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冷风让慕雪儿打了个哆嗦,她小心翼翼提着裙摆,注意着脚下,这庄园什么时候变大了,还变得难走了,刮来的寒意更是阻挡着她的脚步。
“萧总。”慕雪儿叫住了不远处的身影,细小的鸡皮疙瘩跳了出来,她打着寒颤。
她的后背大面积迎着冷气流,根本无法阻挡被挟走身体一股股的热量。
听到声音,萧墨琛回过身,她已经停下,提着裙摆,泛着银色的道路上站着穿着单薄黑色礼服的她,深沉的绿松安静伫立一旁,微风堪堪颤动着毛茸茸的树影,裙摆却飞扬得明显,衬得身影更加单薄。
“萧总,能不能借一下你的外套。”她揉搓着自己的手臂,声音不大,却在安静的道路上明显。
冷风也吹着他的脸,自然也感受了凉,脱下外套,整理整齐挎在臂弯,走近递给了她。
“给。”他走到面前。
他的衬衫也被风刮出几道细褶,描摹着腰身。
“谢谢。”她伸手接过。
自己大半被影子所覆盖,片刻又恢复全部光明,草木香气和余温一齐拥了上来,包裹住单薄的上半身。
两人一前一后,身后的女人头发挽起,被罩在男人的西装外套里,露出细长的脖颈,男人的身形宽肩窄腰,迈步缓缓,似乎刻意维持着两人的距离。
说不清是薄雾还是银色的灯光,两人都变得隐隐约约,连拍下的照片都带着秋日的冷寂。
林城已经贴心开了些暖气,一进到车里,是十分舒服的温度,将秋日的夜晚分隔开。
“你想问的是什么。”刚才在宴会厅,萧墨琛想到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刚才与您握手的苏老板叫什么名字?”
就这?
“苏子义。”萧墨琛如实说道。
“还有别的问题吗?”他以为会起码问一下苏家与萧家现在的情况。
“你接下打算怎么做?”慕雪儿望向萧墨琛。
她脑中明确的声音告诉她,她应该主动起来,不要做被动的诱饵,他们要合作,案件的水落石出是他的结束,但是她的刚开始。
诱饵的报复不是挣脱束缚。
萧墨琛咳了一下,紧接着慕雪儿看到林城下了车,留他们两个人的空间。
“你想怎么做?”萧墨琛知道她心里有了想法,与她对视。
“我想要那些照片,就是签协议前您给我看的那些。”慕雪儿很是平静。
他回想起那些照片,是慕林与那个线人的聊天记录以及监控画面,警方那边关于线人还是没有调查结果,能确定的是已经离开了国内,但去了哪,是否还活着还需要时间。
但现在,对面很快就会有动静了。
“就这些吗?苏家势力强大,你觉得一个人能对付得了吗?”萧墨琛说道。
“这也是我第二个想说的,我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但我们现在的相处方式实在算不上正确,当然,您可以说这大部分是我的原因。”
萧墨琛看向她的眼神里染上了趣味,看着她认真的神情。
萧墨琛并不否认对她的利用,但这种方式在他看来并不错误。
慕雪儿并没有停下,“但我们的目标都是找出凶手,我们之间需要一种更能有利于实现目的的关系,就是合作关系,就是实现双方间信息的公开透明。”
萧墨琛暗自思衬,他猜想过晚宴之后她的态度,看来她还算聪明。
“而且现在的情况,苏家知道了我的存在,两人之间如果连信息都不透明,那你先前承诺的保护我的人身安全都不作数,我住不住在曦湾又有什么关系呢?协议可以说只对你一方有好处。”
他今天才发现,她还有伶牙俐齿的一面。
“我觉得你有必要告诉我苏家的情况,以及你的计划,不然我只会成为给你拖后腿。”
“你说的不错。”他说道。
“那萧总你怎么想?”
“我们可以合作,我会给你有关案件的其他信息,包括苏家。”看到她脸上变得放松,萧墨琛紧接着说道,“但是照片暂时还不能给你。”
“为什么?”慕雪儿不解,为什么偏偏不给照片。“拿了照片我又不会跑,再说,你完全可以备份。”她着急解释道。
“时间到了,我会给你。”
萧墨琛将她神情的变化尽收眼底,仍然不紧不慢。
慕雪儿讨厌这人搞特殊,卖关子,他清楚自己的一切,而她,连成为他的伙伴都很难,对方始终设置着界限。
“好,知道了。”慕雪儿应下。
“还有别的想说的吗?”
“没了。”
萧墨琛看着她拢紧外套,靠向了椅背,作势就要闭上眼休息。
“还有!”她突然弹起,“我要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万一有什么事,我们方便联系。”她已经拿出了手机。
他的名字是简单的四个字母——Lect,头像也是简单的动漫化男生,半低着头,一半脸处在黑暗中。
“这是你的私人号吗?”慕雪儿收起手机。
“什么意思?”萧墨琛看着这个在联系人界面上新冒出的头像。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平常用这个多吗?还是常用工作号。”她担心的是这个还不如电话及时。
“你觉得我像是没有生活的人吗?”尽管他平常用这个确实少。
慕雪儿脸上冒出黑线,这位大老板有些敏感了,“怎么会,这晚宴还不够说明吗,您的私生活非常有格调。”
萧墨琛看着她伸出了大拇指,露出标准般的八颗牙齿,车里明明是静态固定的灯光,却好像追着她在动。
不知道这位萧总又是什么情况,她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可能是敷衍得太过了?
“那支舞你什么时间学的。”萧墨琛率先转了话题。
那首舞曲是改编版本的《一步之遥》,情感递进地更明显、更激烈,是他最熟悉电影里的插曲。
“大学的时候。”她和唐攸一起参加的社团,两个人本来就喜欢舞曲,也喜欢学,这首经典熟悉得不能再熟。
她看向窗外得天空,想到下周就能与好朋友见面了,嘴角不禁扬起微笑,温柔漫开到眼角。
萧墨琛偏头看着走神的她,提到大学,这么开心吗?
不知道是不是合作关系的确立让关系有了更进一步的错觉,还是今晚香槟的酒意,她话变多了起来,“你大学的时候会参加社团吗?”
他吗?“没有。”
“那你喜欢干什么?”她声音似乎跟着思绪飘向窗外,声音轻渺又带有沙哑。
他喜欢干什么?
好像所有人都觉得他应该去干什么,他也很少以“喜欢”来冠名他做的某件事。
黑夜让车内的光影明显,林城瞥到车内的两人不再偏头,安静各坐在一边,终于可以回去了。
车门打开,打断了他的思绪,林城启动了车子。
可他的思绪依旧停在过去……
那是秦泠的生日,当时是二年级,他喜欢手工,还做了一个手工的卡纸手表准备送给她,那是在美术课上新学的,他的作品还得到了班里评比第一名。
他特意问了吴妈母亲的上班时间,定好闹钟,把带着美好希冀的它放在床边。
第二天起的足够早,兴冲冲地拿着礼物送给她,秦泠接过,说她很开心,可下一秒就提醒他上楼换衣服准备上学,小时候还是单纯,等他换衣服下楼时,秦泠就不见了身影。
吴妈在一旁打着圆场说秦泠要迟到了,走得着急。
可他清楚地看见了那个卡纸手表还在桌子上,怔怔看了会儿,接过吴妈手上的书包,自己去开了门。
是从那时起吗?
一旦暴露自己喜欢的情绪,就会失去喜欢的乐趣。
成长环境施加的变量因子,让自己的结论不断合理化。
他的经历很多,说得上丰富,但也是心知肚明的单薄。
失神了许久,他看向一边,她好像睡着了,披着他的外套,头依旧偏向那一边,他只能看到半边脸的红晕以及嫣红的唇瓣,看来车里的温度很舒服。
他心里居然有一种满足的充实感,很奇怪,他也暖过身子来了,说不上是因为车里的暖气,还是那种感觉。
张爱玲曾说:“回忆这东西若是有气味的话,那就是樟脑的香,甜而稳妥。”可在萧墨琛看来,他的回忆是一剂中药,就算喝下去,空气里还是飘着苦,将一大片都沾上惆怅。
终于回到了曦湾,已经十二点了,跟着萧墨琛走进别墅,咔哒一声,客厅瞬间变得明亮,刺着眼睛。
慕雪儿回过劲儿来,睡醒一觉的声音带着沙哑,“那个——外套我可能得过几天还你。”
萧墨琛看着门边的身影,拿起玻璃杯的动作停下,打趣道,“还要再穿几天吗?”
干洗也是需要时间的……
“是啊,要是可以的话我得裱起来珍藏。”慕雪儿顺着他的话说。
客厅里响起水流声,他看着玻璃杯被的水面不断上升,“明早会有人来取,到时把礼服和外套一起给他。”
“噢,好。”
参加晚宴简直就是变相加班,高跟鞋又细又难走,她脱下来,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仔细一看,脚后跟已经被磨红擦出了血,真皮内里也沾上了血渍。
这一天还能再倒霉点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