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珏被副导演使唤搬完东西之后，便坐到阴凉处安静地等着导演叫她上场。

    今天要拍的是少爷去世后，富商给他办白事的戏份。临到开拍前，片场突然变得吵闹起来。

    “怎么会突然出了车祸？”

    “听说是在高架上追尾了，不过人没什么大事，只是手骨折被送去了医院，不能来拍摄。”

    “艹！”导演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唯一一个会吹唢呐的不来，这白事还怎么办？”

    副导演也着急，他想了想，拿过喇叭对着周围的工作人员和群演大声问道：“有没有人会吹唢呐？有没有人会吹唢呐？”

    周围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应声的。

    就在副导演破罐破摔，打算去网上找一段唢呐音频来替代白事里的唢呐声时，人群后，一只细白的手慢慢举了起来。

    “我会吹唢呐。”

    副导演不敢置信地看着今珏：“你？你怎么可能会吹唢呐？！”

    今珏站起身，挺胸抬头迎上周围人怀疑的目光：“我真的会吹。”

    她没有说谎，她曾经在《七零：黑｜皮糙｜汉和他的肌肉小娇妻》这本小说里，扮演村里乐队的队员，就是专门负责吹唢呐的。

    今珏这一身吹唢呐的技术可谓是经过千锤百炼锻炼出来的，她凭借着高超的技术，曾在喜宴上让一对新人泪洒当场，也曾在丧宴上让家属从哭到笑，然后吹出一个鼻涕泡来。

    不过这话今珏是不会当众说出来的，对于副导演的质疑，她只解释道：“我小时候在乡下，跟邻居大爷学过一段时间，邻居大爷还带着我去参加了别人的婚礼。”

    “额还记得，喜宴那天早上，大爷带额去村口的石个节公社，找胡得禄给额弄了一个时兴的发型——”

    “停！”导演打断今珏的回忆，“立刻去换服装。”

    而另一边，冉琪看着今珏离开的背影，脸色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很快，今珏换好服装过来，导演正在安排这场戏的群演站位。这场戏就是富商儿子出殡当天，回魂附到乐队成员身上，扰乱出殡队伍的大场面动作戏，导演视线在扮演乐队成员的群演中来回扫了几圈后，冲今珏招了招手。

    “你过来。”

    今珏走过去，导演问她：“知道可云发疯吗？”

    今珏点头：“知道。”

    导演：“一会你就按照那个来演，并且要比可云更疯，能做到吗？”

    今珏义正辞严：“能！”

    导演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开始给她讲戏：“一会开拍之后，你先跟着出殡的队伍走，当听到第一声雷声音效的时候，你就开始浑身抽搐，到了第二声雷声音效响起，富商的儿子就已经完全‘占据’了你的身体。”

    “你要记得，你是一个‘死人’，但你不甘心就这么死去，你要质问，你要怒吼，在一片混乱中，男女主角出场，跟你来回过了几招之后，将你制服。你别‘疯’太久，和女主角简单过两招之后就晕，体现女主角的厉害，能明——”

    “哗啦！”

    今珏正听得认真，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罐子破碎的声音，她抬眼朝那边看去，发现是冉琪不小心踢倒了路边放着的瓦罐，瓦罐倒在地上碎了。

    导演见状连忙走过去关心道：“冉老师，您没伤到哪里吧？”

    “我没事，倒是给大家添麻烦了，不好意思。”冉琪笑着摇头，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把一片碎瓷片藏进了袖子里。

    主演群演全部到位之后，开始拍摄。

    今珏吹着唢呐，跟着出殡队伍慢慢往前走。

    风起，纸钱漫天飘洒，灵柩前的引魂幡在风中烈烈作响，幽幽铃声破碎，队伍里哭声此起彼伏，哪怕再大声的音乐也掩盖不住。

    天边，乌云沉沉地压了过来，一阵毫无预兆的阴风中止了队伍前行的脚步，大家被这阵风吹得东倒西歪，纸钱被密密麻麻地扬起在空中，几乎遮挡了众人全部的视线。

    “轰隆隆——”第一声雷声响起。

    今珏吹唢呐的动作一顿，她歪头扭腰翻白眼，手里的唢呐掉在地上，浑身开始抽搐。

    “很好，就是这样，保持。”导演坐在监视器后面夸赞道。

    冉琪还没有上场，她站在导演身边，视线死死地盯着监视器里，今珏那张正在翻白眼的扭曲的面容。

    今珏从一个不露脸的替身，到可以正面出境演一个女鬼，但是脸被油彩涂花，再到现在，不仅可以露脸，甚至还可以有特写镜头。

    今珏在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周围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监视器上，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冉琪那张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和今珏一样扭曲的脸。

    冉琪在害怕，在恐慌。

    她害怕今珏会这样一步一步的，慢慢取代自己的位置，无论是在剧组里，还是在顾景洲身边，论长相，她和今珏有七分相似，且今珏的长相并不输她。

    冉琪就连指甲深陷进肉里都毫无所觉，她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有多不容易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绝对不会，绝对不会让今珏抢走她的东西，哪怕是一分一厘。

    “轰隆隆——”第二声雷声响起。

    今珏的抽搐倏地一下停止，她的眼睛恢复正常，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先是缓缓地看了一圈四周，然后——

    她猛地抱住自己的脑袋：“啊！好黑！”

    双手慢慢往下滑，经过下巴时出于习惯比了一朵花，再继续往下，紧紧地抱住胸口：“啊！好冷！”

    忽地，她的视线定在不远处的富商身上，扮演富商的演员后背蓦地一凉，下意识地转身想跑。

    不过今珏没给他这个机会。

    “爹——”

    随着一声尖锐到像哨响的嘶吼，今珏朝着富商扑去：“爹，我好冷啊，棺材里好黑，我什么都看不见，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今珏开始在队伍里横冲直撞，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到了后面，今珏周围的群演毫无半点演技，全是真情流露。

    “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救命，谁来救救我，她疯了，她疯了！”

    “啊——救命啊——”

    混乱中，终于轮到男女主角上场了，冉琪攥紧那片碎瓷片，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今珏走去。

    她死死地盯着今珏那张白皙漂亮的脸蛋。

    只要一下，只要划一下，今珏以后就再也无法威胁到她了。周围人都沉浸在剧情里，没有人会注意到她，她只需要趁乱在今珏的脸上划一下，然后再趁乱把碎瓷片丢掉，没有人会怀疑到她身上，大家只会认为是今珏自己太疯狂，不小心撞到哪个尖锐的地方伤的。

    今珏随机抽取“幸运演员”，抽到了一个一米八的壮汉，她抓住壮汉的肩膀疯狂摇晃：“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死的人是我，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啊啊！！！”

    身材魁梧的壮汉哭得梨花带雨，在今珏手下毫无反抗之力：“不是我害死你的，不是我害死你的，求求你放过我吧！”

    今珏盯着壮汉，阴森地笑了：“那你就去死吧。”

    随即大手一抡，壮汉便跟片树叶似的，被轻飘飘地扬了出去。

    冉琪此刻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今珏身上，因此，她没有看见时速一百八朝自己飞来的壮汉。

    “咚！”

    她被壮汉一脑袋撞飞在地，然后壮汉又打着旋飞向远方，咚咚咚，跟个保龄球似的一连撞飞了好几个人。

    冉琪：“……”

    她忍着痛爬起来，继续朝今珏走。

    今珏又抓住了队伍里负责撒纸钱的人的衣角，男人面色煞白，立马就要脱衣服摆脱今珏：“不不不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桀桀桀桀桀！”

    今珏抓着男人的衣服，看他做无谓挣扎，仰天长笑：“你们谁都别想逃！谁都别想逃！都来陪我吧，都来陪我吧，桀桀桀桀！”

    “救命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啊——”

    男人涕泪横流，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把衣服脱掉，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人疯狂逃窜。

    今珏狂笑着追在男人身后：“你叫吧，再大声一点叫吧，你就算是叫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的，桀桀桀……”

    出于对生的渴望，光着膀子的男人顿生巨力，跟扒拉小鸡似的把挡在面前的人通通扒开。

    “砰！”

    冉琪也被扒拉了一下，就地旋转三周半之后，后背磕在了棺材上，立刻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今珏！

    快到了，冉琪跌跌撞撞地靠近正拉着光膀子男人转圈的今珏，缓缓举起握着碎瓷片的手，朝今珏的脸上伸去。

    “停！”

    “停！停！停——”

    导演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你们都给我停下来——”

    冉琪听到声音立刻放下手，将碎瓷片往袖子里推了推，而在她面前，今珏在笑，光膀子男人在哭，显然，他俩还沉浸在剧情里无法自拔。

    男人只剩下半口气了，脑袋歪着，整个人属于是被今珏转圈抡到半空中的状态：“救……命……啊……”

    今珏一边转圈，一边桀桀桀。

    系统在她脑中崩溃呐喊：［今珏！你别笑了别笑了！我害怕！我害怕啊！！！］

    最后，是三个大汉齐上阵，才把光膀子男人从今珏的手里抢救了下来。

    拍摄中止后，大家面色惊恐齐刷刷地向后退，留出一个以今珏为圆心，十米为半径的圆形空地。

    系统气若游丝的声音也在此刻响起：［结、结、结结束了吗……］

    刚才在监视器后差点被气吐血的导演在两个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到今珏面前：“我是让你演鬼上身，不是让你演变态杀人狂！”

    太乱了，画面简直太乱了，所有人都在乱跑，忘了走位，把男女主角的镜头都给挡完了，毫无一点镜头美学可言。

    为了全剧组演职人员的生命安全，也为了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考虑，导演当机立断换下了今珏，改为乐队里拉二胡的人被富商儿子上身。

    “你，你，”导演指着今珏，你你了半天后才说道，“你就演看见同事被鬼上身后害怕的人。”

    今珏（不嘻嘻版）：“哦。”

    拍摄再次开始。

    被鬼上身的人换成了乐队里拉二胡的人，那人的演技比起今珏就正常多了（不是），拍摄总算可以顺利进行下去。

    今珏则是故作惊慌地在镜头里四处逃窜。

    冉琪定定神，抬步再次向今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