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读出大冒险的内容后,我在脑内一瞬间预想了许多可能的场景。
最好的情况无非就是选到家人亲戚之类,虽然可能得到莫名其妙的回答或者不解的质疑,但至少不会造成我精神上太大的损伤。
最糟糕的莫过于抽中自从加入通讯录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如今就算看到名字也联想不起对方长相的那种,其杀伤力不亚于一次社会性死亡。
我掏出手机后春乃凑过来蒙住我的眼睛。我犹豫再三,选定一个名字点开,春乃放下手低头看手机界面,略带迟疑地念出了那个名字。
“幸村…精市?”
出现了,第三种情况。
过去关系非常密切但出于毕业或其余原因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的异性朋友。
‘最切题的一集。’我合上双眼不敢再看。
我错了,这才是最恐怖的情况。
点击通话,在众人的示意下打开公放,将手机摆在桌面。
等待接通的那几秒忙音听在我耳中几乎等同于鬼屋特效了。
终于,那漫长又短暂的忙音停止,余光里几名围观的队员激动地抓住旁边的肩膀或手臂发出无声的尖叫。
“喂,阿熏?”
话筒中传出熟悉的声音,在些微的电子失真之中仍旧不掩清润本色。
“唔…幸村。”
“怎么了?主动联络我还真是少见。”
‘要来了!’从周围不住的抽气声中我读出这个讯息。
再见了,这个世界。
我闭上眼,破罐子破摔地喊出那句话。
“其实,我有点想你了!”
整个现场的所有人开始抑制不住歪七扭八地打闹起来,然而他们还不忘要保持安静。异常诡异的群魔乱舞中我精疲力尽地捂着脸。
说完这句话花费了我所剩无几的勇气,已经无所谓了。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响起幸村含笑的回答:“我也是哦,阿熏。”
仿佛半空中有人给这场群魔乱舞按下暂停键,他们维持着奇奇怪怪的姿势,却迅速调整脸上表情,以一种九局下半对方守备,我们这边已经两出局只剩最后一次击球机会的紧迫感看向我的手机。
“对你的想念,不是‘有点’,而是‘非常’。”
我抱紧双膝,对料想外的情况有些不知所措。
但没有让我慌乱多久,只听幸村接着说道:“不过,我希望下次你能在没有做游戏的时候对我说这句话哦。”
……
活动室的门咯嗒一声响,是有人进来了。
“啊!御幸、阿园、仓持,你们来得也太晚了!”
刚才没有参与游戏的那三人姗姗来迟,面对室内这幅场景毫无准备,见众人情绪莫名高涨,愣在门口。
“抱歉啦,和监督的谈话有些长了……所以,你们这是在干嘛?”仓持好奇问道。
众人不语,只是一味挤眉弄眼。我趁着他们忙于眼神交流的间隙,拿回桌上的手机,关掉扩音将它放到耳边。
“对不起啦,幸村。”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他解释:“我刚才在跟朋友玩真心话大冒险,不过还好你反应过来了,不愧是你,真聪明!”
他似乎在那头轻轻笑了几声,震动在空中划开波纹,直抵耳廓深处。
“我是猜到了,不过说的也是真心话哦。”
“阿熏,神奈川和东京离得不远,偶尔也回来看看我们吧。”
……
之后游戏再开,新来的三人被众人拉着加入进来,按着顺位往后排。
我坐回沙发上的原位,给地毯上的人留出空间。春乃从沙发的另一端爬过来,抱住我的手臂靠在我身上。
同款的酒店沐浴露的气息进入鼻腔,春乃贴在我脖子上的脸传导着不太正常的温度。
“春乃?”我摸摸她的手,“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啊…”她下意识回答,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就是有点头晕。”
今天上午气温低,看台上风大,春乃出门的时候忘记带帽子,顶着强风坐在室外好几个小时,回来洗澡那会儿我就听她在浴室里打了好几个喷嚏,或许现在是有些感冒症状。
我把手贴在她额头感受了一会儿,温度比寻常要高上一些,但应该没到发热的地步。看她有些浑身发软,我便劝她先回去睡觉。
“嗯…那我就先走了?”春乃晃悠悠站起身。
我将她送出门外,回去跟剩下的人简单解释一下,大家听了有些遗憾。
又呆了一会儿,我实在放心不下,就跟学姐们打了个招呼,也提前走了。
出门找到自己的房间,我敲响房门,默默等春乃回应。
站了一会儿,门内没有动静。我猜想可能是酒店房门厚实,隔音效果太好了,又用力敲了敲,叫了声她的名字。
“春乃那孩子,看来是真的睡熟了。”
放弃继续敲门,我打算找工作人员帮忙。
虽然穿着这身睡衣披头散发地下到人来人往的大厅有点考验我的脸皮,但这应该是现如今唯一的办法了。
回过头来,抬起眼看到的却不是对面墙上的风景画,我的身后站着一个人。
酒店走廊铺设了吸音的地毯,走起路来除非刻意,不然几乎发不出什么动静。
那人不知何时出现,默不作声呆在我身后,我倒抽一口凉气,倒退一步靠在门上。
“御幸前辈?!”
本应在活动室的人却出现在眼前,我抬手捂住胸口平复一瞬狂跳的心脏,不解问他:“前辈怎么在这儿?”
他穿着简单宽松的长袖和卫裤,单手插兜站姿随意。头顶的灯光打下来,照亮他难得没带帽子、展露无疑的五官。
“那边太无聊,我就趁前园大冒险的时候溜了。”
他解释完,站在那边问我:“我老远就看你呆在门口一动不动,干嘛不进去,cos木头人吗?”
什么木头人啊,我有些无语。
正想跟他说明情况,我突然想到刚才自己烦恼的事情。这里不是就有一个可以代替我下去大厅,帮忙喊酒店人员来开门的好人选吗。
相比我这身不太适宜出门的衣服,显然御幸前辈这身更适合。
“御幸前辈。”我叫他一声,刚想说出请求,却见他偏头看向走廊一端,片刻后又回头看我,抽出揣在兜里的手,迈出两步靠近过来。
“嗯,怎么了?”他动作自然的单手撑在我身后的墙面,和我右边肩膀靠着的墙柱一起形成一块狭小的区域,将我困在他胸前。
宽阔的肩背裹挟着阴影而来,独属于他那干燥的、仿佛夹杂着淡淡烟木味的气息破开酒店清新的空气香氛,在鼻尖萦绕不散。
凑近的话音语调低沉。我不自在地调整站姿,想要在有限的范围内往后退,可脚跟已经抵在门上,并没有什么后路可言。
“前辈…?”距离太近,我将目光定在他肩头,内心疑惑于他这番突如其来的举动,却见他身后的走廊走过一个面生的成年男性。
那人穿着成套的偏正式款西装,行色匆匆,看上去不像酒店的工作人员。照理来说我们这一层住的都是校内的人员,但偶尔也会有走错楼层,或者出于工作上的原因,有事来找监督或者其他领导商议的人经过。
那人穿过回廊消失在尽头,御幸前辈放下挡在一边的手臂,稍稍退开一些再次问我:“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啊、”我眨眨眼,回过神来,“我…我想让前辈帮我去楼下找前台工作人员帮忙开下门,春乃不是有些不舒服在里面睡觉吗,我想着就不硬叫她起来了。”
“哼~”他意味不明地从鼻子里哼出声。
“原来你也知道这一身不适合出现在公众场合啊…”
公众场合是指…?
对他话语中的意有所指,我试图仔细揣摩其深意。
“我没有去到公众场合啊…”跟他解释到一半,我突然想起他进入到活动室时看过来的那一眼。当时场面太混乱,我就没有在意。
“前辈是说刚才玩游戏的时候吗?”我歪头看他,“球队里的大家都那么熟了,平常帮大家拉伸的时候也有不少肢体接触,我觉得这没什么问题啊…”
他听着,脸上表情没什么波动,但明显不接受这个说法。
我收住话口,不再试图对他说些什么。
御幸前辈似乎思考了一下,打定主意般上来牵住我的手,要将我往别的地方引。
我背过手拉着门把,跟他较上劲。
“?”
他扯了一下没扯动,见我不配合,回过头时微微挑起眉。
“前辈要带我去哪?”我问他。
“我房间。”他说,“我下去带着工作人员上来怎么也要七八分钟,这段时间你要自己一个人呆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吗?”
见我不认同的看着他,他摆出一脸无辜。
“我不去。”
甩开他的手,我拒绝了这个建议。
我认为不需要对自己这个拒绝作出额外的解释,却听他紧接着问我。
“为什么?”
……?
我有些弄不明白了。
抬眸端详他的眼神,对面的人直视着我,目光中除了不解不带任何杂质。
有些时候我真的觉得御幸一也这个人很奇怪。
要说他心思单纯,他却能不动声色地做出刚才那种帮我挡住外人视线的保护性行为。可要说他复杂,明明是这么简单的道理——不能轻易邀请异性进入自己房间,他却像是缺根筋一样意识不到。
“御幸前辈,”我叹口气,“没有哪个女孩子会随意接受男生的邀请,单独前往他的房间哦。”
“上次也是,不要总是做出一些过度的行为,即使是我也不会每次都原谅前辈的。”
为什么我要像上了年纪的长辈一样在这里教他这些东西呢,我不得其解。
面对我的絮絮叨叨,御幸前辈却“欸~”了一声。
“可是我不是对每个人都能说出这种话的哦。”他说。
“不是你说的吗?平常已经习惯了肢体接触,这种程度没有问题。”
没想到自己之前用来堵他的话会这么快被还回来。我半是感到气愤,又忍不住觉得有些搞笑。
“凡事都有个度吧,前辈!”我呛他,“像之前我喂前辈巧克力那次,一般来说不会舔别人的手的,前辈又不是可乐饼!”
对我的指责,他点头表示了然。
“原来如此。”他说。
“所以……”
我见他接受了这个说法,以为今天的谈论已经告一段落。御幸前辈嘴角却噙着笑,又一次欺身将我推向墙角。
“道理我都懂了,可是要把握其中的度有些难,你能不能教教我呢?”
见我没有给出回应,他也不在意,顾自搀着我的手,举到嘴边,亲了一下我的手腕内侧。
“这样算不算过分?”
又亲一下指节。
“这样呢?”
放下手,他低头过来,额发擦过我的眼睛,在我情不自禁闭目之后,用鼻尖蹭了蹭我的眼睫。
“这样呢?”
“……”
“你不说话的话,我怎么会明白呢,阿熏。”
又来了,恶趣味的人。
我应该阻止他,可是浑身血流奔涌,心脏的轰鸣声敲击着耳膜,像是一开口就要将什么东西泄漏出来,形成无法控制的洪流。
“开玩笑的,吓到你了?”
近距离的压力骤然散去,我微微睁开眼,御幸前辈已经站直身,重新牵回我的手,像是社交晚宴上邀请女伴共舞一样,弯腰用嘴唇在我手背轻轻摩擦一下。
“这种程度的接触可以吗,我的经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