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萧氏集团出来后，她身上的寒气仿佛久久不能散去，回头望向这高大的建筑，似乎仍有一双狠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即使太阳还在温暖着城市，她也久久不能平复。

    萧墨琛与她向上看来的目光交汇，向下下看着她的身影逐渐消失，这场交易，他势在必得。

    回到家后，慕雪儿仍然没有回过神来，她尽力平复自己，对于今天的要求，她选择拒绝，警方的声明一定会公布的，对，一定会公布的。

    “雪儿，回学校是什么事情啊。”奶奶从房间走了出来。

    “跟我老师商量了一下他给我安排工作的事情。”她放下包，向厨房走去。

    毕业之后，她虽然已经找到了工作，但这件事，大家都不肯跟一位嫌疑人的女儿共事，公司也怕影响自己的声誉，辞退了她。

    这件事，她还没有告诉他们。

    “那，这是不在原来那家干啦？”爷爷也走了出来，坐到沙发上。

    “不在那里也好，得换个新环境。”爷爷喃喃自语。这当中的议论声，他们自然知道。

    “嗯，对，我改天还得再去一趟，亲自谢谢老师呢！”善意的谎言，要表现得开心。

    “这次是去哪个公司啊，还是干原来的工作吗？”奶奶走进厨房，择起了菜。

    “老师给了几个让我选选，我还没决定好呢。”慕雪儿低头洗着番茄。

    “雪儿，你去哪我们都不反对，去外地工作也没事的，我跟你爷爷留在这都能照顾自己。”

    慕雪儿洗菜的手一顿，低头看着手里的番茄，关上水阀。

    “奶奶，我会留在景城。”

    不会丢下你们的。

    一阵秋风吹进，混着阳光的味道，慕雪儿接过了奶奶手里的菜，爷爷在客厅，看着她忙活的身影，忧虑不减。

    慕雪儿走后，洛易直接走进了萧墨琛的办公室，大步流星的直接赖倒在了沙发上，他从小跟萧墨琛认识，没正形的他没少黏着萧墨琛，萧家出了这样的事，他也一直陪在萧墨琛身边，他懂他的心重，自己没心没肺这样子起码还能让他活动范围里有点人气儿。

    “寒哥，刚才那位是谁啊？”洛易抬起脸来。

    寒哥是洛易给萧墨琛起的外号，当初刚到国外时，洛易经常以他的名义举行派对，人帅身材好背景大，不少人是奔着他来的，来了之后就发现被洛易骗了，萧墨琛要么不在，好么就干巴巴自己一个人坐在一旁喝点酒，没玩多久不打招呼就走了，倒是洛易，捞了不少好处，圈子里的美女没少叫萧墨琛“冰山”。他干脆就用“寒哥”来揶揄他，叫的多了，也都习惯了。

    “她可没带工牌，你什么时候瞒着我藏了个美女啊，还让美人伤心啦？”对女人了解的他，注意到离开时慕雪儿眼眶和鼻尖都是红的。

    萧墨琛懒得搭理这个话唠，冷冷瞥了他一眼。

    “慕林的女儿。”萧墨琛没必要瞒他。

    “什么！”洛易倒是被这话钉住了。

    以萧家的手段，调查一个司机不难，叫他女儿过来，除非萧墨琛还有别的动作。

    “明天你们发声明的事？”洛易看到了一边的协议，随手拿了起来。

    “嗯。”

    “人家没答应吧。”洛易简单扫完内容，举着它。

    萧墨琛不语。

    “人家父亲出事，现在嫌疑都还没消呢，你还拿这个威胁她，想拉她立马入局，人家能同意才怪。”洛易撇撇嘴，感叹萧墨琛的冷漠。

    “是条件不够？”她现在没有工作，也缺一个为她父亲证明的机会。

    洛易咂了一声，看着萧墨琛想不通的样子，“我猜测啊，第一，她现在伤心过度，不想掺和；第二呢，就是人家看透了，自己到最后也不过是一颗牺牲的棋子罢了，她都看到了她父亲的下场，还怎么同意。”

    萧墨琛指尖敲打在办公桌上，若有所思。

    “感情呢，是最难估量的，你不能根据你的目的去规划人家的行为啊，你说是不是。”洛易还在劝导。

    萧墨琛沉下眉，把那份协议拿在手里，回想起她愠怒的样子，剜了洛易一眼。

    洛易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又说错了，立马躺倒沙发上拿着抱枕捂住了脸，逃避那边的眼神。

    “你说的对。”萧墨琛放下协议。

    这是说对了？他居然能让萧墨琛反省？洛易掀开抱枕，猛地起身。

    “我应该规划她的行为。”他看向洛易。

    “没救了。”什么时候连阅读理解都不会了，洛易又躺了回去。

    夜幕降临，喧嚣退去，交易仍在进行。

    慕雪儿从超市回来，浏览着手机上招聘软件的信息，她投了很多家公司，也就一两个公司有回复，面试就在明天，不管怎样，总要试试。

    看到一辆豪车停在这栋楼下，应该又是陈姨的儿子回来了吧，又换车了。

    推开门，“我回来了。”转过身换鞋，自己迟迟没得到回应，她探身向客厅望去。

    入眼是爷爷奶奶坐在沙发一边，以及——那个男人！

    萧墨琛！？

    她立马冲了过去。

    “不能签！”她大叫出声。

    爷爷奶奶坐在萧墨琛的两侧，看着反应过度的孙女，率先开了口，“不好意思啊，萧总，这是我孙女，她还不知道情况。”

    听到此话，萧墨琛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她急切的样子，不知道情况吗？

    爷爷的发言让慕雪儿愣在原地，拿起桌上的合同，是意外保险赔偿款。

    “雪儿，来，坐下，这是萧总给的赔偿，等你回来呢。”奶奶拉过慕雪儿坐下。

    沙发上的男人身着深色西装，剪裁合身，身姿挺拔，矜贵的气质与这间老房子格格不入，坐在米色的沙发上，从容不迫地看着她。

    “慕小姐，这是我公司针对这次意外事故给慕林先生的赔偿。”萧墨琛将文件递到她面前。

    又见面了，这次又是什么套路？

    慕雪儿看着文件，又望向他，他嘴角带着弧度，面上有了和善，眼神里却带着不可拒绝的强势，现在的伪装只让她更加惴惴不安。

    他又振了一下文件，递得更近，危险的气息逼得更近。

    “雪儿？”奶奶的提醒让她看向文件。

    她伸手接了过来，不再看他，抚摸着纸张的纹路，心脏却跳得更甚，始终感觉到一股冷冽的光盯着自己。

    “如果没问题，就可以签字了。”

    林城走向前来，递来钢笔。

    赔偿金额——500万？

    看到金额的慕雪儿看向爷爷，眉间尽显疑惑，怎么比正常保险高这么多？

    “这些金额是萧氏集团都同意的，你们不用担心，慕林毕竟在我们家做了这么久的司机，这些赔偿是应该的。”萧墨琛解释。

    “赔偿不重要，我们只要我父亲的清白。”慕雪儿放下钢笔，落在茶几上的啪嗒声给环境注入了一丝不平静。

    她对上他的眸子，房间陷入沉寂。

    “雪儿，签吧。”奶奶上前又拿起了钢笔。

    “奶奶！”慕雪儿不解，难道父亲的清白不是最重要的吗？

    “看来您们还没商量好，我们就先不打扰了，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可以随时联系我。”萧墨琛放下名片，就要起身离开。

    “萧总，我送你。”慕雪儿扔下那份文件，跟上萧墨琛。

    他停住，看着身后的她，“好。”

    他走在前，路灯下的背影宽大，慕雪儿叫住了他。

    “萧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灯光随着动作变化，五官逐渐显现，他回过身，看到面前换了一幅面孔的慕雪儿，萧墨琛不禁笑了，“慕小姐，是你不同意那份协议的，现在我给你们赔偿，这个方式有问题吗？”

    看着她的哂笑，慕雪儿直觉让她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萧墨琛注意到她打量的目光，走上前，“还有疑问吗，慕小姐？”

    黑影覆盖到面前，她看着凑近的脸，警惕地向后退。

    “我就不打扰了，你们可以再讨论，要不要签。”萧墨琛直起身来，转身大步上了车。

    盯着渐行渐远的车牌，逐渐消失在黑夜里，慕雪儿站在原地，攥紧外套。

    回到楼上，爷爷奶奶缄默不语。

    “奶奶，为什么？”慕雪儿恍惚地坐下。

    “雪儿，有了钱，你就能走得远远的了。”不用再跟在我们老头子老太太身边受这议论的苦了。

    “旁人再怎么说，我们也就活那么几年了，待在这，他们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你不一样，你还年轻。”爷爷沉声说着，却偏过了头，不去看孙女。

    酸楚的感觉涌上来，堵住了下面的话，“可是——”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不想再经历这折磨的离别了。

    拿着父亲的赔偿金，她就能安心得过之后的生活吗？她以什么脸面去面的父亲。

    “雪儿，奶奶知道你的想法，你还年轻，你还年轻啊！”奶奶又捂面哭泣了起来，做出这个决定，她又是多么艰难，死去的可是她亲儿子啊！

    “雪儿，签吧。”爷爷递来了笔。

    “我只有你们了，为什么赶我走！”泪水掉落，她上前紧抱住奶奶。

    她知道这是爷爷奶奶在耗尽自己所能，来保护她，可偏偏是这种被抛弃的感觉在凌迟她，一遍遍在剐她的血肉，新伤带着旧疤，疼得不行。

    房间里充满忧郁与泪水，可黑夜不会可怜一颗星下来，给他们带来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