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被颠了多久,俞思趴在他肩头要睡,俞安苑终于寻到药修院中:“醒醒!”
“醒着呢……”她眼睛闭着,倒是能听见动静。
又感受到几人将她抬走,叽叽喳喳说着什么,躺在榻上也终于睡了过去。
睁眼天光已亮,房中无人,她微微一动伤口都扯的疼,气自己鲁莽,忍着疼下榻穿好衣裳,推门又不知方向。
挑了个看起来机灵的弟子拦下问道:“俞安苑呢?”她记着闭眼前是俞安苑一直背着自己。
“俞师弟?”那弟子摇头,“不曾见过。”
她道:“打扰了。”话落,那弟子竟愣在原地,半晌才“嗯。”了一声,她觉着怪异,也无暇顾及。
俞思连衣服都没换,衣裳上的血迹干涸,她抚手摸了摸,庆幸自己命大。走的远了,每一次喘气都扯的人难受。找了许久也没有头绪,她又摸索到玉絮院,门推不开,她绕了一圈找到那扇小门。
那一间房门上又贴上密密麻麻的符纸,俞思抬手触碰一瞬,手似被灼烧般疼。
“俞安苑!你在里面吗?”
无人回应,细听有锁链滑动声,她后退两步,用力踹了几脚,可算将门蹬开。
屋内俞安苑见了光便瑟缩在墙角,身上新伤还渗着血,他抱着自己,连声音也发抖:“我不恨了,不恨了……”
“俞安苑!”俞思上前蹲下,小心看他,“怎么了?怎么又被关起来了?”
俞安苑听到她声音,身子一颤,怯怯看来:“骗子……”
俞思抬手想扶他起来,他被吓得抱头蜷坐着,宽大衣袖早已破旧,滑落时,手背直至臂膀,没有一处好肉。伤口深,裂口又大,他动作着急,扯开些口子,此时看着更加可怜。
饶是她与俞安苑不熟,见了这模样也难免心疼,将好好一个人折磨的不成样。
“是我呀,我是俞思,不是骗子。”她耐心哄着。
“我知道……”俞安苑别过头去,怕她瞧见眼里的泪,闷声道:“你走…我不想和你说话。”
“为什么呀?先去上药好不好?”她又悄悄靠近些。
俞安苑察觉到这动作,忽然发了疯,一把推开她,踉跄着后退几步:“我没什么可以给你了,算我求你,求你放过我。”
俞思伤口裂开,她不敢再动,捂着胸口,祈祷不动便能快些愈合,有血沁透衣裳,她缓了缓呼吸,竟有些难过,很快又掩下情绪。
“你信我最后一次好不好?”她声音也轻,“我发誓,这次要是骗你,我就不得好死。”
“你……”俞安苑有些动摇,想起这几日,忆起过往,又冷下心,“我不信,谁知道这次跟你走,我是缺胳膊还是少腿!”
“那你先扶我一下……”
俞安苑到底单纯,见她有伤便答应,靠近时被一股外力打中,眼前发黑,栽了下去。
俞思收手,惊奇自己竟有如此实力,解开锁链,费力拖着他往外走,俞安苑毕竟是。
她将俞安苑拖到一旁靠着柱子,自己设法去开门,这结界是旁人新设,不知什么来头,一碰便像触电,半个身子都没知觉。
就算不带他走,俞思也要离开,不知试了多久,俞思紧紧握着,趁电流小些时卯劲拉开大门。
拖着俞安苑走了一段,她把人放下,忽然想到什么,躬身将他掀起来一点,果然把裤子磨破了……
再这样拖下去磨出一路血痕且不说,俞安苑醒了发觉自身“平平”,同她拼命都极有可能。
好在俞安苑瘦弱,她拉扯一番勉强将人背了起来,走走歇歇,从日中走到日落才把他带回去。
放不到床上,她在地上铺了厚褥子,拖着俞安苑过去,又将人推滚到褥子上。
俞思走时拿了瓶药,应当是药修弟子留给她的,她拿了帕子沾湿,仔细擦拭俞安苑的伤口,伤痕一直蔓延,怎么撩袖子都看不全。
她索性去扒俞安苑衣裳,光个膀子也不是大事。俞安苑迷糊睁眼,见俞思正解着自己衣带,心中一惊,挣扎着要阻拦:“你这是做什么?下流!”
俞思不解指了指自己:“我?”
“不是你还有谁?”
“诶!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都不嫌你脏了我的眼,你还不情愿了。”俞思就爱和人对着干,见他这反应来气,自己费劲救他,他竟然如此不知好歹,偏要去扒他衣裳,“那我今天就下了,你叫啊!嚎啊!你的心能不能干净一点…”
“禽兽!不许碰我!”俞安苑想躲,俞思翻身双手扣着他双肩,居高临下看着他。
“我不碰你,我就是给你上药。”
“我不!”俞安苑挣扎,俞思真心怕他伤口又裂开,药只有一小瓶,裂开了怕是不够用。
“啪!”又是一巴掌落在他脸上。
“安分点!”她回神发觉自己是有些过,看着俞安苑带泪又愤恨的神情莫名心虚,态度缓和不少,“上完药我就放了你。”
似木匣落地声传来,俞思回头,俞安苑也跟着往门口看去,一弟子慌忙将药捡起来放在桌上,连行礼都不利索:“药……药放这里了。”说着几乎是落荒而逃。
“我…长的很吓人嘛?”今日已经好几个弟子在她面前唯唯诺诺,按理说尊师也不该到这个地步才是,俞思低头发问,“那你怎么不怕?”
“怎么会不怕。”他扭头不看俞思,任凭眼泪涌出,咬着唇不哭出声,倒像真被她欺辱一般。
“诶!”俞思忙从他身上起来,“我错了,我真不碰你了。”
见他哭的伤心,俞思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房间静下来。
“嘶!”他伤口忽的发疼,只见俞思蹲在旁边小心上药。
对上他不解的神情,俞思笑了笑道:“没事,你哭你的,我轻点。”
俞安苑忍痛起身,门窗未关,他觉着下半身有些凉意,伸手摸了摸,下一瞬便躺下不动,脸红的吓人,抓着什么想将自己遮起来。
他开口细声如蚊:“你……你看过了?”
“什么?”俞思拉过他胳膊继续上药。
“就是……”俞安苑脸愈发的红,“我…我的…”
“你的什么?”俞思好奇,“你的身子我看过了呀,现在不也没穿上衣。”
“这有什么?合该是我吃亏吧!”
俞安苑羞愤至极,抽回手用褥子把自己裹起来:“俞思!你知不知道男女有别!”
俞思愣了愣,似想起什么,连连摆手道:“下面我没看!我就看见裤子磨破了,然后我就背着你回来的。”
“背着我回来的?那……”
俞思一愣,赔笑道:“应该也没有旁人看见吧……”
她死不认错:“况且当时在地上磨的却黑,别人就算见了也不知道啊!”
俞安苑更急:“你没看怎么知道是……是黑的!”
“猜的呀!”俞思无奈,“我嘞个乖乖,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谁…谁是你乖乖!不许这样叫我!”说这话时他将头都藏进被褥里,又气又羞。
“好好好,都依你。”若不是他关系着任务,俞思也不想多管,还是好言劝道,“你露个后背出来,你够不着,我把药涂完就走。”
“我不需要。”
俞思起身,将药瓶放在一旁:“得~你能行自己涂。”
见她要走,俞安苑又叫住她,语气嘲讽:“这么轻易就放弃了?果然,我的死活你向来不在意。”
“嗯?”俞思怔愣一刻,忍着他这怪性子,面上挂着笑道,“我开玩笑哒~逗逗你嘛,乖,转过去,我给你上药。”
“不用。”
俞思继续忍着:“不上药的话,发了炎你死了怎么办?我到时候多伤心呀~”
“死了正好,遂了你的心愿。”他又带上怨恨,“到那时,不论你是要我的心肝,还是要我的筋骨,都轻而易举。”
俞思因着这些杂事本就有些累,遭他这样一闹,耐心殆尽,直接扯下被子,把人拽过去上药。
她道:“今天你就在这歇,我没气力和你扯那些恩恩怨怨。”
俞安苑也乖乖让她上药,感受到她手指的温度,身子不由轻颤。
“忍着。”俞思话这样说,上药的动作却轻了不少。
“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俞安苑不懂她转变为何如此大,分明是之前连多看他一眼都不肯的人。
俞思道:“不想欠你的。”
“你欠我的那些,就想用这一点小恩小惠抹平吗?”俞安苑越说越激动,“你欠我的永远都还不清!”
“嘘~”俞思心烦皱眉,手上动作依旧,“那没办法,我不记得也不知道,你伤心欲绝也好恨意滔天也罢,我都不认。”
她合上药瓶,一同放在方才送来的药匣里:“你救我一次,我救你一次,之后你要离开,随你,你要杀我,不行。”
俞思选了一番,挑了个自己该用的药拿走:“这些都留给你慢慢用,早点休息,晚上别吵我。”
夜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将她扰醒,她躺了一会,睡不着起身,瞧见俞安苑摘还没熟的青桃吃。他听到开门声,见是俞思,慌忙又摘了几个准备回房,因着身上伤重,天黑看不清路,被绊了一跤,几个小桃滚远。
“别捡了。”俞思抬脚踢远,“跟我来。”
“去哪?”他问着,人却跟着俞思走了几步。
回房后俞思找了找,前两日在屋里躺着时,有弟子送来糕点,她嫌太甜收了起来,拿出来递放在桌上:“吃吧。”
俞安苑不动,眼睛却看着那糕点:“谁知道你有没有下毒。”
“哇~那你真是思虑周到啊!”她还是掰了一块放嘴里,咽下去张嘴道,“咽了。”
话落俞安苑抓起糕点就往自己嘴里塞,像是饿了几百年一样,俞思怕他噎死,倒了杯水给他。
他不肯喝,俞思叹气,自己喝了一口又倒了一杯给他,他夺过俞思喝过的那杯往嘴里送。
“你…”俞思欲言又止,“算了算了,你防着吧。”她瞧俞安苑几下吃完,眼巴巴看过来,长叹一声出门了。
俞安苑跟在她身后,默不作声。
她进了厨房翻些能用的出来,好在菜都是新送不久,正放在桌上,俞安苑便伸手去拿那根玉米,俞思手快抢回来:“生的吃了你夜里要难受。”
“我就要!”他又拿了一个,怕俞思要回去,跑出门躲着吃。
俞思张了张嘴,一时不忍心斥责,熟练点火拉风箱,做了两菜一汤,顺手烧了一锅水。
出门拐了个弯才寻到人,俞安苑怕她抢,她一靠近他就跑。
“你给我过来!”俞思追累了,冲着他道,“听话,过来吃点好的!”
俞安苑落座又不动筷,抬头看她。
俞思心领神会,各夹了一筷到自己碗里吃完,一抬眼又见俞安苑饿疯了一般埋头苦吃。
“之前没人给你送饭吗?”
俞安苑顾不上答话,摇了摇头。
俞思心惊:“你就一直没东西吃,还扛了那么久?”
“先前有时会有,但前几天都没有。”
这话倒是让俞思想起要打听什么:“我没醒的时候,谁把你又关回去打成那样?”
俞安苑被她这样一问,莫名有些委屈,开口就声音便有些颤:“暮师叔。”
他看向俞思:“他说是你的意思。”
“俞安苑你是蠢货吗?”俞思被气笑了,“你送我到那什么院子的时候我已经要死不活了,哪有精神管你?你竟然信别人的鬼话。”
“不然呢,信你吗?你又有什么值得我信的!”俞安苑放下筷子道,“你一直都在骗我,骗我回宗门,骗我洗灵根……”
俞思见碗里没饭又添了一碗放回去,和他争着:“那不是我干的呀!”
俞安苑见饭添了,拿起筷子往嘴里扒,含糊道:“你别以为你忘了就能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