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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醒后会成为普通人,这点倒是心知肚明。

    心魔拿“失去力量”恐吓我,是认为我不愿意放下这同样是外物的自保之力。

    (此事在男频小说中亦有记载)(心魔看的挺杂)

    可一个能坦然接受终局死亡的人,还会“放不下”吗?

    【归根复命】,一个道家的哲思概念。

    “虚极静笃,归根复命”,要求求道者放下执念,守住心中的宁静。

    道的本质正如水,循环往复,结束并不意味着终结。

    艾尔海森并不需要复活我,而是促成我放下“拯救”、“承担”等义务,选择真正的想法。

    所以……他这一夜,仅仅是在看护我,等待我做出选择。

    才怪。

    这家伙循环了这么多次,每当我放弃,他就开启循环。

    他根本就不允许我回答其他的答案。

    ·

    艾尔海森倚靠树干,翻阅比对手中的记录册。

    外溢的思绪化作夜风,将头顶树冠层上欲坠的露珠甩向远处。

    偷窥并不是好事,但作为夜风偶尔拂过纸页是一件符合常理的事情。

    他捏着书脊,啪的一声合上了薄册,提前结束了“我内心苦作一番挣扎再忍不住偷瞄”这一系列可能的未来。

    “醒了?”

    艾尔海森略微闭目,收敛了一切波动。

    再睁开眼睛,他的面色已如平常。

    我抬手摸了摸盖在胸前的外袍,思考着要不要装聋作哑地翻过身假睡一下,但联想到了这个行动的后果,只好遗憾地放弃。

    偷看艾尔海森的表情,只能发现他将注意力放在了远处的景物上,甚至没有多看我一眼。

    心魔的话果然一句不能听。

    别说“爱恨”了,就连熬夜后跟朋友吐槽的心思都没有……

    但又能吐槽什么?“你的衣冠冢我已经准备好了?”,“怎么说也是你家乡的原型,在璃月倒头就睡是不是感觉不错?”

    ……完蛋了,满脑子都是地狱笑话。

    我真正的想法就是这些吗?还不如之前的稳重正经呢!

    我克制住内心的活跃,面色自如的坐起身。

    “……早餐,吃什么?”璃月人的本能是不是有点深入骨髓了?我反思了一秒。

    艾尔海森无语了一瞬,将一颗番茄塞进我手中。

    “你的早餐。”

    这绝对是我当初在枫丹说过的话……记仇成这样?

    我暗自吸了口凉气,已经能料想到八十年后依旧被他嘲讽毒舌这次仰卧起坐的情况了。

    “噢~番茄鸡蛋面呀。我记得空说过,万民堂伙食不错,没准能做好这道面呢?”

    我语气浮夸的转移了话题重点。

    “万民堂多在饭点营业。……倒是可以去附近的早餐铺一趟。”艾尔海森没有过分苛刻,也没有毒舌,只是在与我擦肩而过时顺带着握住了手腕。

    “吃完饭,我们再好好分析你的行动有多鲁莽。”

    这在法律上是不是叫缓刑?

    ·

    “拥有力量不算坏事,它只是工具。”

    “强行夸大了工具带给你的责任,不是本末倒置?”

    岩上茶室包厢内部,艾尔海森开始他的复盘之路。

    “如果拥有力量却不去执行,这份力量只用来满足自己的需求。那就太浪费了。”我并不被说服。

    “就跟财富不用在实处而放在奢侈品花销上,都是极大地浪费。”

    “财富理应流通,单纯的积蓄不会促进商业的生产与发展。”

    “作为因论派学者,社会经济学的理论你不会忘记吧?”

    “少说这种话,你在偏移话题重心。”我站起身与他辩驳,却是因不算明显的高度差而分了神。

    “你……你怎么坐着还这么高?”

    “不对。我明明说的是财富流通方向的终点,你却在说存储这个起点。”

    辩论的话题成了经济学与资本论,最后,却坐下转为对茶叶的研究与品鉴。

    我抿着茶水,突然想到:一开始不是在复盘这个吧?他怎么只谈论了一两句就直接转移话题了?是清楚自己的态度就足够了,所以任由或是控制话题自由发散?

    说到底是什么时候转为茶叶话题的?

    ——“山间云雾。轻策庄的新品,润润喉。”艾尔海森见我反驳激烈,将茶盏塞进手里,“虽然不比之前的岩茶,但口味清幽淡雅,还算不错。”

    ——我见他陈述手中的茶叶品鉴指南,无语地咽下茶汤。“少了点兰花香。”

    虽然有在复盘,但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双方甚至在触及对方情绪波动时选择了回避,这样是无法解决问题的。

    我并不讨厌艾尔海森的尖锐,甚至希望他能直白与我交谈,可他却比我这个当事人还要敏感这些不被我在意的情绪波动。

    是曾经和卡维学长的绝交经历导致的下意识回避吗?

    但面对卡维学长时并没有这种程度的敏感性……反倒言语毫不避讳。

    为什么偏偏对我……

    是因为不算挚友,只是普通程度的朋友吗?

    不,纠结这些不会解决问题。还是说实话吧,再怎么难堪也要说清……

    趁着艾尔海森返回,我及时抓住了他的手腕,一触即离,他的体温对我来说还是太高了。

    (为什么以前没有察觉?)

    “抱歉……我之前没有说全部的实话。”

    “我其实是在害怕,害怕我将这份力量用在自己的私欲上,会让自己逐渐堕落、放纵。”

    “我是个普通人,也会被逐步拉低的底线改变自己的想法。如果我自己都不去克制自己、警惕自己,那只会变成和她们一样的人。”

    “……带来不必要的隐患。”

    “过度的警惕带来过高的注意。”

    艾尔海森不以为然:“如果让你肆意行动,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我陷入沉默,大脑空白的同时,闪现过破坏山石、削平山峰后隐居的时光。

    种田?第一反应还是太璃月人了。

    “看样子你已经清楚了。第一反应不会欺骗自己,那才是你真实的想法。”

    (她是个隐士,远离尘世的旁观之人。既不爱纷扰,也不爱纠葛。)

    “你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安全得多。”

    “威胁等级,勉强与雨林的蕈兽、沙漠里的驮兽相等。”艾尔海森环臂抱胸,语气肯定。

    “……”

    我忍耐了三秒,出声反驳:“那也是成年期蕈兽……不对,沙漠圣骸兽级别的。”

    “只在这方面反驳?看来你默认了我的结论。”

    “你远比自己想象中的会平衡自己。”

    “……就观测后记录总结的数据为例。即便没有我来点醒你,你也能明白这个道理。”

    我略有怔愣,原以为这件事情艾尔海森不会主动提起,只将昨夜的漫长实验简单略过。

    无论他选择开启实验循环的原因是什么,都不是我这个受益人该多嘴询问的。

    如果他不愿意提及,我甚至打算将这件事尘封在回忆里。

    我确实借助【三位一体】获知了记忆,但事实的真相总归只是猜测。或许是直白干脆的冰冷利益,或许是情感外溢的非理性决策,或许是大杂烩、所有的理由囊括在内。

    “你对其他性格的我……评价如何?”

    “我会纠结这些莫名其妙的,一点也不杀伐果断。”显得格外矫情。

    “是吗?那是在你有余裕的前提下。”

    “真正发生了灾厄,你只会选择最速的方案。救最多的人、救最近的人、不分性别老幼,不分功过是非。平等的救助,这就足够了。”

    “你的纠结只在于一点:你太过贪心,想要救助所有人。这本不该是你会思考的问题,但你曾经救助过灭世前的遗民。你想在第二次困境来临前做到更好。”

    “【她】常说你是种子,是种子没经历过第一次的抉择,不会被这个经历困扰了思路,不会被思维定式。”

    “……我觉得你在夸我。”

    “实话实说。”艾尔海森短暂的沉默后,开口:

    “即便没有我协助,你也能在终局来临时、做到你能做到的最好。”

    “所以,你不会输给另一个自己。”也不准输给另一个自己。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一下艾尔海森的ooc程度。

    他怎么夸我夸得这么自然?

    “昨晚的实验……是因为这件事情必然要做,且只有与我足够熟悉的你能做,才会去执行的吧?”

    “如果失败了,世界线会收束到其他更优的世界线里,很多不想被改变的事物也会被强行更改。”

    “这是自行调整后必然存在的因果变更。”

    这才是完美的世界线不存在的原因。

    有人生存,必然就存在有人消亡。生存的空间与资源恒定,那么总会有人被迫牺牲。

    除非资源总量更多,否则人力资源的增长只会带来更多的矛盾。

    可资源总量的增多,必然伴随着战争、征服、侵略……

    “不错。所以这个梦境只能是个美梦,不可以被落实。”艾尔海森肯定地点头。

    “……【她】曾想过,将所有的恶人抓进梦中,让他们产出足够的资源供给现实的人。这样恶人只会磋磨恶人,善人活在不存在恶意的世界里,安稳和平。资源的再分配也能被合理调整。”

    (梅洛彼得堡算不算一例呢?)

    “不可能。对比、攀比、竞争,这是永恒的命题。如何确认善人永远会是善人?善恶的评定标准呢?”

    性恶论的忠实支持者即刻反驳。

    我同样予以驳斥:“永恒的哲人王。难道不可以做到这一点吗?”

    “魔神就是哲人王,提瓦特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无论是神明信仰、还是财富至上,社会中人类的基数越大,善恶比例永远存在。”

    “我承认性恶论。”

    “但不可否认,沉默的大多数都是偏良善的立场。”

    “呵……这就足够了。”

    艾尔海森不再辩驳,倒了一杯茶,推给我:“记住‘性恶论’这一点就足够了。”

    他瞥视来的目光平静,让我忽然明悟。

    ——他想让我放下“没有全部拯救”的心理负担。

    ——我倒也没有这么脆弱。

    ——毕竟走偏的我,实施控制或者毁灭的决定后,执行可没有犹豫之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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