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

    烟味发苦,夏日燥热的暑气未消退,矮墙边的藤蔓剪影映在墙上,像一幅水墨画儿。

    男人和女人站在巷尾,一高一低,西装配裙装,本是极为般配的一对。

    可此时女人那张漂亮的鹅蛋脸上已经盈满了泪珠,不可置信道:“伽城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要发消息给你奶奶的,你别和我分手。”

    “我们在一起两个多月,难道不快乐吗,我对你那么好,我那么……喜欢你。”

    “你再给我个机会好不好,我再也不向你奶奶发消息了,我们不分手,我不答应。”

    男人微低头,单手插兜,咬着烟,眼神轻漠,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隔了有些远,沈芙礼听不清了。

    那边女人的呜咽的哭声又持续了几分钟,从最开始的悲伤不舍,到后面的微微有些失控。

    “应伽城,我那么爱你,你就不能喜欢我一点吗?”

    “这公平吗?平时都是我主动找你,你那么冷淡,你难道就没一点错吗?总是这么冷淡,我也是人我也有感情!”

    “我还不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才会擅自去联系你奶奶,我想得到你家人的祝福!”

    “林茜,你越界了。”冷冷一声。

    林茜哭得越发崩溃,“我越界?还不是因为我……我爱你……”

    “我们不分好不好,我身材不够好,还是脸不够好看,你……不是喜我这样子吗……”拉下外套拉链,往下拨弄黑裙领口裙,露出旖旎,春光乍泄,林茜泪眼婆娑的靠近,伸手想要搭他脖颈,姿态柔弱,我见犹怜。

    “不是。”应伽城声音平静,“我们不适合。”

    低头,漆黑眸中不见一丝情绪,他动作礼貌疏离,单手帮她拉好胸前外套拉链。

    “在一起时我们说过,只是试试。”

    “试了,不合适。”

    “到此为止。”

    “不……我不听……”林茜情绪激动,“你是不是有别的喜欢的人了?你劈腿了,是谁,告诉我是谁?”

    “是谁?应伽城!你告诉我!”

    “非得我说腻了?”这声很冷,如一盆凉水浇下来,男人低眸看她,睥睨般冷漠,“给自己留点儿自尊。”

    林茜颤抖着,安静下来,“对不起,伽城。”

    没什么耐心了,转了转指间银戒,他声音很淡:“包包礼物自己留下,人我不想再见。”

    林茜颤抖着哽咽着又说了些什么,沈芙礼后面都听不清了。

    她躲在树后面,小腹隐隐坠痛。

    感情仿佛酸涩的苦杏,原来这么多年来,他从没变过。

    他换过那么多女朋友,每次分手都是这样的场景吗。

    女生歇斯底里控诉,情绪激动而卑微的挽回,而他平静冷漠得仿佛旁观者,不留一丝余地,碾碎一切。

    有车经过,林茜被朋友扶上了车,最后离开的时候留下一句,不甘又委屈,

    “应伽城,你从来没有过什么真心。”

    ……

    微风夹杂着燥热,蝉鸣又躁动起来。

    烟味发苦,沈芙礼蹲下来,膝盖抵着腹部,安静看着前方,想等他走后离开。

    猩红一点被掐灭,男人身姿颀长,挺拔瘦高,长指点了下手机屏幕,十点了。

    站了一会,还没见动静。

    “出来吧。”低低一声。

    咬了咬唇角,沈芙礼起身,走出黑暗,在巷口,他身后两三米的地方站定。

    白衬衫,牛仔裤,人瘦瘦小小的一只,好像能被风吹倒。

    唯独那双眼睛很亮,清澈眼眸里,像积攒一汪春水,纯洁剔透。

    “听了多久?”男人看向她。

    吞了下口水,不自觉紧张,沈芙礼回,“十几分钟。”

    基本上是全程。

    应伽城向她抬了抬手。

    她立刻后退一步,“我不会说出去的。”

    沈芙礼解释,“师兄,我当今晚什么也没听见也没看见。”

    “看见什么,见不得人?”他嗓音很轻,似嘲讽。

    “你……”辜负林茜姐。

    沈芙礼没有说出口,心底却感到悲伤,他还会有下一个女朋友,也还会分手,他眼里可以看见很多人,可是永远不会看见她。

    就像高中时一样,她只能远远看着,他分手恋爱,恋爱分手。

    所以林茜姐不是最可悲的,最可悲的是她,她从来没有过机会拥有,哪怕……片刻。

    “我和林茜分手?”他平静问。

    沈芙礼抿着唇角,安静看他,点了点头。

    “你不难过。”

    “有必要。”不是问句,但冷静得像反问。

    “你希望我难过?”应伽城问。

    “不。”沈芙礼脱口而出。

    说出口她就停下了,她只是觉得,永远没有办法靠近他,没有人,能走近他的心。

    “不准提了。”

    “嗯。”

    “过来。”

    沈芙礼往前几步,在他面前站定,她刚到他肩,抬头看他。

    女生眼神认真又柔和,眼睛很亮,好像天上星。

    “你一个人?”他问。

    “嗯。”

    “陪你来的男生呢?”

    “他先回去了。”沈芙礼抓着包卫生巾的袋子往后躲了躲。

    黑色袋子露了一点粉,应伽城不动声色,打字发了几条消息。

    带她往外走,他一直走在路的外围,人高,衬衫西裤,眉眼生得英俊,疏冷如山上雪。

    跟着他走了段路,沈芙礼才问:“我们去哪儿呀?”

    “拐了。”

    “啊?”沈芙礼惊讶。

    翘了翘唇角,应伽城没回。

    拐了个弯,带她进了一家店,他点了碗红糖醪糟小汤圆。

    男人碎发漆黑,鼻梁高,眼皮薄,看人的时候没什么温度,可这会坐在她对面,看她一勺一勺吃热腾腾醪糟小汤圆。

    温热的食物入胃,腹部疼痛减轻很多,沈芙礼脸上也来了些血色,结账的时候抢着要扫码。

    “干什么。”应伽城问。

    沈芙礼停下,“付钱。”

    老板过来笑着开口,“哎呀小姑娘,你们这账,这位先生已经买过了,不用付了不用付了。”

    应伽城有点想笑:“撇清干系?”

    沈芙礼连忙摆手,“不是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起身,应伽城带她出去,“地址。”

    “哪里。”

    “你家。”

    沈芙礼嗫嚅着报了自己家附近公园的名字。

    应伽城听完也没有多说,发了条消息,没过一分钟就有辆黑色越野停在路边。

    司机开了后座门。

    沈芙礼回头看了眼他。

    站在枝叶茂密的行道树旁,男人微低头,握着手机在打电话,手指骨节修长,银戒微微泛冷光。

    他没看过来。

    沈芙礼在心里对他说了再见,坐上越野,隔着暗色车窗,驶离繁华。

    _

    九月,南大。

    研一课表排得宽松,实验室的实验也刚起步,参加完开学典礼后,沈芙礼的时间就富余起来。

    母亲唐则月总打电话来询问她学业是否有落下,跟不跟得上,在学校一个人钱够不够花。

    沈芙礼几乎整天都泡在校图书馆里,两周时间把本科落下遗忘的高数和生物遗传学的专业课学习完毕,而在对母亲的电话里的回应总是说好,她奖学金要下来了,钱够花的。

    她没要母亲的钱,入学时还偷偷塞了一千块在母亲的衣兜里,那是她打暑假工挣的,家里面为了给她治病已经花费太多,掏空了积蓄,林林总总的还有不少负债,父母奶奶他们在家生活得一直很拮据。

    助学贷款缴完学费后,余下的生活费都是沈芙礼自己找兼职,以及暑假挣的钱抵上。

    学完需要补的课程,沈芙礼在校内兼职群里加了一位学姐,以两百元的价格翻译一篇商业SWOT分析试稿成功,今天约定好了去她宿舍取更多的商稿。

    走出图书馆,正好遇见从食堂买完早餐回来的舍友张晓亭,她啃着烧麦,咬着豆浆吸管,一看见她就围上来,“芙芙!”

    “你刚从图书馆出来呀,真不愧是学霸啊。”她很热情,标准的学生头,脸圆圆的,有些脸颊肉,笑起来很可爱。

    “嗯。”为了翻译那篇稿子,沈芙礼熬了大夜,里面有很多单词和专业名词她不熟悉,花费了不少时间查资料。

    张晓亭挽着她手,给她递了个红糖小馒头,“早饭都没吃吧?你都这么瘦了,按时吃饭啊。”

    沈芙礼宽慰笑笑,“我没事。”

    “你必须吃,我这还有个大肉包。”张晓亭硬把早餐塞进她手里,“今天我们宿舍除你外就我起得最早,光荣背负给他们买早餐的使命了,李潇和王子绮那两个懒鬼还没起床呢。”

    沈芙礼没再推脱,找了个地方安静的吃完早饭,和张晓亭在教学楼下分开后就径直去了新加的那位学姐给的地址。

    柏苑西楼,是研究生公寓,沈芙礼如约到了约定的地点,在楼下大厅里等了会。

    这栋公寓里往来的人很少,设施装潢都比他们所在的研究生公寓要好上好几档,也有电梯,休息室,每一楼都配备了图书室和健身房。

    等了十分钟,沈芙礼还没等到那位学姐下楼,她尝试着发了个消息,那位学姐便直接让她上楼去她宿舍等。

    电梯抵达五楼,沈芙礼捧着昨晚翻译好的稿子,依旧是白衬衫和浅色牛仔裤,头发绑的方便的低马尾,挎着一个白色浆洗得发白的帆布包,朴素却又有种质朴的漂亮。

    敲门敲了两下,一直有人应声,没一会听见脚步声,门开后,入目的女人,穿着一件黛紫色收腰长裙,踩着睡鞋,手里还拿着卷发棒,半弯着腰在卷头发。

    没有精心打扮完成,但整个人就是有种不落窠臼的气质,鹅蛋脸,化着淡妆,简约又温婉的漂亮。

    “进来吧,随便坐。”看她局促的模样,温荔棠主动开口。

    沈芙礼抿了抿唇角,“我在门口等就可以,学姐。”

    “进来呀,我房间没收拾,不怕乱。”

    房间是一室两厅,陈设摆放都与宿舍不一样,橘黄和暖白两种色调,都是任自己心意。

    窗台上开着一盆白色水仙花,花叶尖还缀着露珠。

    沈芙礼安静的坐在小沙发上,听见温荔棠在梳妆间和谁打电话,言语间都是掩不住的欣赏喜悦。

    “听阿让说的,他回来了,这周从洛杉矶飞回来。”

    “他家他当然不爱回咯,我是去公司找,他本来就低调,跟他家里那一个个纨绔合不来。”

    “你说,他喜欢紫色还是蓝色,这件裙子怎么样?”

    “这件呢?黑白简约些,和他西装也搭些,但是不行啊,看着太古板了,第一次约会呢,我就穿这样。”

    “讨厌,你好烦啊你。”那边的女声不知道说了什么,温荔棠挂了电话。

    出门的时候仍是捉摸不定穿哪件裙子,还挑了件姜黄色和芋紫色的连衣裙问沈芙礼。

    沈芙礼指了指芋紫色,“这件好些,搭配学姐的发型,很温柔好看。”

    温荔棠对着镜子比了比,“是哦,那就这件啦,谢谢小学妹。”

    沈芙礼等稿子等了整三十分钟,等到最后,温荔棠告诉她,稿子忘取了,让她陪她一起去公司,会给她介绍更多翻译的活,不亏她。

    见她犹豫,温荔棠给她转了两百块,“那就当陪我啦,小学妹。”她觉得她还挺可爱的,就是穿着有点土。

    沈芙礼没收钱,还是和她一起坐上了出租。

    出租车停在CBD最繁华地带,高楼鳞次栉比,商业园区外是一条江,名江南江,以南江相隔,一边是金融区,一边是娱乐区。

    下车后,沈芙礼抬头看见那栋建筑上,艺术字体设计的几个大字:伽禾生物科技。

    温荔棠一手扶着太阳帽帽檐,一手搭沈芙礼手背上,要牵她往里走。

    犹豫了会。

    “走啊,学妹,资料在上面。”

    报了名字之后前台主动带他们进电梯,电梯运行到七楼。

    平层的一半区域是不对外开放的,装修风格简约大气,以黑白色为主调。

    外层是办公区,落地窗外,江景一览无余。

    温荔棠拿了权限卡,直接走过办公区,她边走边发消息,“这会儿他倒时差,估计在休息。”

    办公区尽头的暑假旁有一扇门,门那边是装修得低调简奢的套房。

    温荔棠给陈让打电话,“阿让,你哥还没起,我在他门口等着呢,你催催。”

    沈芙礼站在银色办公桌旁,距离感克制,她没再往前,只是温声提醒,“学姐,资料。”

    “你多大?”她突然问。

    “啊。”沈芙礼眨了眨眼,有些无辜。

    下一瞬,密码锁门禁开了,温荔棠径直进去,把刚刚问的问题都抛之脑后。

    门半掩着,隐隐听见声音。

    “阿梵,看我。”

    “今天有什么打算?”

    “林茜没来再纠缠吧。”

    办公桌上的玻璃杯里面龙井茶叶在水里舒展开来,漂浮在水面,空气中溢出浅淡的茶香。

    女人的声音听不太真切,但总是夹着几句撒娇似的蜜调,轻而柔。

    娓娓道来,温荔棠细细叙述了许多自己在学校的发生的事情,仿佛在朋友面前傲娇的大小姐,在男人的房间里,很轻易的就被磨平了棱角,像圆润的被烫火烤过的鹅暖手,温柔小意。

    而男人的声音很低,时不时会一两句,低哑的,似晨间的雾,仿佛没睡醒。

    手指轻轻揪胸口别的向日葵针织小花,上次一别后已经过去快一个月,她已经能平静的不去想他,也以为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可命运冥冥中却总要让她成为他生命中的观众,满怀爱慕之心,她却在他的世界里激不起一丝涟漪,只能目睹他与别的女人互诉衷肠,爱恨辗转。

    喉咙忽然变得很渴,沈芙礼走近办公桌,伸手端起了那杯龙井,苦涩像从心底泛出,杯子轻碰了下桌角,发出一声响动声。

    “外面是谁?”男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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