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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剜心

    黎晟死了。

    死在了一个十分寻常的休沐日,最先发现尸首的是城里的更夫李三。这日夜里,他如往常一般提着铜锣梆子巡夜。

    梆!——梆!梆!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锣声方敲过三遍,昭京街巷里一片沉寂,只余李三自己沙哑的嗓音在空荡荡的长街上袅袅回响。虽是初夏时节,但今夜月色黯淡,星光稀疏,不时拂过一阵略带凉意的夜风。

    “怪了。”李三嘴里嘟囔着,他脚下刚拐上长乐大街,巡夜的路线他每日重复,都走了好些年了。只是今夜,似乎格外安静,就连寻日里听到的犬吠都歇了声响。他抬头望了望被阴云半遮的月牙,鼻尖暗暗动了动,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这空气里似是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像是从前边儿飘来的。

    李三有意加快了步子,沿着青石板路往前走。灯笼里的烛火忽明忽暗,在他皱纹纵横的脸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四周围依旧是一片死寂。

    “应该是我多想了吧......”李三心口狂跳,但仍是安慰自己的想。

    走过了半条街,鼻尖嗅到的血腥气愈发明显,可除了他自己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并未听到有其他的动静。李三抓紧了手里的梆子和灯笼,力气使得大,指节都泛白了。

    前面是条名为兰竺巷的小道,这巷子幽深隐蔽,两边皆是高墙,就连白日里都极少有人来。李三停在兰竺巷口,一边试图平复自己急促的心跳,一边举着灯笼往巷子里探。

    这里的血腥气最是浓烈。

    小巷幽深,站在巷子口,凭着手里那盏灯笼,几乎看不见后半边的情景。李三咽了咽口水,只得提着灯笼慢慢往巷子里挪。越往里走,扑鼻而来的腥气激的他连着干呕了几声。

    约莫就这么小步挪了半截巷子,李三用力伸直了提灯的胳膊,手中晕黄的烛火才勉强让他看见了巷尾。

    兰竺巷尾并不与其他街巷连通,而是堵矮墙。只是此刻,摇晃的烛火下,李三瞧见那矮墙下躺了个人。

    “谁......谁在那里?”他抖着声音问。

    无人应答。依旧是一片死寂。

    是了,这么浓重的血腥气,这人只怕不好。

    李三举着灯笼的手都在颤,他一边朝巷尾走,一边打量着四周,像是生怕有什么会突然出现一般。

    离得近了,李三才发现地上淌了好大一滩血。他小心翼翼踮着脚绕开,停在了离那人一臂之外。李三瞪大了眼,将灯笼往前探了探,地上这人双目圆睁,面如白纸,显然是死透了。

    李三慌忙抬手捂住嘴,生怕自己惊叫出声。他强忍害怕的将灯笼挪了挪,这才看清了地上那些血为何而来。地上躺着的这位心口处,破了个大洞。

    李三再也忍不住,踉跄着退了好几步,拔腿便往巷子外头跑。手里的灯笼因着他的动作,忽闪了几下便彻底灭了。骤然的黑暗愈加激发了李三心里的恐惧,“死......死人啦!”他终于颤着声喊了一嗓子。

    说起来也是李三年轻腿脚快,对昭京城也熟悉,他拔足狂奔到昭京府衙门前时,子时还未完全过去。

    ————————

    昭京府的卫铖大人近来的日子实在是过得不太轻松。

    先有城里年轻公子接二连三的死于梦中,让他焦头烂额了好一阵,好不容易云栖宫来人替他解了围。今天白日里,他着人去了崔婠婠所述的那片乱葬岗,万幸是寻到了她的尸骨。卫大人与府衙里的人忙着整理罪证,又审了一天的旧案,想着夜里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怎么说也是了了一桩心事,卫铖今夜倒是安心洗漱睡下了。没成想,夜里管家领着衙门里的校尉将他卧房的门拍的砰砰响。卫铖从睡梦中惊醒,待他洗漱穿戴整齐随校尉走出卫府时,子时才刚过。

    “你方才说谁死了?”卫铖拧着眉头,沉声问。

    “回大人,半个时辰前更夫李三慌慌张张的跑到了府衙,说是长乐大街的兰竺巷里死了个人。属下等瞧他样子吓得不轻,说话也磕磕巴巴,便立刻安排了几个人往兰竺巷去。”校尉一边随卫铖疾步往昭京府衙走,一边低声回道。

    “兰竺巷里确实躺着个死人,胸口破了个大洞,血淌了一地。看样子兰竺巷应是案发之地,现下尸身已被搬回府衙,只是属下在他身上发现了一枚异人馆的腰牌。”校尉顿了顿,又道:“若是属下没看错,死者应是黎晟黎大人。”

    昭京府前的台阶上,卫铖步子猛的顿住。他眉心拧得愈发紧了,“你是说,异人馆的主事黎大人三更半夜死在了一条僻静的深巷里?”

    身旁的校尉定定的点了下脑袋,须臾后又补了句:“头先仵作简略查验过,致命伤便是心口处,只是......尸体没了心脏。”

    “什么......?”卫铖有些难以置信,“你是说,黎晟的死因是被人活生生剜了心?”

    这样骇人听闻的死法,他都等不及听校尉回答便急匆匆往验尸房去。一路上连走带跑,待进了灯火通明的验尸房,看到黎晟的血乎乎的尸身时,卫铖一时也没了言语。

    趁着校尉去卫府请大人的时候,仵作已经仔细验过了。此刻他看着面沉如水,不发一言的自家大人,只得主动将结论细细道来。

    “大人,小的方才仔细查验过,死者身上除了心口处的致命伤外,并无其他伤处。只是心口处这道伤,有些怪异。”仵作说到这,声音里也染上了些困惑。

    “如何怪异?可能看出凶器是什么?”卫铖抬眸看向垂首的仵作,沉声问。

    “从其伤口看,更像是被利爪直接掏出心脏,一击毙命。”仵作回身走到尸体旁,接着道:“而且,死者遇袭前是清醒的。”

    一个皇都里的大官,夜半三更出现在幽僻深巷里已经有些奇怪。而这人还被不知是什么的利爪活生生取走了心脏,浑身是血的死在了巷子里,这案子不止古怪还有些耸人听闻。

    “暂且先将此事按下,切不可传扬出去,以免民心动乱。”卫铖吩咐道,“现在,你们带上人与我一道去兰竺巷勘察。”

    校尉与仵作一同点头应下。

    ————————

    兰竺巷从未如今夜这般热闹。

    昭京府的好些衙卫佩着刀守在巷口,另有几个则提着灯笼跟在卫铖身后。兰竺巷既是案发地点,应当会有凶案的蛛丝马迹留下。

    “仔细查验,切不可有遗漏。”卫铖低声命令。

    话音方落,身后的衙卫和仵作便举着灯笼散开来,或抬首查看墙面,或垂头勘验地面。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校尉和仵作在巷尾处轻声唤“大人”。卫铖紧走几步靠过去,便听校尉说:“大人您瞧,这墙上的血迹高度。若依此看,凶手应是与黎大人身量相仿。”

    卫铖沉默的看着墙上的血迹,顿时明白了校尉所言。从案发现场墙面上的血迹来判断,黎晟应是站在此处面向巷口时骤然遇袭的,凶手一击洞穿了他的心口,取走了心脏。只是这样的身长,决计不会是兽类,更像是人。

    可试想,又有什么人能仅凭手洞穿活人的身体?而且,这般剜心杀人的手法未免也过于血腥凶残。

    “先回府吧,着人去黎大人府上报信。另外,打听一下黎大人为何会来兰竺巷,素日里可与什么人结过仇怨。”吩咐完这些,卫铖便领着人回了昭京府。

    虽则卫铖命人压下了黎晟一案的消息,但兰竺巷夜里死了个人的事儿却还是传开了。只是,其中细则城里百姓并不知晓。众人只当是有人夜里遇到了寻仇的,是以此刻这桩事儿倒也并未掀起什么恐慌。

    而霖墨,除了即时知道死的是异人馆的黎大人,对其间细节也未探知到。

    不过是因着闻昱曾交代他,留意着异人馆的动静,所以夜里他才从去黎府报信的衙卫处探得黎晟已死的事儿。好不容易盼回了闻昱,可不就第一时间告知了这消息。

    “眼下暂且不知黎晟究竟出了何事,若是立即去昭京府询问他们只怕也会生疑。”闻昱略一思忖,又同霖墨说:“你这两日且留意着黎府和昭京府衙,看看能否套到更多的信息。若是这两日昭京府一直未能查明案情,我们再登门。”

    霖墨点头应下,朝二人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现下夜已深,我们先回去,待看接下来如何再做打算。”闻昱朝身旁的凌芜说。

    方才闻昱所言不无道理,若是一有命案他们便去过问,府衙里的人难免会多想。此事与炎凛有无关联尚未可知,不如先等两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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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着卫铖的命令,黎晟一案的细则只有朝中要员和昭京府的人知晓,就连黎府的人想领回黎晟遗体也被昭京府以查案为由推拒了。这头,卫铖领着府衙里的众人昼夜不休的查案。而那头,更夫李三被命案现场惊吓到,虽三缄其口不同人说出案子相关的事儿,可到底是吓破了胆,再不敢担这巡夜打更的活计。

    于是,昭京城里的更夫只得换了新人。

    王全便是这当口儿走马上任的更夫。方二十出头,没念过多少书,勉强识得些字,胜在身体康健,早些年在白事铺子里当过学徒,很有些胆子。

    今夜是他第三次上工,离兰竺巷死人事件才过去两日。前两天夜里颇为风平浪静,王全这会子提着家伙式儿不禁感叹这份天降的差事轻省。

    现下已是二更敲过好一阵儿了,王全昂着脑袋瞧了眼天。漆黑的夜空中,一弯蛾眉月高悬,稀稀疏疏的星子散落其间。今夜倒是晴朗无云,清亮的月光洒下来,将永安大街光滑的青石板路印的有些泛白。

    王全优哉游哉的踏着步子,他是地地道道的昭京本地人,城里这些街巷他闭着眼也能走明白。初夏的夜露沾湿了脚上的布鞋,脚步踢踏间发出细微的“咯吱”声。路旁一家商铺门口摆着的茉莉开得正盛,香气混着轻柔的夜风扑面而来,很是沁人心脾。

    王全勾着嘴角,轻声哼着小曲儿往前走。待转过街角,忽的听见不远处传来几声犬吠,紧接着便是一声惊恐的惨叫。他猛的停下脚步,心道:“坏了,前面出事了。”他赶紧循着声儿往那头跑,长街上只余他急促的脚步声在回荡。

    适才传出声响的地方是街尾的一处死胡同,王全喘着气赶到胡同口时,正好瞧见胡同里一个人影面朝他往后倒去。

    血腥气,扑鼻而来的浓烈的血腥气。

    王全手里的灯笼早在方才那一路小跑里熄了个彻底,好在胡同不深,夜色也不算阴暗。他一边小步往胡同里走,一边警惕的观察四周。

    直到走近那躺倒在地的人身旁,王全都没发现四下里还有别的人。可方才一路跑过来,也未见到什么人,莫不是凶手还能穿墙飞檐跑了?

    王全手心都攥出了细汗,他壮着胆子低声喊了一声:“喂,你怎么样?”

    没有回应,胡同里静悄悄的。王全额上顿时冒出了冷汗,意识到他压根听不见这人的呼吸声。王全掏出怀里揣着的火折子,“呼”的吹燃了。

    微亮的明火下,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退几步。地上躺着的这人双目圆睁,嘴也半张着,一眼便能看出死不瞑目。身上的衣袍被血浸透了,身下淌出的血蜿蜒着聚成一滩。但更渗人的是,他胸口处破了个大窟窿,心脏的地方此刻空荡荡的。

    而这人,王全还认识。正是半个多时辰前曾遇到的城中商贩,贾士严。

    不过是过了半个多时辰,一个活生生的人便成了血淋淋的尸体躺在这胡同里。要说半点儿不害怕也是不可能的,王全紧张的吞了吞口水,抖着腿往胡同外挪。他要赶紧去将这事儿报给衙门。

    不料左脚方迈出胡同口,王全便看见不远处的街上有个一身红衫的女子背影正慢慢移动。王全定定的看了片刻,倏地收回脚转过身死死的贴在墙上,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方才借着月光看的真切,那红衫女子手里举着个滴血的玩意儿,是心脏,贾士严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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