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五条悟似乎还没有疯到底。
他歪着脑袋打量了夏油杰一会儿,就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一样,忽然笑起来:“随时会被抛弃的娃娃罢了,你根本就没有成为邦妮酱真正的娃娃。”
到底谁想成为邦妮真正的娃娃啊!
夏油杰有点想骂人,但又不知道该骂谁。
他只能长长叹一口气,抱着手臂提醒道:“你就这么突然消失,不会出什么问题吗,玩够了就回去吧。”
不过手臂高的狐狸娃娃摆出这样成熟的姿态,看着挺好玩儿的。
不过当他做出这样的态度后,五条悟便不再开玩笑,同样拿出了公事公办的成年人姿态,笑容十分公式化:“你怎么又活了啊,杰。”
语气带着淡淡的感叹。
同时还有淡淡的杀意。
诅咒师夏油杰,杀过多少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早已数都数不清。
其中的确有十恶不赦的人,但更多的是完全无辜的路人。
他曾经救过许多人,祓除过无数咒灵的功绩不可抹消,可这并不能抵消他杀人的罪孽,更何况他死前宣布的目标,是打算以杀死所有普通人为大义。
五条悟不想评价,又或者说,他觉得自己没资格评价。
他曾经不知道如何拉住即将坠入深渊的挚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其实真的,一直将夏油杰当作同样的最强。
那些曾深藏于夏油杰心底的窃窃私语,在夏油杰死后,似乎也埋藏在了他的心中。
就算是这样,就算是这样。
五条悟抬起手:“你知道的吧,杰,我早就说过,就算是你,我也会再杀一次的。”
明明不过半年,却觉得已经好久不见,而之后他们也只能再也不见。
夏油杰没有说话。
他要如何面对自己的死亡呢,唯有沉默。
然而片刻又片刻后,狐狸娃娃的脸变得皱巴巴,他忍不住问:“你在耍我玩吗?”
他变成狐狸后实力大减,明明能感觉到这就是自己的身体,也能感觉到自己身体流淌着的咒术,但就是没办法召唤出储存在咒术里的咒灵,到现在也只能召唤出一个弱小的二级咒灵。
五条悟要杀他,他除了闭眼等死还能干嘛。
他不想对五条悟用感情牌,在这家伙面前,他的蛊惑话术都没什么用。
谁知道等了半天,五条悟这个响指始终没有打下去。
杀就杀,耍他玩是什么意思。
五条悟严肃起来,他微微皱眉,看向自己的手:“原来是这样,原来那个药剂的作用是这个。”
他那时候全身心都沉浸在邦妮近在咫尺的呼吸,和她浓浓包裹而来的占有欲,大脑都差点死机了,打进身体里的药剂直接被他忽视了。
现在看来,这份药剂可以直接消融他的咒力。
有六眼在,他释放任何咒术都只需要一点点咒力,还能被不断补充,再加上他本身咒力储存就庞大如海,因此他的咒力近乎无穷。
而现在,在邦妮的领域里,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样的方式,他的六眼被不断压制,补充的咒力又被残留在血液里的药剂消融。
现在的他或许只有不到一级咒术师的水平了,保守估计得三日才能完全恢复原来的水平。
五条悟眼露赞叹。
哇哦,邦妮酱的考虑好全面啊,这样下来他这三日就必须任由邦妮酱为所欲为诶!
夏油杰看他不知道为什么嘿嘿笑了一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狐狸娃娃在半空中骤然往后退了好几步,既然杀不了他,那他可就跑了。
跑之前他还不忘给挚友添堵:“你怎么确定邦妮小姐抓你来就是为了宠爱你呢。”
夏油杰倒是很确定,毕竟邦妮在他面前毫不掩饰她的恋爱脑风范,但是他可不想让五条悟太爽了。
他一本正经:“我可是听到邦妮小姐说了,她要利用你挑起美日两边咒术协会的战斗,说不定邦妮小姐把你关在这里只是为了让你不要捣乱,而不是因为喜欢你呢。”
五条悟自动过滤了利用,只听见一句不喜欢。
他瘪着嘴,往后重重倒在柔软大床上,头脑风暴起来,纠结邦妮把他关在这里,究竟是因为喜欢他想拥有他,还是不喜欢他只是想关着他。
手指轻轻抚上脸上几乎快要消失的齿痕。
五条悟眯着眼,很大声地哼了一声,不知道在和谁说话:“不喜欢的话干嘛要亲我呢?”
“谁亲你了?”
门口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邦妮站在门口,冷冷地又问了一次:“谁亲你了,夏油杰?”
那只狐狸刚跑来和她说五条悟醒了,该说的话也说完了,她还以为他终于安份了点,但是其实在这里等着她吗。
五条悟瞳孔地震,忍不住超大声地干呕了好几声:“怎么可能,你在故意吓我吗!”
什么意思,邦妮不仅不承认亲他了,还要这么恶心他,什么意思!
邦妮的眉毛松开了点。
她的语气生硬冷漠:“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所有物,想做什么都要经过我的批准,不管是谁都不可以接触你,而且我不会让你逃走。”
“一旦你逃走,”邦妮语带杀气,“我会杀了你的挚友。”
五条悟的视线牢牢锁定在她的表情上,六眼能看到无数信息,如同一台精密且绝不会出错的仪器,呼吸的节奏,血液的流动速度,心跳的快慢。
可他看不出邦妮的任何变化。
就像是他初遇邦妮的时候一样,邦妮就像个孩子,任何喜怒哀乐都内外一致,她表现愤怒,就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她不屑一顾,就当真完全不为所动。
五条悟在她面前,六眼收集到的信息毫无作用。
有时候明知道她在表演,可她的身体却偏偏反馈出了和表演的情绪一模一样的数据。
他明明感受到了占有欲,为什么现在表现出来的冷漠又是如此真实。
五条悟轻笑了一声:“好啊,你杀了他吧,邦妮酱不知道吗,杰他作为人人得而诛之的诅咒师,我原本就要杀了他,只是没想到我的咒力不知为何消失了。”
邦妮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五条悟的脸:“是吗,如果你真的完全不在乎他,何必为了他放弃抵抗呢?”
五条悟的脑袋从左边歪到右边,
他答非所问:“杰的死而复生,是邦妮酱做的吗?”
无法掌控对话节奏,让邦妮有些烦躁,她干脆将话说得更无情:“是啊,为了让你成为我的所有物,我从黑泽崇仁手里偷走了他保存着的夏油杰身体,花了很大功夫将他死而复生,就为了威胁你。”
“我就是这样的……”
话还没说完,五条悟忽然打断:“黑泽崇仁,保存了杰的身体?”
许多曾被忽视的线索串联在一起,白发的咒术师恍然大悟,忽然大笑起来:“邦妮酱,原来你这么爱我呀。”
他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原来这么久不见,是为了准备这些,好吧好吧,原谅你了。”
邦妮伸出手,拽住他的领子:“原谅我?你是不是还没有意识到,成为我的所有物意味着什么,你从今往后都不会有自由,想要什么都只能向我索求,从此只能任我摆弄。”
她是想要恐吓五条悟,面前的人却不知道为什么,眼睛越来越亮。
听到最后,直接抬手抓住邦妮的手腕,带着她的手离开领口,直接带到脖颈处,微微用力:“那接下来呢,邦妮酱想做什么?”
邦妮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另一只手抬起,拿掉了他的墨镜甩在一旁,和那双她觊觎已久的苍天之瞳毫无遮掩地对上视线。
呼吸交缠,面前是她已经拥有的人,不管做什么似乎都理所应当。
邦妮逐渐低头靠近。
五条悟受到蛊惑,那片蓝色的海洋逐渐变得迷离,即将合上双眼等待着那个即将落下的……
什么都没有。
暖融融的呼吸不知何时离开,面前的空气又是一片冰冷香甜。
五条悟猛地睁开眼,发现邦妮已经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再次静静地看着她。
为什么?
他都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刚刚那样的氛围为什么什么都没发生!
夏油杰那句不喜欢忽然盘旋在五条悟的脑子里,他咬着牙问:“邦妮酱到底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呢,要是想要拥有我,为什么不亲……不对我做点什么。”
这是什么问题?
邦妮轻笑了一声:“你这么说,是期盼我做点什么吗?”
五条悟不知道邦妮更喜欢什么回答,偏偏又无法通过她反馈的数据得到更准确的答案。
他有点泄气:“邦妮酱,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到呢,你的心跳,呼吸,瞳孔和表情的变化,还有你的血液流速,什么都看不到。”
他其实想问,你到底有没有喜欢。
可他问的是:“我到底为什么看不清呢?”
邦妮眨眨眼,听到这些熟悉的词,一下子陷入了许多回忆,语气甚至带着淡淡的炫耀:“我曾经可是被看管的最为严格的实验品,每日都要抽好几次血检测身体状况,伪装自己的身体数据可是小菜一碟啊。”
在那些机器面前,她连血液内的微量元素都毫无隐私,后来学会了几乎完全控制身体的方法,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的抵抗。
面前的男人没有说话,连笑容也停止。
她从回忆中挣脱出来的时候,忽然被五条悟整个抱住,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牢牢把控着她的背。
咒术师的力气太大一下子把她完全带了过去,邦妮站不稳直接就这么坐在了五条悟的大腿上。
五条悟柔软的白发埋在她的肩头,呼吸浅浅,声音轻轻:“实验体,怎么回事呀邦妮酱,是谁把你当作实验体,能告诉我吗?”
冰冷的锁链和掌心炙热的温度同时烙印在邦妮的脊背。
就像是他们此时并不是囚禁者与被囚人的关系,而是两个互相取暖的可怜人,邦妮缓缓伸手回抱,同样偏头靠在五条悟的肩上。
这个怀抱有点太温暖。
五条悟这么大只,抱着她的时候能将她完全圈在怀里。
邦妮渐渐蜷缩起来,脸颊向下靠在了五条悟柔软的胸口,将自己彻底藏了起来,似乎就能无视世界上的所有风雨。
她孩子般小声嘟囔:“问这个干嘛,难道你还能帮我把他们都杀了吗?”
房间内一片安静。
五条悟轻轻拍着邦妮的背,抱着她像是哄孩子般摇晃着,等怀里的人呼吸平稳,他才无声开口。
“当然,我会杀了他们,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