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或许有些人的出现便是救赎。救你于水火,赐你于曙光。
命运或许会兜兜转转的带来很多人,带走很多人,但是在这万千个人里,总有那么一个人不属于命运的流转,他只属于你,然后给你搭建一个全世界。
或许命运会埋下很多很多的伏笔,但是他来了,一切的伏笔都有了解释。
游乐园里面空空荡荡,只有顾晔承和林泠两个人,但是出奇的是,所有的设施都可以正常运行。
在林泠的记忆里好像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又好像来过,小时候学业繁重根本就空不出时间来玩,闲望舒对她要求严苛,童年里所有她觉得的快乐时光,都是和沈如故在一起的时候。
林泠望向顾晔承,有些不理解顾晔承为什么带他来这里,刚想问就听见顾晔承说:“小时候,我和妈妈来过,后来妈妈去世我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林泠偏头望向顾晔承,他的目光定格在远处的一个旋转木马上。
顾晔承的童年应该是寂寞的吧。
“这里为什么没有人啊?”林泠环顾了一下四周,再次确定了这偌大的游乐园里面只有她和顾晔承两个人。
“因为我把这里买下来,还没正式对外开放。”
听到顾晔承的回答,林泠差点失笑,不禁揶揄顾晔承:“有钱任性啊。”
顾晔承并没有笑,只是分外惆怅的说了一句:“因为——意难平。”
顾晔承这样一说,林泠也笑不出来了。
“当时妈妈怀了妹妹,很多设施都玩不了,所以她就只带我玩了那个——”顾晔承指向旋转木马,目光看向是旋转木马却又显得格外悠远。“也是那天晚上妈妈去世了,跟妹妹一起。”
林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些对于顾晔承来说应该是一道不能触碰的伤,或许她从来不曾去了解过顾晔承,去了解这个高大男人身体里居住的孤寂的灵魂。
林泠伸手握住顾晔承的手想要安慰他,却发现和顾晔承相比,她的手显得有些冰凉,林泠刚想抽手却被顾晔承紧紧握住。
宽大的手掌带着温热在温暖林泠寒凉的手,在这样的冬夜里,这份并不炙热的温度却能够温暖林泠整个人。林泠本想是安慰顾晔承的,没想到反而被顾晔承温暖到了。
顾晔承从不是个冷冰冰的人,如凌未迟所说,他应该是个心特别软的人。这份柔软需要去开掘出来。
“我好像从来没有来过游乐园,也没有坐过旋转木马。”
顾晔承望向林泠,默了一会便拉着林泠朝着旋转木马的方向走去,顾晔承步子走的缓慢好似在迁就林泠的步伐。
顾晔承扶着林泠坐上旋转木马,自己则是走到外围打开机器望着林泠。
欢快的音乐在这样安静的夜里显得分外祥和,林泠坐在木马上看着流转的光景不停变换,她不禁在想,往年这样的夜里,这一天里,这一场大雪里,她在干什么呢?是画设计稿,是缩在被子里看百无聊赖的电视剧,还是看着这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的雪发呆呢。
那么顾晔承又在干什么呢?
林泠不知道,她只知道,此刻的顾晔承正在看着她,而她坐在旋转木马上寻觅缺失的童年。
仓皇人间,庸庸碌碌都在如她一般寻觅什么呢。
林泠缩了缩脖子,旋转木马虽然转的慢,但是冬夜里实在太冷,总会有凉风侵袭她身上的温度,方才被顾晔承好不容易温暖些许的手又恢复了冰凉。
旋转木马转了几分钟便停了,林泠从旋转木马上下来,顾晔承看着林泠被冻红的鼻子微微笑了笑。
“怎么样?有没有找到童年的感觉。”林泠知道顾晔承这是在揶揄她,林泠实在太冷了也懒得去理会顾晔承话里的调侃。
林泠吸了吸鼻子,闷声道:“有点冷。”
顾晔承脱下身上的大衣披到林泠肩头,林泠一见顾晔承这动作连忙要将衣服还给他,这么冷的天还下着雪,顾晔承把衣服给她,自己怎么办。
而顾晔承却微微使力将衣服按在林泠的肩头,不让林泠还给他。
“披着吧,我不冷。”
林泠看顾晔承将大衣给她,身上只剩一件黑色的高领,光是看着林泠都不禁替顾晔承冷。
“不行,怎么可能不冷。”林泠伸手非要将衣服还给顾晔承,在林泠的再三坚持下顾晔承到底还是把大衣穿了起来。
雪稀稀疏疏的下着,也顾不得温寒肆意的下着,没一会两人的身上都积累了一层薄薄的雪。
顾晔承也知道再在这里站下去,保不齐明天林泠就要感冒了,他拉起林泠的手往游乐园的中心走去。
穿过一片繁茂的丛林,林泠看见一个巨大的摩天轮伫立于这个游乐场当中,摩天轮灯光浪漫的色调给冬夜蒙上了一层滤镜,林泠看着不禁心中一动。
“走吧。”
林泠被顾晔承拉着上了摩天轮,刚刚和顾晔承坐上去,摩天轮便开始启动了。
“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吗?”林泠问。
“还有一个门卫。”
林泠觉得顾晔承刚刚绝对是因为太冷了所以自己没有去坐旋转木马,难怪她一下来他就忙不迭的揶揄她,敢情早就知道上去冷,真是一肚子坏水。
顾晔承知道林泠反应过来了,偏头看向窗外不与林泠对视,可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暗笑。
林泠知道如果她现在去质问顾晔承,顾晔承肯定会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来撇清嫌疑。
真的是,太坏了。
林泠憋闷的不再去理会顾晔承,亏她好心的还想要去安慰顾晔承,不值当,真是不值当。
林泠也学着顾晔承的样子去看窗外的景色,摩天轮转动的有些许慢,它一点点的升高带林泠去领略这个城市的美。
曾经她觉得,这个城市满目的流光溢彩和灯红酒绿,红的如血,绿的如荼,然而在她看来不过是全然的灰,和寂静的白,她看到是这个城市喧嚣之下的孤凄,鼎沸之下死一般的静。
而今却觉得,五彩斑斓的霓虹灯是人类给这个冷漠的世界增添的温度,是在夜晚这样一个时间段里照亮回家的路,给为家庭为事业奔波的人一个安慰和希望。这个世界所含有的温度其实从始至终都是取决于,你去看待这个世界时的温度。
或许林泠从不快乐,又或许林泠只是忽视了快乐的存在,她或许是被自己困住了。
她一直觉得闲望舒灌输给她的概念就是,所有事情都是不讲情分的,你只有拼命努力摒弃自己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于是乎这二十余年都在朝着这个理念努力。
所以那些林泠曾经去看待的东西,换一种方式再一次去正视的时候会忽而发现与曾经看待的感觉居然截然不同。
顾晔承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差一分钟。
摩天轮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往上攀爬,到达最高处时,天空中传来一声鸣响,一个色彩斑斓的烟火就在她的不远处璀璨闪耀。
铛——
到达十二点的钟声赫然敲响。
林泠尚且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听见顾晔承低沉的嗓音混着钟声以及烟花燃起的声音说了一句:“林泠,新年快乐。”
仅是这一句林泠差点眼泪奔走,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短短几个字莫名触动了林泠心里的某根弦,身体仿佛瞬间被过电了一般激的她心头震颤。
林泠抿着嘴唇只能点头,她怕她一下收不住眼泪会从眼眶里出来,声音会泛出哽咽。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和别人一起跨年了,自从白陆英生病起,每一年的这个时候她都是一个人。
真的是孤单寂寞久了,忽然被人温暖就容易感动。
林泠是这样,顾晔承又何尝不是呢,自从母亲去世,每一年这个时候他都是独自一个人看着窗外的烟火。
这样的一个日子里,不过就是两个寂寞的灵魂相互陪伴相互慰藉。
“林泠,回来吧,我们试着相处。”
林泠完全没有料想到顾晔承会说出这番话。
试着相处?如何相处,她心里存着沈如故,便满心都是沈如故,如何将这个溶于她心里的人抽离呢。
顾晔承带给她的,林泠觉得更多的是感动和惺惺相惜,这份情感又如何去超越她对于沈如故的欢喜呢。
如果,先一步遇上顾晔承就好了。
顾晔承其实也不太清楚自己对于林泠的感觉了,但是他确定的是,他希望林泠回去,希望那个偌大的房子里有些许烟火气,希望这样的一个夜里他不再是一个人。
鬼使神差的林泠也想知道,在未来的某一刻这份情感是否超越对于沈如故的欢喜,林泠强忍泪水漾出一个笑容,笑容温软,眉眼弯成了一道月牙。
“好。”
顾晔承望着林泠同样也露出了一抹浅笑。
“达成共识?”顾晔承问。
“达成共识。”林泠答。
林泠也想知道她亲眼所见云梦卿正在感受的幸福,是否林泠也能在顾晔承身上同样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