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十岁的自己,缓慢沉入欺骗之海的沈瑄突然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的认知里有个很大的错误!
照着沈瑄原来的理解,她是先被“它”盯上,所以才会有后续的一切事情,才会有穿越。
但如果换一种想法,那么自己的穿越才是因,在人世间游荡了千年才是因,最后自己被“它”盯上,其实是结果。
如果将这整件事按照时间顺序来看,起点与弦振的起点相当,那么现在其实到了尾声。
“它”在找我!
但是“它”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不对才来找自己。
两千岁的沈瑄看着十岁的沈瑄的时候,就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
□□因为不腐可以跨越时间,那这中间真的什么也没有增多吗?
“它”究竟如何找到我呢?
沉入深海,沈瑄看着光从水面上略过,在白沙上投射出各色浮动的光条。
是什么?
沈瑄回忆。
是信息。
除了□□的穿越,他们的意志都承载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信息。那些从凭空中生出来的关于“它”的知识。
我们对“它”应该没有任何了解才对,但我们总是知道了一切的信息。
沈泽的透露是一部分,可以来源于它本身,而剩余的没有透露的部分,完全依赖于一个循环。
如果要打个比方,那就是现在的谈若阳从过去学习知识,而过去的知识又来源于穿越过去的谈若阳。
这是一个悖论。
信息凭空增加了!
如果用这种方法,循环就会出现一个巨大的漏洞,它只需要检索信息差距就可以定位到这里,也正是因为时间的单向度,而相同的信息开始大量重复。
所以“它”开始注意到沈瑄,所以开始不断地寻找沈瑄。
而寻找沈瑄最快捷的方法是…
通过姐姐的意志!
沈瑄回忆起自己一开始在家里遇到的种种怪事,最终姐姐入梦而来,带着那个阴森可怖的眼睛…
家里各种各样的奇怪声音,已经她听见姐姐总说:“来找我…”
想到这里沈瑄的心情有些不稳…
所谓树的传说,也是在妍妍消失之后开始的,而从那时候开始,“它”或许从很早开始就一直在找自己!
直到姐姐去世之后,“它”才真的缠上自己…
沈瑄在一片海里沉默地漂浮着,如果尚未得到观测,过去未必就是既定的事实。
而这个时候的姐姐根本就不是那个后来拯救自己的姐姐。
“唯有湮灭,方可到达最终的结局。”
这是她之前最后一次听到姐姐说话的时候记得的内容。
“姐姐?”沈瑄听到了一种熟悉的声音。
“阿瑄,你好。”
……
姐姐从来不跟自己说你好的!
“阿瑄——”
“你还是我姐姐吗?”沈瑄问道,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有些话虽然带刺,但是要说。
那柔和的声音再一次应答:“当然啊,阿瑄?”
真的吗?沈瑄问,或许你变成了很多份,但总有一部分的你,在帮助“它”找到我…沈瑄有些难过。
因为这说明她对姐姐一开始的思想产生了误解。
姐姐并不是要自己去救她。
也不是姐姐选中了她。
而是姐姐在帮“它”寻找自己。
而这一点,连沈泽都没反应过来。
沈泽充其量只是不在乎自己,而姐姐…
“阿瑄,它没什么不好,也没什么好,这只是一种存在的方式,我们只有这样存在,才能获得者更久远一点,那个久远是,永恒的生命。”
沈瑄沉默了,她知道这是姐姐在阻止自己构筑一个虚拟的现实的世界。
她刚才还在思考,要如何构筑,从哪一个时间节点开始构筑,如何修正一切的事实,让所有人的结局都尽量好一点,但现在有人在劝说自己,不要这么做。
海底长出了无数条散发着柔光的条状物体,随着水波的方向轻柔的摇摆。
“那你还是人吗?”
“是不是人都不重要。”
沈瑄突然开始后怕起来,真的吗?是不是人都不重要?
这句话听起来居然如此温和,如此易于进入别人的内心,如此容易说服别人的想法。
“那你成功了吗?你看到他们在意识界的结合体变成多么可怕的怪胎了嘛?”人面长虫的景象历历在目,那是沈瑄心里永恒的噩梦。
姐姐的声音更加柔和:“你不明白,沈瑄,只要回归于大海,你也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你就不会觉得可怕了,到那时候,大家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回归?
一样?
“什么叫做回归,回到我们原本来的地方才叫回归,成为那样的怪物怎么能叫回归?”沈瑄望着无尽的,蔚蓝的虚空,柔美的银丝不断地上涨,几乎要碰到沈瑄的脚指尖。
“好吧,或许你不把这称之为回归,但我还是要提醒你,这是我们人类最终的归宿。”
“你放屁!”沈瑄很难得说了一句粗话,但不得不说,这样的前景真的很有欺骗性。
“人与人之间会相互践踏,相互欺瞒,相互伤害,而回归于我们,归于一体,就不会有这样的危险,永远不会,因为我们真真正正的成为一体了,彼此可以相互理解,相互包容,彼此之间没有秘密,不会相互践踏,不会相互伤害。”
沈瑄沉默了,姐姐说得很有道理。
那不正是我们所追求的世界吗?人与人之间相互理解,尽善尽美,天下大同。
“不是的,你说得不对。”沈瑄的目光有些呆滞,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为了反对而反对,好像对面说得没有问题。
“可是你也这么认为,是吗?”对面循循善诱。
“你在接受它!你在认可它创造的未来!”穿越之前,姐姐的最后一句忠告在脑海里响起。
“不是的。”沈瑄摇头,可是她到底在反对些什么呢?
“你究竟是我的姐姐,还是他们所有人?”沈瑄迟疑道,“你只是用我姐姐的声音来说服我,对吗?”
沈瑄的目光突然变得清明起来:“我说得对吧,你这么告诉我,因为这是你希望欺骗我,可是人与人之间还有别的东西,我希望世界相互理解,相互包容,所有人都能和平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但我和别人是有差别的,这世间不仅仅有这样一种愿望。有人的梦想是海晏河清,天下太平。有人的梦想是生活恬淡,一日三餐。失去的□□对意识的限制从你的角度来看确实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但我们的许多感官于意识都来源于□□!”
“因为你会疼痛,所以你看见别人疼痛的时候会产生同情,因为你会受到坏人的排挤,所以在别人遇到同样的境地你会觉得义愤填膺。正是因为我们彼此分离,才能找到有共鸣的人相互取暖。”
“所谓□□并非对灵魂的限制,而是人与人链接中必不可缺少的一环,如果我们的意识都在这里游荡,那么亿万年以后,我们还剩下什么呢?这个星球还剩下什么?一片荒芜罢了。”
“人与人之间确实会相互践踏,会滋生恶毒,恨意,好像我们的社会上,总是比别人心更狠,更黑的人才能走得好,可是如果善良与理解真的那么困难,在亿万年的演化中,它们早该被抛弃了呀!”
对面陷入了一阵沉默。
“有人喜欢高楼大厦,有人喜欢乡间野趣,这不过都是选择而已,他们只需要各取所需,而不是相互贬低。如果回归一体,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呢?”
“沈泽为什么最终选择人类,是因为他希望得到你的爱,他享受被你爱着的感觉。回到我们这里吧姐姐,离开他们。”
发光的软藤条已经从脚开始缠绕着自己,沈瑄几乎确定,“它”需要通过亲近的人来“说服”自己,当那个和自己意识相连的人放弃它,那么它就无法再通过这种方法渗透自己。
沈瑄本人就是一座坚固的堡垒,“它”需要从内部攻破自己。
从这一点上来说,“它”和她是一样的。
发光的藤条突然停止了生长,缩回了意识的海底。
“阿瑄,你说得真好。”
“姐姐,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沈瑄知道对面已经是自己真实的姐姐了,她很了解,这样的语气,这样的夸赞。
“什么?”
“填补信息的漏洞,通过你在它们内部的知识,去弥补我们对它不了解的缺陷。”沈瑄回答。
沈瑄觉得她真是好狠。
就是按照礼节,她也应该多寒暄几句。而不是一开始就直奔主题。
时间紧急,一切都是一个构想。
她希望通过自己的梦境的形式欺骗眼睛,但那一切要足够真实,合乎现实世界的逻辑。
所以她需要帮助。
好在这是姐姐…
“我需要在这里构建出一个好一点的世界,希望可以让我身边的人,都好好的。”
“如果你有什么愿望,也可以告诉我,但是不要改变每个人原来的样子。”
既然它可以欺诈,那就欺诈到底。
她能做到,一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