。”

    苏年欢放下手,笑着后退,“我没骗你吧,我来找你了。”

    周岁安把树枝丢到一旁,站起身问她:“你怎么说服你爸妈带你回来的?”

    “现在是暑假,到处玩多正常的,而且这里还是我外婆住的地方。”

    “哦。”

    苏年欢“啧”了一声,“你真冷漠。”

    周岁安回怼:“你真热情。”

    苏年欢没听出他话里的阴阳怪气,问他:“你猜我能待多久?”

    “多久?”周岁安顺着她话里的意思反问她。

    “我这次考好了,可以待一周。”

    “谁照顾你,你父母不工作?”

    “我外婆,她说要回来种菜,我就和她一起回来了。”说完,苏年欢说:“你今晚有时间吗?”

    “想让我陪你看星星?”

    苏年欢没否定,“嗯。可以吗?”

    “可以。”

    苏年欢说:“那就晚上再见,我会来找你的。”

    说完,苏年欢就跑了。

    周岁安想:“跑得真快。”

    周岁安吃过晚饭后,坐在院子里等着苏年欢到来。

    等苏年欢弯着腰,气喘吁吁地叫他名字时。

    周岁安说:“跑这么快干嘛,星星又不会消失。”

    “我自愿的,不行?”

    “行,你说的都对。”

    火烧云彼时在他们之上,徘徊于天边,橙红色晕染着一方天地。

    她问:“星星时候来?”

    他回:“大概还有……”他估摸着时间,说:“二个小时左右。”

    苏年欢抓住他话里的不寻常之处,“你怎么说二啊,我们那里都一般说两。”

    周岁安反应过来,“没有,我也说两,太紧张了。”

    “你紧张什么?去年跟你待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见你紧张。”

    周岁安深吸一口气,不见半点紧张样,“我怕等得你太无聊了,故意说错逗你开心。”

    “你这人想得还挺周到。”

    沉默中,周岁安和苏年欢无聊地拿着树枝,戳地上的蚂蚁。

    苏年欢腿蹲麻了,站起身缓缓,她偶然间看到了那棵茂密的大树,她指着大树,“周岁安,这是什么树?”

    周岁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叹气,“你怎么也不知道。”

    周岁安张了张嘴,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等到天色暗下去,星星在一片漆黑的夜空闪烁着。

    “好看吗?”周岁安望着天上的星星问。

    “嗯,特别好看。你觉得呢?”

    周岁安转过头,看着倒映在苏年欢眼里的一片星河,移开视线说:“确实,挺好看的。”

    俩人找到一块草地,坐在上面。

    苏年欢抱着胳膊,“周岁安。”

    “嗯,干嘛?”

    “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周岁安先是一愣,随即脑子蹦一个词——岁岁平安。“大概是想让我岁岁平安吧。你呢,为什么叫苏年欢?”

    “我家里人说是希望我能年年欢愉,岁岁无忧。”

    “你名字寓意真好。”

    “你也一样。岁岁平安,无病无灾。”

    “我们算朋友吗?”周岁安问。

    “当然。”苏年欢回答。

    一整个暑假,苏年欢常常去找周岁安玩,周岁安总会在小院门口静静地等候着她的到来。

    暑假结束后,周岁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等到苏年欢。但他依然会在放学后写完作业,搬来一根小凳子,坐在上面望着满天繁星期盼着她的降临。

    小学毕业后的暑假,周岁安的父母罕见的回来了。

    大清早的,周岁安听到一阵吵吵嚷嚷的争执声,他下床出门一看。

    “你们两个王八蛋,钱也不给,人也不看。今天你们不把钱给我,人你们就别想带走。”周岁安的爷爷指着陌生的男人女人说。

    奶奶在旁边附和着,“就是,我们两个老人家带孩子不容易啊。”

    男人强忍怒意,“爸,我什么时候没给钱了,每年你们都写信给我们说没钱了,周岁安上学又要啥钱,我们都是寄回来了的。”

    爷爷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星子,“放屁。你那钱是给老子的吗!那些钱交了后一毛都不剩,不就是没给吗。”

    一直沉默着的女人显然被这不讲理的话惹怒了,“爸。我现在告诉你,我叫你一声爸是因为我还当你是长辈,在尊敬您你。你要是还这么不讲理,我不介意把这砸了。”

    周岁安此时也搞清楚了情况,从他们话里,他知道男人和女人的身份——他的爸爸妈妈。

    “你们在干嘛?”周岁安出声打破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四人都停止了争吵。

    爷爷见是周岁安。一把把他扯过来,指着周父周母说:“来,你看。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爸爸妈妈,他们这几年钱也不给,也不回来看你,亏你还多盼着他们回来嘞。”

    周父连忙开口阻止他的胡说八道,“爸,你少说点话吧。”

    奶奶这时候开口了,“儿子,妈也不是多狠心的人。这样吧,这多年满打满算也有两万,你把这钱给我们了,你就可以把你儿子带走了。”

    周母一听,咬着后槽牙说:“无耻。”

    周父轻轻拍着周母的肩,“我同意,钱下午给你们送来。”

    爷爷露出得逞的笑,“这样才对嘛。”

    周父周母转身离开。

    周岁安沉默着听完他们的对话,心里五味杂陈。他好像成为了一个哑巴,开不了口。

    下午,周父提着钱回到了这个小院。

    爷爷奶奶数着钱。

    爷爷:“够了够了,你把他带走吧。”

    收拾完东西后,周岁安才发现属于自己的东西竟然这么少,一个小包就足以装下。

    最后,他回头再看了一眼院里那棵茂密的大树。真可惜,还没来得及知道那棵大树的名字。

    “怎么了?”周父问。

    他笑着说:“没什么,走吧……”随即他话锋一转,试探性叫出了那个并不熟悉的称呼:“爸爸。”

    周父只是“嗯”了一声,周岁安不免有些失落。

    周岁安被周父带到一辆黑车面前,周父拉开车门,“进去吧。”

    等周岁安看清车内的人时,一时愣住,眼前是一个看起来比他小几岁的男孩。

    周父看出他的错愕,解释道:“这是你弟弟,比你小两岁。”

    周岁安压下心里的疑问。此刻的他多想问问,为什么这位弟弟能在他们的身侧,而他只能通过溪水里的倒影,看着自己的面容,想象父母的样子。

    他坐上车,十分友好地说:“你好,弟弟。”

    和周岁安想象的不同,他们在青榆市生活,不在临锦市。

    周岁安在离家很近的一所学校上初中,家里氛围总是很僵硬。

    那位叫“周长天”的弟弟把他透明人一般,都不用正眼看他。周父周母平时工作很忙,他和周长天共处一室时,真的很尴尬。

    初中生活和小学没两样,他还是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唯一称得上不同的,是他再也不能用树枝戳蚂蚁。

    晚上八点,周岁安下晚自习,像往常一样走在回家的路上。

    昏黄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抬头仰望没有星星的夜空,突然想起以前苏年欢笑着说星星好看的样子。

    他笑,想着:“苏年欢,你说得对,星星确实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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