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日丽,天气晴朗,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门外的柳枝轻摇,妩媚的风情万种。
沈瑄跪坐在案前,写着日期,公元976。
这么多年漫长的岁月,人类代际更替中,生活水平也肉眼可见的提高。沈瑄至少觉得现在的日子比刚来那会好过多了。
万里征途已经走过了一半了!
她现在还有人样,不容易啊!
门开了,谈若阳推门进来,脸板着,手上不知道拿着什么书。
沈瑄瞟了一眼他,气场不对,看上去还在生气。
两天前他刚为沈瑄去戏楼的听戏吵了架,两天了都没缓过来。
“信写完了?”沈瑄主动开口,他们临街开了一个小铺子,前门做些买卖锅碗瓢盆的生意,后面住人。
帮人代写信是沈瑄开发的附加业务之一,早上谈若阳就是去代写信去了。
这个年代识字的人不太多,过得也都辛苦,沈瑄除了工本费几乎不赚钱。
“嗯。”谈若阳的神情冷淡,显然不太想搭理沈瑄,走过来扔了两本书在桌上。
沈瑄瞄了一眼,是她最喜欢的话本子!出了新续集了!
她满心欢喜地拿出来翻了翻,两眼直冒爱心:“你不生气啦。”
谈若阳手撑着地在她身后坐下,两条长腿把沈瑄圈住了:“南戏就那么好听吗?那小生就有那么好看吗?嗯?平日里那么多人,多危险。”
我不喜欢他们总看你,他在心里说。
“我又不是为了男人去看的,你吃醋就吃醋,别总是找理由!”沈瑄不干了,说得好听好像她多花心似的,随便来个男人就能把她勾走一样。
“我没有吃醋。”
看起来嘴硬是会遗传的,沈瑄腹诽。
沈瑄边想边翻话本子,等翻到第二本书,脸一下通红。
“这种书你都买了一箱了,怎么还买?”沈瑄都好奇谈若阳到底成天去哪里找这么多版本的两性关系指导指南…
如果这种书可以用来做学术研究,谈若阳的知识储备绝对够博士毕业了,或许是业界大牛…
“这么多年了,我怕娘子腻了。常看常新,理论实践相结合。”
沈瑄感觉腰间一松,他已经把自己腰带给解了,好快的手!
“你翻,翻到哪页就用哪页。怎么样?”他从后面压着沈瑄,掐着沈瑄的腰抵到矮桌上,“还是我们自由发挥?”
沈瑄在想,自己早怎么没发现谈若阳是个变态呢?
“你说,是小生好看还是我好看?”
“人家脸上都涂花了,我怎么…可能看到啊——你好看你好看——”
突然,门外传来人声——
“相公,有人找!”
白日宣/淫是有代价的。
“来活了,你快出去!”沈瑄推他。
“我不,让他们等…”
“你忘了我说过什么了!快出去!”沈瑄继续推。
“来了,稍等!”谈若阳赶紧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沈瑄看了一下,没什么脏的地方,他这才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谈若阳沈瑄轻车熟路收拾好里面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点着熏香,拉开窗户散一散这里面的气味——他们住在楼上,这里一般用来会客。
办公场所就应该用来办公,沈瑄扶了扶额,下次要坚决抵制谈若阳这种行为。
她看了看自己,最后换了一套衣服,才往前厅走。
沈瑄看了看来人,平日很操劳,身份应该相当尊贵,他的衣料很好,不是寻常百姓穿得起的样式,侍从看着也比普通人优越些。
沈瑄很不喜欢用这种方式评判别人,但有时候这是一打眼就能看出来的客观事实,沈瑄也不能否认。
她的心情突然沉重起来。
谈若阳的记忆里一千枚核,每一颗的地点都记得很清楚,唯独496枚是没有任何记载的。
所以沈瑄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一度觉得是谈若阳记错了,但是谈若阳一再反复强调,他绝对不可能记错。
沈瑄觉得过去这么多年了,记漏也情有可原。
谈若阳就把脑袋里的东西全部默写给沈瑄看,告诉沈瑄他没错。
沈瑄也很郁闷,这段时间格外谨慎,不放过生活里的任意一丝蛛丝马迹。
沈瑄看着眼前的来人,觉得她离496枚的真相很近了——她的第六感向来准得吓人。
那人的年纪看着已经不小,起码有个五十岁上下,下巴上长着硬邦邦的青黑的胡茬,黑发中掺杂着根根银丝。
“那我们进去说吧。”谈若阳关了前面的店门,一旦是跟“它”有关的事情,他们的态度一向很谨慎认真。
“传闻二位的驱鬼逐邪之术甚为高明,我此番前来是为了我的皇…我的兄长。”那人落座后将身边人吩咐到门外,好像他在说的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不敢当。”谈若阳平视着对方的眼睛,很静。
对方似乎对这种态度不太满意,皱了皱眉,继续道:“我的兄长,他最近有一点奇怪。我并没有见过他,但这是…这是我得到的消息…”
“我们对你们之间的事情并不那么在意,你只要直接说他是怎么奇怪的就好了。”沈瑄补充道,她觉得对方对自己的私事似乎过于拘谨。
这让她觉得有点可笑,活得太久了,什么阴司她都能接受,她只希望不要因为对自己行为的掩饰而破坏了原本的事实——那会对他们对于状况的判断起到很大反效果,甚至会产生灾难性后果。
对面似乎被点中了心思,皱眉,表情透露出不爽,但暂时只能将这种不爽弹压下去。沈瑄猜是因为很少有人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他身边接二连三的有人死掉。”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但是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对我们整个家族都有很大的影响。”
“怎么死的?”沈瑄对挤牙膏式的说话说一半的方式非常反感。
老男人就是难伺候,沈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被他的影子杀死了。”对面的人终于露出一个疑惑于恐惧交织的神情,沈瑄也看了谈若阳一眼,这事儿到现在没见过。
“怎么杀的?”
他似乎在斟酌到底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述合适,沈瑄猜这是因为他们属于某个大家族,地位高到了一定程度,对外界有天然的不信任却又鄙视的感觉。
“兄长…变得不像他。在睡觉的时候,有人说他的影子会爬出来一个东西…但没人见过,只有在夜晚的时候,外面的人看过那东西的影子,开门之后其他的人就都已经死了,只有兄长,他还活着。”
“什么样的影子?”沈瑄已经习惯了这种一问一答,对面说到这里的时候心里防线也下降了些许,开始出现恐惧的表情。
那人用手在空中比划,手在空中做出海藻浮动的形状,虽然他很僵硬:“一根这样的东西,很长,而且还会动。”
“还有什么别的吗?”沈瑄问。
对方皱眉,似乎对这个提问非常不满意。
沈瑄对对方的反应也非常不满意,但是人在屋檐下,她总不能说这生意我不做了,毕竟他们也需要对方的核为自己所用。
“明天即刻启程。我今早四更在这里等你们。”对面给了一个命令式的语气,沈瑄和谈若阳对视一眼,他们都非常反感这种语气。
这似乎并不少一个好的预兆,沈瑄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一次的事情充满了困难和挑战。
“行。”谈若阳起身送客。
一般来说,他们驱邪的时候,对方的态度几乎虽然谈不上多好,但也没这么直接通知的,况且他们也不是随时待命。
送走这尊大佛,沈瑄的表情完全严肃了起来,她本能地觉得此行不妙,很不妙。
第六感强烈报警,在她的脑袋里鸣声大作。
那许久没有经历过的头疼感再度来袭,她捏了捏鼻梁。
“你感觉到他们是什么人了么?”沈瑄看着谈若阳,后者正在收拾会客之后的残局。
“地位不低,社会关系复杂。”谈若阳总结。
“他又说他姓什么吗?”沈瑄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没说,但他身边的人叫他…”谈若阳皱眉回忆,停顿了一会儿,“府尹大人。”
谈若阳刚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他的随从最后一句就是这个,随后就被一个眼神噤声了。
沈瑄掌心微微出汗,心脏跳动的速度也微微加快…
谈若阳俯身,一手搭在沈瑄的肩膀上:“我昨天答应了隔壁邻居明天帮他要写信回家乡,铺子里还很多事情,要不,你留在这里打点?”
“你真答应了?”沈瑄怀疑,谈若阳觉得不安全,不想让她去,她心里清楚。
她怕谈若阳等会单独去隔壁找人家邻居主动送一封信给人家,谈若阳确实干得出来这种事。
沈瑄不喜欢用刀在人身体里划来划去,遇到危险的时候也会紧张到头疼,这种谈若阳是清楚的,所以这种“脏活累活”一般都是他自己包揽。
如果有危险,沈瑄大可以不去。
他宁愿沈瑄呆在这里平平安安的,也不愿意沈瑄跟着他冒险。
“你没答应,你不想让我去,怕我出事是吧。”沈瑄盯着谈若阳的眼睛,问他。
每当这个时候,沈瑄总会出奇的强势,强势到谈若阳都又些发怵。
“我沈瑄是那么贪生怕死的人吗?”沈瑄叉腰,“我必须去。”
本来就凶险,那更没有一个人面对的道理。
“就算是皇帝又怎么样?老娘可是现代人。”沈瑄最终给这趟行程定下了基调。
尽管如此,谈若阳还是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隐忧。
沈瑄又想到一件事,她在未来只见到谈若阳一个人,她自己呢?
照她的性格,不该不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