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安看着王将匪翻飞的身影,眼中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他就知道,阿匪还是那个阿匪,就算有变,也只会变得更强。
陆清安的视线渐渐放远,目光悠长,眸底闪过一丝暗色:很多事情,不要急,要慢慢来,所需等待的,只是一个时机。
阿匪如此,他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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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天朗气清,日丽风和,校场上呼声阵阵,各营将士操练得如火如荼,转眼便到了正午时分,王将匪和老海等人拉着饭桶来到校场,王将匪看着校场上训练的战事,面色平静无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教头们瞥见伙头营的人来了,都看向马途,等待他的号令。马途看了眼日晷,对着教头点了点头。很快,各营将士便在教头的带领下,有秩序的来到放饭处打饭。
许多人认出了王将匪,他们都听说了卫县的事迹,乍然瞧见王将匪还在伙头营,都觉得惊奇,忍不住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这桩奇事。
老海听见那些窃窃私语,担心王将匪不自在,想让王将匪先回去,王将匪却对那些上下打量的眼神视若无睹。
“没事,海哥,这就是我的活计,我也是咱们伙头营的人,总不能把这些活都留给你们干吧!”王将匪一边说着,发馍打菜的手也没停:“再说了,我就算不在这,又能在哪?总不能躲一辈子吧!”
“就是,”老海也道:“你可是救下卫县的大英雄,是咱们伙头营的骄傲,有什么可丢人的!你能留在伙头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倒是军营里的碎嘴子,天天说你被吓破了胆,往日的威风都是装出来的,我呸!我看啊,还是训练的不够,让他们还有闲心议论是非,我要是教头,就把他们的训练量加倍,让他们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看他们还怎么编排别人!”
伙头营的其他人听到老海的话,也纷纷附和,大家都为王将匪抱不平,王将匪笑笑,并没有说什么。
她低着头,机械似地发馍,眼瞧着筐里的馍就快空了,王将匪还未来得及擦擦额头上的汗,就见到罗彪站在了她面前。
王将匪神色如常,罗彪将粗碗伸到她面前,王将匪接过,打了一勺烩菜,又拿起一个黑面馍馍放在碗上,递给罗彪,罗彪却并没有接。他看了眼馍馍,又抬起眼皮,看向王将匪,两人之间隐隐涌起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周围的人察觉出异样,老海正要过来,却见罗彪一抬手,将王将匪手中的粗碗打翻,粗碗碎裂的声音清脆刺耳,那黑面馍馍落在地上,滚了两圈,随后才堪堪停下。
逢此突变,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其他士兵大气都不敢出。
远处的教头们瞧见这边的动静,曹武和于建正要上前,却被马途拦下。
两人不解,马途冲他们摇摇头,示意他们先看看再说。
王将匪看了眼地上的馍馍,对罗彪说道:“捡起来。”
“你让我捡我就捡啊?”罗彪抱膀,挑衅一笑:“你以为你是谁啊?不过是一个伙头兵,老子今天看见你,心情就不爽,这手一痒,突然就打翻了,你能奈我何?”
王将匪看他这副模样,面色无常,藏于袖中的手指却是慢慢攥紧,关节泛白,隐隐露出她的怒气。
“不过嘛,想让我捡也不是不可以,”罗彪话锋一转,盯着王将匪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这拳头痒得很,不如你我打一架,谁输了,谁就吃了这馍馍,怎么样?”
台下众人听到罗彪的话,私语声渐起,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带头起哄。
有人带领,高呼的声浪也就打了起来。
这些士兵都是血气方刚的小子,军营操练日日如此,本就觉得无聊,他们虽然听说了卫县一事,可毕竟没有身临其境,光听那些老兵们口述,也不能完全体会到其中凶险。如今好不容易起了波澜,他们自是愿意看到这场争斗,全当消遣。
尤其是这两人可是大名鼎鼎的大王王将匪和军中刺头罗彪,虽说王将匪确实是历州军实力最强最耀眼的那颗星,可那毕竟是从前。明眼人都能看出,自打从卫县回来后,王将匪可是整日丧眉搭眼,和从前的张狂是判若两人。
而罗彪倒是一如既往,见谁不爽,便亮出那沙包大的拳头,光是见到他那凶悍的模样,便吓得人连连喊服。所以若是现在这两人真有一战,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
王将匪看着周围人满脸兴奋的模样,正要拒绝,罗彪像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道:“怎么,不敢?”
“谁说不敢!”校场上响起一道高喊声,王将石从人群中挤进来,大步来到王将匪身边,瞪着罗彪,道:“我阿兄不过是伙头营的兵士,原本各司其职,是你挑衅在先,既然职责不同,那我便替我阿兄与你一战!”
王将石取下兵器架子上的长刀,伸至罗彪面前,微微昂首,用罗彪的话回敬他:“怎么,你不敢应吗?”
“你——”,罗彪两道粗眉一竖,刚想说话,就看见王将匪将王将石拉到后面,斥道:“他找的是我们伙头营的茬,你一个战锋营的,跟着瞎掺和什么!去去,一边呆着去!”
王将匪夺过王将石手里的刀,扔到一旁,不等王将石说话,她便双拳一抱,看着罗彪,笑嘻嘻道:“不就是再揍你一顿嘛,有何不敢?”
王将石见王将匪应下,心中担忧,他拽住王将匪,小声道:“阿、阿兄,你……”
“放心吧,”王将匪拍拍王将石,低声道:“我心中有数,这原本就是罗彪挑衅,你要是掺和进来,事情可就闹大了。”
王将匪知道,战锋营的规矩比其他营更为严苛,战锋营有私下斗殴者,要杖责二十,逐出战锋营。她阿弟好不容易才进了战锋营,王将匪绝不会让阿弟因为她自己而被赶出来。
校场边上,于建看到王将匪应下,也不由得兴奋起来:“呦,这小子的血性终于回来了!”
马途看着王将匪抱拳的身影,意味深长道:“我看可不见得,王将匪只是应下,又不一定真的会赢。”
“那可是王将匪!”马途这盆冷水并没有浇灭于建心中的激动之火,想到王将匪的种种壮举,于建滔滔不绝:
“之前刚入营时,这小子便连胜罗彪三场,彻底搓了这些新兵的锐气,前些日子卫县那一战,咱几个都赶去救援了,当时情形有多凶险,我瞧得真切,我说句实话,若是当日在城外的人是我,我定不可能像王将匪那般全身而退。这小子第一次上战场便是以一当百,越战越勇,连胜敌军,确实是天生将才!”
曹武也道:“我也觉得,王将匪的武艺本就高强,远在罗彪之上,罗彪并无章法,靠的就是那身蛮力,这场较量,只要王将匪使出三成功力,便可获胜。只是我想不明白,罗彪自己肯定也清楚他和王将匪的差距,那他又为何故意挑衅,偏要和王将匪打一场呢?”
马途突然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赌一场?”
他面容严肃,嘴里却说着如此言语,于建和曹武闻言,皆是微惊,二人都没想到,马途居然会带头打赌,真是稀奇!
曹武回头看看,面色有些问难,他小声道:“可是营中不让聚众赌博,咱们这算不算犯了营规?咱们可是教头,若是被陆将军知道……”
于建不以为然:“怕什么,陆将军这不是不在嘛!小赌怡情,就放松一下,我们不说,谁又能知道?”
于建说着,撞了曹武一下,挑了挑眉:“反正也是咱们赢,到时候马哥破费,你担心个啥?”
曹武一听,点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
马途见他俩眉来眼去,知道他俩心中所想,也没说什么,耐人寻味地一笑:“好,既然你们都同意了,那咱们就赌一吊钱吧,我赌罗彪赢。”
曹武和于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我赌王将匪赢!”
于建看着王将匪的身影,心中暗道:王将匪,你可一定要赢啊!我还等着用这一吊钱去买酒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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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场上,王将匪和罗彪已经来到将台之上,罗彪一指旁边的兵器架子,大声道:“选一个吧!要不然别人该说我胜之不武了!”
王将匪看了眼那挂满兵器的架子,顿了顿,道:“不用了,就这样上吧。”
罗彪听到王将匪的话,愣了一下,原本他还以为王将匪又会使出什么奇招,没想到这次竟然这么坦荡,倒是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
“咳咳,”他回过神,轻咳两声,装作大方道:“我允许你戴之前那个劳什子的铁手套,反正不论你耍什么花招,我都能赢你!”
“我说了不用,”王将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磨磨唧唧半天,到底还打不打?不打就赶紧把馍馍捡起来吃了,我下午还得喂猪呢,没空和你在这闲扯天!”
台下围观的兵士们听到王将匪这话,都哈哈大笑,罗彪脸上有点挂不住,喊道:“王将匪,我给你机会,既然你不要,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罗彪说着,大喝一声,挥拳朝王将匪冲来。
罗彪声洪如钟,身材高壮,肌肉虬结,像一座会移动的山,带起阵阵尘土,斗大的拳头裹挟着猎猎风声,若是被这一拳砸到,怕是会头骨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