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添晴哪见过这么多鬼，怨鬼虽然凶恶，可终日只是黑雾形态，长相并不可怕，但这些鬼，一个个长得长舌裂嘴，像是很喜欢维持死时的模样。
她面上维持着大师姐的淡定，实际上心里已经疯狂尖叫了。
这到底是穿进仙侠书还是穿进恐怖片啊！
季寒霜无意中看见水添晴轻轻颤动的眼睫毛，人在慌张中的微表情总是很奇妙，比如水添晴，此时她的嘴巴比平时闭得稍紧，右手抓着裙子，呼吸也比平时稍重。
她在害怕。
捕捉到这一变化，季寒霜的心态有了些微妙的畅快，她也有害怕的事物。
马车不知逃窜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水添晴探出头去，没有再看见那群鬼了，低下头，车轮在地上留下深深的车辙印。
“师兄，怎么不走了。”
“前面有个牌坊，我们要不要进去。”
不用谢光遥回答，水添晴已经看到那个牌坊了。
灰石所砌，牌坊上没有题字。牌坊一般代表着某个镇的入口，他们是骑到什么地方了？
赶了一路，日光已不再明亮，月亮已经爬了上来，此刻日月同辉，只是月亮周身泛着淡淡的红晕。
经常看小说的朋友都知道，血月都是不祥之兆。
水添晴擦了把汗，这把高端局。
前方是无名镇，后方可能有群鬼追赶。
进还是不进？
答案显然。
“我们可能要步行了。”这时，谢光遥再度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水添晴下车，发现马儿倦懒地趴在地上，它的汗毛沾满了汗，一副虚弱之象，不肯继续向前走。
崔长青咬着手指：“真是倒霉。”说罢，她又抱住自己的上半身，发出“嘶”的声音，“你们有没有觉得，越来越冷了。”
他们下山时带的都是春装，根本没有冬装。
谢光遥望着无名牌坊，叹了口气：“看来这镇子不进也得进了，至少要买几件衣服。”
水添晴冷静地说：“嗯，躲过今日清明就好，等明天这群鬼散了，我们便出去。”
她暗自捏着大腿，别怕，别怕，你又不是普通人，鬼有什么好怕的，来了给他们一掌就是。
季寒霜道：“那赶紧进去吧，不然那群鬼就要追来了。”
他似乎为了验证一般，刚说完就瞥向水添晴，果然，她不动声色地抖了一抖，季寒霜不禁勾起嘴角。
无名镇位置偏僻，连进镇的路上也没有几户人家，直到走到太阳彻底下山，几人才终于看到了人为建筑。
门窗紧闭的房屋，布满蜘蛛网的屋檐，茂密的草丛里窜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活物在爬。
“前面有户人家，我去问问。”大师兄上线，主动扛起担子。
他向那户人家走去，敲了敲门，询问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
屋门紧闭，连灯都没有点，这房子可能没人住。
水添晴道：“师兄，我们走吧，这屋子应该没人，太冷了。”
就在几人彷徨时，后面传来说话声。
“今年清明真是太冷了，赶紧回屋暖和暖和。”
“可不是，跟见鬼了似的。”
来人的是对老年夫妇，头发花白，脸上爬满皱纹。
崔长青连忙上去求救：“老人家，你们屋里可有冬衣，能否借来穿穿，我们实在是太冷了。”
阿婆打量着他们几个，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斜了一眼崔长青道：“那你们可是碰巧了，我们就是开成衣铺的，跟我们来吧，先说好，今时不同往日，出售的价格自然要高些。”
他们定是看出几人来历不凡，坐地起价。
谢光遥连忙接话：“可以可以，请带我们去吧。”
走过泥泞小路，挨家挨户都没有灯光，仿佛像个死城。
水添晴有些好奇了：“为什么他们都不点灯？”
阿婆瞥了眼水添晴，声音像被沙子磨过：“这是我们这的习俗，逢清明，不外出，不亮灯，否则会招来恶鬼的，你们可别不信，这世上，真的有鬼。”
她最后的尾音拖沓诡异，似乎见水添晴年轻，想故意吓吓她。
奈何几人早就见过鬼了，如果不是不合时宜，水添晴都想和她说，镇外面就有一堆呢。
门被打开，发出“咿呀”一声怪叫，草丛旁有老鼠钻过，把崔长青吓了一跳。
季寒霜默默打量着着周围环境，默不作声。
阿公走进屋去，亮起了灯。
崔长青“咦”了一声：“你刚刚不是说不能点灯吗？”
阿公道：“我们今日去祭拜过山神娘娘，有山神庇护，我们不怕。”
山神？
阿婆从柜子里拿出几件衣服，放在几人跟前，颜色都颇为黯淡，材质也比较普通，许是镇上人经济条件都一般，所以做的时候也不采用什么名贵材料。
“屋里只有这几件了，你们自己分吧。”
没得选了，材料不好也是冬衣的材料，好过如今这身薄衣。
水添晴选了件翠绿外袍穿上，身子终于有了暖意。
阿婆坑了几人一大笔钱后，态度倒是变得不错，非但没赶几人走，还拿出些瓜果来招待，只是几人都心不在焉的，并无食欲。
阿公道：“等明天早上起来就好了，你们没处去，就先在这躲一晚吧。”
他们洗漱完后就回了房间，不一会儿，房内响起了轻微的呼噜声。
崔长青发出气声：“他们睡着了。”
水添晴微微点头，也发出气声：“这个镇子有点古怪。”
季寒霜：“岂止有点。”
谢光遥：“算了，太晚了，我们也先睡吧。这样，我跟寒霜轮值，一人守一个时辰，你们两个女生睡。”
说完，他搬了张凳子，坐到了门口旁，双手拿剑环于胸前，当起守护神来。
睡到半夜，水添晴感到鼻子湿湿的，她半梦半醒间擦了擦，没过多久，又湿了，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上面滴下来。
她睁开眼，看向天花板，屋顶漏了个小洞，外面下雨了，雨水从洞口流了进来。
水添晴闭了闭眼，有些暴躁。
忽然，一条手帕盖在了她鼻子上，是季寒霜。
他指指自己的鼻子，示意水添晴擦擦。
被帕子淡淡的香味覆盖，水添晴的暴躁散尽，也不知道他一个大男孩怎么这么香。
水添晴擦着鼻子，脸对着窗的方向，这一看差点给她吓死，恐怖片的著名情景出现了，一个白色人影从窗外飘过。
见她忽然面露恐惧，死死盯着窗外，季寒霜猛地转身，剑身从剑鞘脱出半截，指向窗外。
那人影飘得很快，过去后没有再出现了，水添晴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困出现了幻觉。
水添晴说：“我看到有东西飘过去了。”
季寒霜脸色认真起来，这镇子有古怪是肯定的，只是四人都抱着侥幸心理，应该不会遇上怪事。
可是，怪事还是来了。
季寒霜指指熟睡的两人，意思是，要不要叫醒他们。
水添晴摇摇头，谢光遥应该刚睡下不久，让他再睡会儿吧。
季寒霜似乎明白了她的想法，敛眉，转身走回门口的椅子，坐上去不再动弹。
只是，水添晴却睡不下了，她一边想起自己作死看过的恐怖片，一边脑海里播放起刚刚的白色人影。
盘点了下口袋里的符，觉得足够应付了，才稍稍宽心。
外面雨渐小，直到几乎听不到声音了。
“呼。”
就在水添晴重新打起吨时，那白色人影再次飘过，还发出了轻微的呼吸声，似乎在挑衅。
士可忍孰不可忍。
水添晴拿起配剑，走到门口，晃了晃季寒霜：“我要出去看看。”
季寒霜定定地看着她，问：“你不怕是陷阱。”
水添晴：“不会，她要害我们早就冲进来了，不进来，多少是有别的原因。”
季寒霜重新看向熟睡的两人：“叫醒他们吗？”
这次，水添晴同意了。
崔长青跟谢光遥睡得正香，被两人晃醒，尤其是谢光遥，他背上生生挨了一巴掌，睁开惺忪睡眼看向面无表情的季师弟，心中抱怨师弟的力道真是越来越大了。
水添晴长话短说：“门外有东西。”
这话一出，两人睡意全无，脊背绷直。
“什么东西？”
“不清楚，是个白色人影。”
水添晴补充道：“我跟寒霜出去看看，你们先在这吧。”
谢光遥急忙说：“怎么能让你们两个去，那我们......”
季寒霜说：“一窝蜂全部冲出去才傻，要是我跟师姐出事了，起码还有你们能救。”
水添晴就是这个意思。
谢光遥为难地说：“那你们快去快回。”
“嗯。”
水添晴与季寒霜交换了个眼神，拿起配剑，她深呼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下过雨的屋外空气潮湿，鞋子踩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滑腻的声音。
“汪，汪。”有只狗叫了几声。
水添晴抬头看月亮，幸好，不是真正的血月，只是边缘有些红晕。
狗叫声之后，依稀听到拖沓声响起，像是有人在拖东西。
四周寂静，心跳声尤为明显，水添晴屏住呼吸朝那声音方向走去。
靠近树林，有个人手上拿着铲子，正在挖什么。
“你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