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沈江腾这一句,沈意眼神惶恐,声音也开始哆嗦:“爸爸…你别吓我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一发不可收拾的滑落下,声线颤抖不稳,“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我都可以改啊…你和妈妈不要离婚好吗…”
沈江腾眼眶也泛红,他紧紧抱住沈意,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啊意,不是你的错。都是爸爸不好,是爸爸的错…”
不久后,李凤和沈江腾离婚了,考虑到沈意是香港户籍,为了让她接受更好的教育,沈江腾自动放弃的抚养权,回到家乡福建。再后来李凤在离婚后一年,认识香港人黄建华再婚,带着沈意去到香港,三个人一起生活。在沈意初二的时候,香港发生了暴乱,再加上沈意所就读的那所香港中学校风和同学并不是很好,于是兜兜转转沈意又跟沈江腾转回福建读书。回到父母家乡福建,才发现原来父母离婚不单单因为他们性格不合,更多的是由于现实问题,原来沈江腾在回福建的那一个星期,发现自己的母亲确诊阿尔茨海默症又称“老年痴呆症”。婚姻不顺再加上父母患病种种因素的诱导下,迫使沈江腾不得不向现实低头,而深圳这套房子也被他们低价卖出去,分到的钱各自一半。
要是问八岁的沈意,害不害怕父母离婚这个问题,她肯定会回答,非常的害怕。但如今再去问十八岁的沈意这个问题,她的回答则是:“不害怕了,我很开心。分开了也好,与其痛苦的纠缠在一起,不如走回各自的道路。”
七月,香港的某间蛋糕店里。
话语落下,沈意释怀的笑了,拿起叉子,挖了一大勺蛋糕,放进嘴里。
陈漫初感叹:“你真的长大啦!还记得小学,你父母闹离婚的那段期间,你都没办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每次上课上到一半,你就都跑去厕所偷偷地哭泣。”
往事重提,沈意又忍不住轻笑一声:“你还好意思说这件事?要不是我替你打掩护,你每次偷偷溜进厕所玩手机早就被发现了!”
还记得那时候,沈意整个人处于情绪及不稳定的状态,家庭环境和学业压力使得她整个人每天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那时李凤为生计四处奔波,每天都疲惫不堪。离婚后,沈江腾也没有给一分抚养费。导致李凤精神和身体双重压力堪大,稍微有点不顺心,只要看见沈意糟糕的成绩,面对八岁的她非打即骂。肮脏的污言秽语和贬低一次又一次的传入她的双耳,逐渐产生轻度的脑雾状态,上课开始注意力无法集中,思维迟钝,情绪时时刻刻处于低落状态。
不过这时候幸好她遇到的人生另外一个重要的朋友。
那次她像往常一样,情绪再次失控,跑去厕所。遇到了同样躲在厕所玩手机的陈漫初,两人不算太熟,之前参加了一次校外活动接触一下,两人对视了几秒面面相觑,只听到门口外老师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陈漫初请求沈意帮她打一下掩护,她可不想手机被老师没收,她向沈意解释她的爷爷现在住院,要准备做手术,她很担心,一直想联系到爷爷知道他的情况,又怕沈意不相信,于是把和爷爷的聊天记录给沈意看。
沈意心软,伸手接过她的手机:“下不为例。”接着她又凑近陈漫初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陈漫初听后,连忙点了点头。随后忍不住瞅了两眼沈意,她没想到眼前的女孩长了一副清秀乖乖女的样子,鬼点子却这么多,果然人不可以貌相啊!
杨主任走进女厕所后,一间一间的推开厕所门,开始进行检查。从前几天,她收到匿名举报说最近女厕所有高年级女生偷带手机来玩,这个行为本身是很危险的,因为会受到处分记大过,更严重的是还要见家长。
刚还剩最后一间厕所时,杨主任听到细微的女音,正常来说上厕所,怎么可能会有说话的声音,要么就是带手机在厕所与他人交流,要么就是玩游戏的声音。
杨主任目光变得犀利,盯着最后那扇门,心想这下好了终于让我逮住了。
她见那个门并没有关上,于是她直接推开门,眯了眯眼,眼前的场景让她瞬间有点摸不着头脑,脱口而出:“你们在干什么?”
只见那两个女生,其中一个蹲坐在地下,抱住大腿眼泪止不住往外流,另一个女生半蹲着伸手轻轻拍着对方的后背安抚她。
教师办公室里。
杨主任双手环抱在胸前,站在两人面前,带着审视的目光盯着她们:“说吧,你们刚刚在厕所干什么?”
陈漫初手心已经微微出汗了,但她还是强装镇定,瞄了一眼沈意,心里暗自祈祷对方能够蒙混过关。
“老师…”沈意眼眶湿润,吸了吸鼻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对老师继续说,“对不起…都是我的不好,因为我家里面出了点事,一时之间情绪没有忍住,跑到的厕所躲在里面哭,没想到竟然还给老师您造成了麻烦。”说罢,沈意向杨主任深深鞠了一个躬。
眼瞧杨主任的表情缓和了些许,沈意看了一眼陈漫初,又趁热打铁说道:“她见我太难过了,于是就跑进厕所安慰我,就…没想到被杨主任您撞见了…”
陈漫初忍不住瞄了一眼沈意,心道,真是实力派好演技啊!吊打好莱坞!
杨主任意味深长的问道:“哦?”
“所以你们没在厕所干些別的事吗。”
杨主任教书育人这么多年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而且即使在小学也是有三六九等之分,沈意和陈漫初都是成绩不好的差生,试问一个差生说的话又有多少老师会相信呢,瞅见这场面实在僵持不下去,这时候一个人影从两个女孩身后经过,走到了杨主任面前。
是楚悟生。
沈意抬眼望去,微微皱了皱眉头,眼前的男孩还是冰冷的脸庞,看不出一丝情感波动。他在杨主任身边说了几句话,两人一同走到办公室门口外,临走前杨主任叫那两个女孩站在原地等她回来。
几分钟后,杨主任站在门口:“沈意,你先回去上课吧。”
沈意听到后,怔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老师,再见。”走到门口外,看了眼陈漫初,将门把手带关上。
放学后,沈意在学校旁边一个不太起眼的小凉亭等着陈漫初,等到了几乎所有年级的同学都走光,还是没看到陈漫初。正当她犹豫还要不要继续等下去的时候,看见学校门口有个人,东瞧瞧西瞅瞅鬼鬼祟祟的样子,沈意很用力地向那个方向挥挥手,那个人终于望过去沈意的方向,向她跑来。
陈漫初跑到凉亭见到沈意,上气有点不接下气的说:“呼…还好你没走,我跟你讲,那个杨主任简直是变态!疑心病也太重了!你走后,她直接搜我全身,找不到手机,她又直接跟着我回到教室,叫我把书包提出来。把书包和桌子里里外外检查一遍。眼看什么都搜不到,就口头警告了我一下,现在才放我出来!”她从书包拿起水杯,一饮而尽,又恢复往常般嬉皮笑脸,“不过庆幸,还好你提前把我的手机带走,要不然被她发现后果可不堪设想呀!”
沈意:“好了,你以后可别带手机来学校躲在厕所玩,再有下次我可真的没办法帮到你了。”
“肯定没有下次啦!不过还真的谢谢你啊,哎…你身上怎么有股这么浓烈的药膏味?”陈漫初靠近沈意闻了又闻,瞧见她裸露半截被外套遮盖的手臂,那不太显眼的红疤,下意识不等她的反应,拉起她手臂的衣领,那遍布她手臂杂乱无序条条的红疤呈现在眼前,属实把陈漫初惊住了,“…你这…是怎么回事?”
伤疤被人发现,沈意瞬间感到羞耻心上头并很恼怒,用力的甩开了她的手,把衣领往下扯,企图把那些伤疤盖住:“我没事!不说了,我要回家了!”说完后,沈意大步跑走离开了学校。
陈漫初意识到自己好像做错事,后知后觉才明白原来沈意在杨主任面前留下的淚全都是真情实意,又因为她这次的帮助,让她萌生与沈意交朋友的想法。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她一直若有若无的出现在沈意的面前,无论是吃饭,上厕所,下课还是放学,她都会巴拉巴拉在沈意面前说一大堆话,再往沈意的书包里面塞零食,这下好了,再冷冰冰的人,都彻底被打动了,更何况是沈意呢。
“哈!”陈漫初一脸傲气的看着沈意,“看吧,看吧!我就说我们很适合当朋友!而且一当就是十年!”
沈意笑盈盈应道:“是是是!永远永远的好朋友!”
陈漫初:“不过有一件事,我倒是很不解。”
“那时候,你知道楚悟生和杨主任说了什么吗?怎么突然之间杨主任就放人了。”
沈意把那一次的来龙去脉完完全全地向她解释完。
陈漫初越听下去越感觉不可思议,双眼瞪大:“所以你是说,楚悟生替你向杨主任重新再解释一遍,关于你家庭的状况,证实你所说的话全都是真的…”
沈意点点头:“对,是这样。而我身上的药膏味,他也同你一样,那一天发现了我手臂上的伤痕,于是他就给了我一个药膏,说是能让伤口尽快愈合和淡化疤痕。”
“我去,果然还是优等生好说话啊…诶!那这么说来的话…”陈漫初眯了眯眼,笑嘻嘻的说,“那人家说不定是从小就…”
沈意打断了她的话:“不,他对我都只是怜悯罢了。”她叹了口气,“先不提他了,聊点别的吧。”
瞧着沈意兴致缺缺,陈漫初也不好意思再开口提起关于“楚悟生”三个大字,她问:“对了,那你这次会在香港呆多久?”
沈意:“我今天晚上就回深圳,我已经重新换了新的证件,就没必要在香港继续呆下去,而且再过一个星期,我就要去深圳那边的港澳台联考暑假培训班了。”
陈漫初感到惋惜:“啊…这么快,那我们下次什么能时候见面?”
沈意思索了几秒:“八月中旬吧,那时候暑假培训班应该会结束,放一个小假期,我可能会呆在香港一段时间。”
“行,没问题!”陈漫初眼珠子一转,勾起一抹坏笑,“那到时候我们再约,我可有个大大的惊喜要给你!”
沈意:“最好不是有惊无喜!”
当天夜晚,沈意从香港通勤两个小时回到深圳姑姑家,其实这也算是沈意半个家。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套房,是在沈江腾离婚几年后,炒股赚了一笔钱,再加上手头上的一些积蓄,又在深圳买了一套两室一厅楼梯房,花了点小钱装修好。原本是想拿去出租给附近的白领,但后面碰巧自己的妹妹从广东跳槽到深圳工作,于是便低价租给自家的亲人。
所以按道理来说,姑姑沈肖湘向自己的亲爸沈江腾支付房租费,所以现在从理论上来讲这个房子沈肖湘才是主人,而她也不过是因为亲戚的关系,寄人篱下,是“客人”的身份。
而她也知道这一年除了要应付高三繁重的学业压力,还要应付这位从小到大最讨厌她的“姑姑”。
她从一楼爬到五楼,喘息了几口气,站在门口,平静了那该死难以形容糟糕的心情,生硬地挤出一丝笑容,敲响门声。
大门从外往里打开,伴随而来的还有尖锐的女声,“哎哟喂!”开门的女人看上去四十多岁,身材干扁瘦小,微卷的短发,那双小眼睛透露出犀利的眼神,看清了门口外眼前的女孩,口气又带有一丝嫌弃,“唉!怎么现在才回来,我都打算休息了,你这乒乒乓乓的声音,差点吓人一跳。你是没有钥匙吗,明天我把钥匙给你,你自己去配一把,以后你就自己开门吧!老让我帮你开门也不是个事…哎!还有那个…”
眼瞧沈肖湘还要继续啰哩八唆的没完没了,沈意实在忍不住轻声打断了一下:“…那个姑姑,我可以先进来吗?”
沈肖湘听后,像怨妇一样叹了一口气,没好气的打开大门,然后自顾自的走回房间:“那个谁,我跟你讲,我明天还要上班。你待会自己安静点,不要吵到我。还有接下来的日子,你的午饭晚饭自己解决,厨房用完记得清理,我这个人可是有洁癖,如果太脏,我是会发火的。”说完后,沈肖湘头也不回直接把房门关上。
沈意也似乎习惯了她这德行,脑海中只冒出一个疑问,“姑丈是怎么看上她?”
由于沈肖湘很少在家煮饭,几乎一日三餐都在公司食堂解决,家中冰箱里的只剩几个已过期的罐头,但庆幸的是调味品很齐全。所以剩下来的这一个星期,沈意去超市买了几包乌冬,再去菜市场买了些青菜,用作水煮面,但经常吃也容易吃腻,偶尔她也会去商场找平价又实惠的餐厅开开荤,倒不是说沈意只会水煮面这一个菜系,而是深圳家?房的抽油烟机早在几年前坏掉了,再加上厨房没有门,油烟味会扩散到客厅的区域,久久无法散去,万一沈肖湘回来闻到,估计又会发火和啰嗦了。
沈意除了处理好自己的一日两餐,她为了省点钱,还在这段期间去深圳图书馆办了一张借书卡,去借了两本高考英语书,在图书馆和家里疯狂背单词和语法,企图把高中三年的英语知识全部过目一遍,当然这种想法是很不实际的,而沈意过了几天后,又英语单词忘记了一大半。
她感到这一个星期唯一最快乐的就是不用经常与沈肖湘碰面,因为沈意早已摸准她下班的规律,凡是早上七点出门,归家时间就是下午三点;凡是九点出门,归家时间是晚上六点,因此沈意就可以掐着点溜回房间,关上房门,减少了碰面的次数。
周日沈意收拾好收李,准备按照手机导航的地址,坐地铁去港澳台联考机构参加暑假培训班,还在今早的时候,沈江腾给她打了一通电话,叮嘱她什么行李要带妥当、在学校照顾好自己、不要乱吃东西等等诸如此类,当然沈意也简单的应付了几句,就匆匆挂断了电话,她这个人和大多数的孩子一样还是实在受不了父母“关心则乱”的啰嗦。
而沈肖湘在她准备带着行李箱离开家门前,给沈意来几句客套又敷衍的话。
“那个谁,你自己懂得去那个机构吧!我就不用送你去了,你都十八岁,要懂得自力更生了,不能凡事都依赖…”还未等沈肖湘讲完,沈意又再次开口打断了她。
“我得先走了,要不然趕不上地铁就不好了。”
“姑姑,拜拜。”
沈意连个眼神都没有给沈肖湘,直接拖着行李箱出了门,把门关上。当她把行李箱搬到楼下,拖出大楼门外时,抬头往五层楼位置望去,眯了眯眼,嘴里暗骂一句:“老巫婆。”
“废话就是多。”
她哼哧了一声,拖着行李箱离开了此处。浑然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不远处的俊郎青年男人收尽眼底,只见他眼眸漾出笑意,似乎还在回味刚刚女孩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