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越深,风越细,吹过巷口湿漉漉的地面,带着些腌笃和湿泥的味道。

    后巷的光是暖黄的,电线老旧,灯泡抖动一下,像人心里一阵轻微的怯意。

    两人坐在门外的板凳上,长时间无言,肩与肩之间隔着一臂之距,也隔着各自未讲出口的事。

    梁书悦抱着膝坐着,指尖下意识地揪着裙角布边。灯影在她发梢打出一点微光,像水里落着的浮叶。林杨没看她,只低头在膝上敲指节,像在数什么时间。

    “你冷吗?”他轻声问。

    她迟疑了一下才点头,又摇头:“风有点凉。”

    他脱下外衫递给她,她犹豫地接过,披上时手指轻轻摩挲衣袖。

    上头还带着林杨身上的温度,有点热,有点草洗味。

    “你以前出远门也这么准备吗?”

    “没有人送。”

    “那现在有人送了,你也不讲。”

    “怕你说不送。”她笑着低头,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走。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送?”

    “你没说。”

    “你也没说。”

    梁书悦忽然抬眼看他,眼神清而倔,他也看她,彼此对望时空气像压低了一寸。

    林杨低头,吻了她,轻轻的,像风吹落树叶时,不惊动任何人,只落在了心上。

    她没有退,唇角甚至贴近一点,像默认,又像早就等着了。

    风吹动她鬓角,发丝扫过他的下颌。

    他贴着她额头,“如果你要走,我会送你。”林杨这样说,但他依旧希望她能留下来。

    “那我不走呢?”

    “你钥匙还在。”

    她笑了,“你就盼着我忘在桌上。”

    “我不敢盼,怕真盼来了你就会走。”

    “我不会。”她轻轻地说。

    他们肩靠着肩坐着,远处巷子尽头传来夜市收摊的车轮声,和金属碰撞声,像城市疲惫地合上最后一页日记。

    风从九重葛下钻过来,带着夜雨前才有的土气味,湿湿地掠过她的鼻尖。

    她轻轻呼吸一下,把那气味收进心里,像记住一个熟人走路的方向。两人安静地并排坐着,把彼此放在那个还没说出结尾的位置上。

    ……

    梁书悦是半夜醒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被林杨抱回床上。

    窗外的风没停,吹得窗帘一阵一阵抖动,像有人在门外轻声喊她名字,又怕吵醒谁似的轻。

    屋子太静,墙角那只旧钟滴答声不知何时停了,只剩天花板上的灯吊着半截影子。

    她披着林杨的外衫走到门口,没开灯,鞋子也没穿,赤脚踩在凉凉的水泥地面上,像刚从梦里醒来,又不确定梦还在不在。

    门虚掩着。

    她推开一点,看见林杨坐在摊后的长凳上,背靠着墙,身影被夜色削得有些模糊。

    他没睡,眼睛睁着,在黑暗中反出一点温柔的光。

    她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长凳是旧竹编的,中间有些塌陷,两人坐在两头,各自守着自己的重量。

    “你还没睡?”她轻声问。

    “你醒了?”他没看她,像是对着前方说。

    风吹动帘子,打在他手背上,他也不动。

    她抱膝坐着,看了他一眼,开口时声音低低的:“你以前见过谁走吗?”

    “见过。”

    “那他们回来了吗?”

    “没。”

    她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叹气:“我好像也不会。”

    他“嗯”了一声。

    接下来的时间安静得像一段没拍完的长镜头,只有帘子的声音和电线偶尔的轻响在缓缓穿行。

    他们没再说话,就坐着。

    像在等某种从天光缝隙漏下来的答案,又像早已明白结局,所以什么都不追问。

    ……

    第二天早晨,阳光懒懒地爬上窗沿。

    屋里的光是柔的,照在她肩膀上,让她看起来像在某种告别场景的中间停顿。

    她坐在床沿发了会儿呆,地砖的冰凉透过脚心爬上小腿,像在提醒她今天有车要赶。

    她不是不知道几点发车,只是没去看。

    床边那张票半压着一本书,书没翻完,票也没动过。

    她最终把票和书一起合上,塞进抽屉。

    洗漱完出门时,她换了米白色的裙子,裙摆擦着膝盖。头发还潮着,没扎,耳垂空空的,连最喜欢的那对银圈也忘了戴上。

    林杨正从厨房出来,手上拎着一壶热水,热汽打在他额头上,眉眼显得格外温。看到她那一瞬,他眨了一下眼,但什么都没问。

    “吃点东西再走。”他说。

    她点点头,“嗯。”

    没有说“其实我不走”,也没有说“票我放回去了”。

    话都省了,却像全都说过了。

    ……

    市场在早上八点最吵。

    菜贩在吆喝,鱼桶在溅水,小孩在哭,老人在讲价,一切都是真实的日常。

    梁书悦拎着布袋,他撑着伞,两人走在热气翻滚的人群中。

    天有些阴,风拂过树顶,芭蕉叶摩擦着像远远的掌声。

    红塑料袋一只只晃着穿梭,蒸汽夹杂着姜和酱油的味道从豆腐摊后飘过来。

    她想买些红薯干,说是下次坐火车吃,他把一袋分好的装进她袋里,说:“你现在也可以吃。”

    她笑了下:“现在?好。”

    回到摊子,两人都没说“今天辛苦”,也没说“你还是没走”。

    炉子摆正,锅架好,佐料分小瓶装,汤底先熬上。

    她坐在矮凳上削姜皮,刀子在粗瓷碟上发出微弱的“嚓嚓”声。

    林杨在她对面理辣椒,一边理一边说:“今天人多的话,我就不回屋了。”

    “那今晚一起守摊?”梁书悦问。

    “你留下来的话。”

    “我没说我要留下来。”

    “我也没问。”

    两人都没笑,但目光在那一刻对上,又悄悄移开。

    就像没在桌面下轻轻碰到手。

    锅里的水开了,蒸汽升腾,翻起热浪。

    摊子像一艘船,漂浮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巷口世界。

    梁书悦抬眼望他,鼻尖发亮,眼睛里藏着一点汗光,和水气混在一起。

    林杨低头调汤,“你手别离炉太近,小心烫。”

    “你这人怎么……”她说了一半没说完。

    “我怎么了?”

    她咬唇,没再说。

    只是把手往他那边靠了靠——

    他们一起捞起那一勺热汤,把它送进一碗盛着黄粉皮的瓷碗里。

    像是在一起送出一顿晚餐,也送出一种无法命名的留恋。摊子热气升腾的那一夜,没人走,也没人提明天的事。他们就在汤锅之间,彼此沉默着,彼此陪着——

    像从来都没说要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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