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

    愣了下,沈芙礼揪住小别针的尾巴,抬头看向应伽城。

    他很高,颈背直,一手半垂,黑色西装白色衬衫,衬衫下摆没扎,没有系领带,随意而落拓。

    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在她询问与惊讶的目光中与她相对。

    沈芙礼还来不及窥见那里面的情绪,就听见他回:

    “不是。”

    “不是女朋友。”

    “她不是。”

    “林叔,别瞎叫。”

    林景坤哦哦了几声,有点纳闷,“我看走眼了啊。”

    陈让不悦,脸色有点不好,“舅舅您老歇着,别瞎点什么鸳鸯谱,三哥的事儿也不需要你管。”

    放缓呼吸,沈芙礼低着头,只看着地面石阶上下青苔。

    不是女朋友,她不是。

    有其他人吗。

    蝴蝶结绑带被弹了下,男人声线独特,像冷泉,“发什么呆。”

    “师妹。”一颗石子砸入冷泉,叮咚一声。

    他极少这样叫她。

    沈芙礼抬头看他,抿了抿唇角,“师兄。”

    林景坤一拍脑袋,“原来是学妹啊,我今天老糊涂了,你们伽禾来那么多人,没想到南大这一层。”

    “小妹妹,你别介意啊,你师兄他没带什么人来过我这儿。”

    应伽城走前去落座了,林景坤还悄悄凑她旁边来说,“他跟他爸妈不亲,我算他半个长辈。”

    “我让他和小让一起喊我舅舅,他非说我占便宜,没喊过。”

    “饿坏了吧,快去吃饭。”

    “好,谢谢舅舅。”话出口,沈芙礼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上飞快染上一丝红晕。

    橘色灯光下,她安静乖巧站立,纯得不行。

    林景坤听到这声笑了,“诶,你比伽城乖,比他听话多了,叫舅舅也行,就叫舅舅以后。”

    “我……”沈芙礼没说出拒绝的话,被推着走到应伽城身旁去。

    雅间里有琴声流淌,玻璃窗外是朦朦胧胧的山色,湖面灯光温柔的晕开,房内是屏风,一副美人图,他坐在屏风后面,一手搭着梨花木椅背,修长手指垂下,手背青筋迭起。

    沈芙礼走近,一手轻放在他旁边椅子的椅背上,轻轻叫:“师兄。”

    “坐我旁边。”后颈棘突明显,他没回头。

    “哦,好。”

    一桌上的人大都都是伽禾的项目组成员,陈让和那个朋克女孩坐在离他们两个座位的地方。

    上的菜都是些私房菜,蒸鲈鱼,白灼虾,炖煮的老母鸡,大都味道清淡鲜美。

    酒杯满上红酒,陈让先开口,“今天聚这里,是为了伽禾的项目,以后辛苦大家,我代表三哥敬你们一杯。”

    沈芙礼默默剥面前的花生吃,耳朵竖着听他们说话。

    “还想吃什么。”

    冷不丁的,面前递过来了一份菜单,轻碰到她手指。

    沈芙礼一抬眸,撞入他的眼底,漆黑漂亮,总显得深情的眼眸。

    眨了眨眼,沈芙礼回,“够吃了。”

    “要不要甜点。”应伽城嗓音有点凉,屏退了应侍生,他挽起衬衫袖口提起热水壶烫碗筷。

    手臂青筋线条迭起,极有力量感。

    热水弥漫起水雾,沈芙礼隔着雾气看他,衬衫纽扣一丝不苟系到了最上面一颗。

    “不用……”

    他接过她的碗筷,顺手帮她也过了一遍烫水。

    沈芙礼立刻伸出双手去接,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她不吃给我点一份三哥,我要慕斯,巧克力慕斯。”陈让见缝插针。

    捧着瓷碗,感受到碗内的温度,沈芙礼一眼瞥到菜单上的红糖糍粑,没移眼。

    看她这么急切的不想让他帮忙的模样,应伽城一手手肘撑着梨花木桌,微微后仰,“一份红糖糍粑。”

    把菜单递给身旁人。

    沈芙礼抿了抿嘴唇,想吃也说,“不用了,师兄。”

    女孩后脑勺黑发柔软,发绳是个浅粉色的蝴蝶结绑带,一点可爱。

    看她一副受惊小兔的模样。

    应伽城有些好笑,“沈芙礼。”

    “嗯?”耳骨泛红,有点热,她偏头看他。

    “你在别扭些什么。”

    长睫在眼窝里铺出一圈阴影,杏眼懵懂的,眼底纯粹而干净,沈芙礼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

    眉很深,锋利而极棱角分明的长相,此刻好整以暇看她,好像他一直坦荡。

    在他们之间的关系中。

    单纯的,不掺杂男女之情的师兄妹关系。

    喉咙有些发涩,那瞬间沈芙礼生了反骨,往前凑了下,伸手去拿他身旁的陶瓷勺,轻轻开口:“我没有别扭过。”

    “倒是师兄,你这样你女朋友知道吗。”

    柔软发丝拂过脸颊,一点柑橘调的气息,青涩的,初生的枳花。

    随后,应伽城坐直身子,拉开与她的距离,恢复疏离冷淡,“师兄没有女朋友。”

    “师妹,也不用把我想得这么坏。”

    “哦。”沈芙礼用勺子舀了勺增汤,眼皮轻轻一动,掩下眼底情绪,“是吗。”

    “我哪样?”应伽城回过味来,一手半遮额头,好整以暇,一点散漫。

    咽了下汤,沈芙礼说:“没哪样”停顿了下,她抬头对他笑,“师兄是绝世大好人。”

    “咳。”一掌握拳,轻抵唇角,应伽城勾唇轻笑了下。

    陈让半张嘴想说什么,她身旁的女生起身一手把他压下去了,她递了个酒杯过来,装的是威士忌,直接和她的茶杯碰了下,“叫我叶子就好。”

    “噢噢,叶子。”沈芙礼反应过来也端起茶杯去碰她的杯。

    叶子收回酒杯直接一饮而尽。

    “噢对,三哥忘和你们介绍了,这是我新交的朋友叶子,她赛车侧漂贼厉害,也玩音乐。”

    “朋友。”应伽城淡声重复了句。

    “天地日月可鉴啊,只是朋友。”

    “嗯。”他懒得管他的事,没多评价。

    饭桌上氛围比较和谐,聊的都是以后项目的事,有人来和沈芙礼自我介绍,她也都礼貌回应。

    “明天来伽禾。”饭局过一半,应伽城把自己的员工卡递过来。

    他喝了很少的酒,眸色里还是清醒的,碎发微垂,耳骨很白,搁桌上的手骨节清晰。

    相距不过十厘米,沈芙礼看着那张员工卡上他的照片,穿的是研究室里最寻常的白大褂,头发比现在短很多,五官锐利,骨相优越,极有攻击性的英俊。

    手指压着那张卡,沈芙礼喉咙有些痒,她今晚吃了很多炸酥红糖糍粑,甜甜的糯糯的,她很喜欢。

    眼底好像有很浅的泪光,第一次距离这么近看他,沈芙礼点点头,“好。”

    “有不会的问我。”

    “嗯。”

    “喝这个。”他拆了一盒酸奶插上插管递给她。

    沈芙礼看着他左手中指的戒指,眼睫轻颤了下,“师兄。”

    “嗯?”

    “我……”

    应伽城低头查看手机消息,眼睫微垂,眼底打出一圈阴影,他听着,掀开眼皮看他,眼底沉寂淡漠,“怎么?”

    一些悸动好像平息了,沈芙礼轻轻开口,“我们中秋放假,我要回家,实验室我来不了。”

    “成。”应伽城食指搭在玻璃杯上,嗓音有些笑意,“准放假,我们实验室不是什么吃人的地方,也遵守劳动法,你担心什么师妹。”

    她眼底的犹豫,忐忑,酝酿的风暴又平息,在他眼里只是担心。

    沈芙礼抬头笑,露出小梨涡,“那就好师兄,我怕你记着导师的气,也连带我一起看不惯。”

    “没良心啊 。”翘了翘唇角,应伽城笑意很淡。

    他很照顾自己,细心温柔,会注意到她的喜好,他对她算是很好。

    捏了捏指节,沈沈芙礼不再去想,接下来只是问他工作上的问题。

    饭局接近尾声,应伽城有事出去接个电话,陈让拿了半瓶干邑过来,他倒了一杯递过来,看向沈芙礼的眼神里充满戒备,“上次你说那些话,我真挺看不惯的。”

    “三哥说过去,在我这却没有。”

    “和我喝一杯,喝完上次的事才算翻篇。”

    “不喜欢,就别招惹。”他低头倒酒,低声在她耳边说。

    像警告。

    沈芙礼眨了眨眼,杏眼清澈无辜,“怎么会,我一直都知道,师兄和陈让哥哥,一直拿我当妹妹,我怎么会有其他想法。”

    “在我心底,师兄是拿来尊敬的,不会讨厌,也更谈不上陈让哥哥用的词语描述。”

    “噗嗤。”一直在旁边没怎么说话的叶子忍俊不禁。

    陈让被说懵了,没想到她来这一出,还没反应过来,沈芙礼就端起那杯酒仰着头一咕噜喝进去了。

    大步过来,应伽城大手夺过她的酒杯,看着见底的杯子皱了皱眉。

    “陈让哥,这样可以了吗,那件事算过去吗?”眼睛微微泛红,她的眼神却很倔强。

    “43度。”应伽城冷冷看了眼陈让。

    “解酒药。”他问身旁助理。

    温水兑解酒药下肚,沈芙礼端着水杯,喉咙里的灼热缓解了些。

    她摇摇头对应伽城笑笑,“师兄,我没事。”

    就是有点晕。

    “不会喝酒还喝什么?”应伽城冷声道,他不理解她的脑回路。

    “陈让。”他叫他的语气里透着不悦。

    陈让抓了把头发,“三哥。”

    “出来。”

    雅间里的人都差不多走完了。

    他们出去后,沈芙礼听见了一阵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改装过的,轰隆轰隆,扬起尘沙一般。

    沈芙礼腹部有些不舒服,有点晕晕的。

    叶子走到窗边去看外面的情形,回头看她,淡淡开口:“解酒药起效还得半个小时。”

    “不会喝酒的人硬喝酒,只有难受。”

    “只是尊敬的师兄,会做到这样吗。”

    “我很好奇。”

    沿着湖跑了一圈,赛车车灯照着湖面,飞驰而过,柳枝被卷起,叶片也掉落了些许。

    两圈过后,陈让在副驾驶座上面如死灰。

    而应伽城面无表情,全程冷静,头盔赛车服都没有穿,在漆黑的夜里疾驰,熟练侧漂,横漂,s弯道过山弯竞速,贴着湖边,震起湖面涟漪。

    玩赛车玩得很疯,陈让心底只有这一个念头,下车。

    引擎声渐渐平息,拉开车门,陈让下车的时候腿脚都是软的,一滑差点跪下去。

    身旁有侍应生去扶他,他仰头靠在花坛围栏上,求饶,“服了,三哥。”

    他只听说过他以前玩赛车很厉害很疯狂,却没有真正见识过,或者说这几年来,他很少再和他们一起混。

    创业,应付那边,他应该很累。

    他自诩赛车熟手,这会见识到他开车时不要命的劲也还是心有余悸,“我以后,保证,保证,不会再找沈芙礼的麻烦。”

    “嗯。”没穿西装外套,他一件白色衬衫,下摆没扎,站在湖边,额前发丝有点凌乱,眼底情绪很平静。

    啪嗒一声,他低头点了支烟,随手递给陈让。

    陈让摆手,捂着腹部,“哥我现在抽不下。”偏头他还能开玩笑无谓的笑,“来我们组织的野跑呗,把那几个龟孙都干趴。”

    “不去。”

    “也是,你忙。”

    站在窗边,热晕了脑袋,隔着玻璃看向那边,他站在湖边孤寂的身影。

    温度好像散了点,沈芙礼偏头额头贴在玻璃上,眼眸星星点点的,只睁着眼看,却并不说话。

    叶子拉开窗帘,拿烟出来,看了眼她换成了棒棒糖,在嘴里嚼,她看着陈让在那边弯腰趴椅子上的模样无动于衷。

    那侍应生是个挺好看的女生,穿着旗袍,一直耐心的在旁边扶住他,一手轻拍他的背。

    “你不去吗。”沈芙礼还记着他们是一起来的。

    “为什么去。”叶子平静反问,她单手抱胸,“耽误人家挣钱。”

    “你们是……”

    叶子笑了下,眼底有轻蔑,“他只是个很菜的徒弟,玩赛车玩得烂,没人敢反驳他,是个不学无术不求上进的纨绔富二代。”

    “和你那位,没得比。”

    “不论车技还是其他。”

    玻璃亮晶晶的,照着脸颊的红晕,沈芙礼感觉头更热了,什么你那位,什么车技。

    离开山庄时,沈芙礼酒已经醒了很多。

    她上了那辆越野,隔着玻璃看见草灰绿的草坪上站着两个人。

    陈让和那个穿着紫色旗袍的侍应生,她好像追了一截路了,穿着高跟鞋,一直谦卑的低着头,面庞明明挺温柔的,面善。

    她眼底的担心和关切好像是真的,站在陈让身边,嘘寒问暖。

    或许男人都喜欢这种,温柔小意,处处乖巧听话。

    沈芙礼看见陈让抬手挪开她抓衣袖的手,他掏出钱包,把里面的现金都拿出来递给她。

    约莫有十几二十张,他该是很喜欢她,后来还递了张银行卡,那女人没收。

    沈芙礼脑海里回响起叶子的那句话,“以后我不是她的唯一,现在当然更算不上,我们是朋友。”

    “朋友是不可以睡觉的,适当关心ok,嘘寒问暖我上赶着,而他们这种富家子弟,最不缺的就是女人的喜欢。”

    “今天在湖心居有漂亮温柔的服务生对他体贴温柔,信不信,他们今晚就能上床。”

    “不喜欢没有爱也可以睡。”

    “不用负责,男人都这样。”

    沈芙礼看那女人手又挽了过来,似乎要把他留下。

    而叶子不远不近站着,黑色赛车手套,叼着根棒棒糖,她在湖边站着,没什么情绪。

    “在看什么。”

    应伽城半靠着座椅,一手搭着膝盖,滑动平板资料在看,他问。

    沈芙礼抿了抿唇,抬头看了眼天空,轻轻开口:“看星星。”

    手指顿了下,应伽城继续翻阅。

    “今晚一颗星星也没有。”

    “嘟!”刺耳一声,这段路应伽城开出去,一束笔直的灯光打在草坪中央,照在陈让和那女人身上。

    陈让揉了把乱糟糟的头发,又喊人来加了两千,把那女人送回去。

    留下联系方式的那张卡片,他扔掉。

    离得近,沈芙礼看清楚了。

    她抬头看向应伽城,瘦削清晰的下颌线,那一瞬间,她生出希冀。

    她想相信他,像虔诚信徒等待荒芜春天。

    你看,叶子说错了,男人不爱也不会和别人睡的。

    至少他不会,她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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