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枞去厕所的时候厕所没什么人，准确来说男厕所一直人很少，仿佛天生没有这个需求。

    他还没洗完手，厕所的门就被猛地一下推开，然后又紧紧拍上。

    梁枞一抬头，就看见蒯彭径直上前抬起手和他勾肩搭背，一副憋着坏事的样子。

    “有事？”他关掉水龙头，不禁向后仰了仰。

    蒯彭一副跟他哥俩好的样子，用力点点头：“打个商量，今天晚上的篮球赛，你能多传点球给我吗？”

    梁枞和蒯彭都是这次篮球赛的一员，他们这种业余篮球比赛也没有前锋、中锋、后卫之分，谁投篮得分率高就传球给谁，打了几场下来，梁枞可能是手顺，命中率最高，所以他们比赛的时候喜欢给梁枞传球。

    梁枞一时没弄懂他的意思，只是说：“看比赛情况。”

    他转身要走，蒯彭拦着不让，笑嘻嘻地说：“今天最后一场，也是最重要的一场，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发挥的。”

    梁枞莫名其妙，心想你发挥好不好跟我放不放心有什么关系。

    不愧是常年稳在年级前三的脑子，梁枞当即反应过来，向后退了一下，眯了眯眼：“你今天有事？”

    蒯彭没想到他这么敏锐，想了想这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但还是放低声音，捂着嘴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一听完梁枞就皱起了眉。

    倒也不是他多想在人前炫耀自己命中率有多高，姿势有多好看，只不过这是决赛——虽然是个无关痛痒的比赛，而蒯彭投篮命中率有点不忍直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如果答应的话，梁枞莫名有种出卖她人的罪恶感。

    他把头往后一仰，拉开一点两人的距离，一本正经地说：“比起谁传球谁投篮，我觉得当当务之急应该是她会不会去看今天的决赛。”

    蒯彭一怔，心说还真是，她怎么忘了这么关键的事，要是陈茉不去看比赛，那他耍再多的帅有屁用！

    他支吾道：“张奇早上都那么说了，她应该……会去的吧？”

    梁枞没兴趣讨论这个话题，蒯彭的“名声”在班上无人不知，老实说他并不想掺和这种事，搞得他像个拉皮条的。

    陈茉从周婷那儿听说蒯彭的事迹后，并没有表现出反感，但梁枞就是有种不快，甚至忍不住有点嫌恶，陈茉才刚转来，蒯彭就朝人家下手。

    但他也不好因为这个事发作，说到底这是别人的私事，蒯彭想追，陈茉没表示出明显的拒绝，他算老几？

    梁枞摇摇头，甩了甩手上残余的水渍，顺带溅了蒯彭一点在衣服上。

    蒯彭猝不及防没避开，听见梁枞说：“不知道，你想知道就自己去问，我哪知道这些。”

    “……”

    怎么听着有点怪怪的？

    还没等他琢磨出味来，梁枞就甩着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梁枞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蒯彭可能也是知道这个比赛虽然没含金量，但能赢的话没人想输，梁枞不会拿比赛做追女生的垫脚石。

    最重要的，万一他光顾着耍帅，把比赛坑输了，那他可能要被暴揍一顿了。

    梁枞回到教室，班上还是闹哄哄的，可能是想到刚才的事，他随意朝旁边瞥了眼，陈茉不在。

    他忽然想起，之前陈茉会在何思琪来的时候特地腾位置出去，或许是领会了他在公交车上那段话的言外之意，也或许是到了高三确实很忙，没那么多问题要问老师，陈茉这段时间倒是没做的那么明显了。何思琪可能也不好意思天天打扰，来找他的次数少了一些。

    她会去看篮球赛吗，梁枞没由来的想。

    决赛恢复到四节制，加上中间的休息时间，保守估计要一个小时才能打完，而晚自习六点四十开始，也就是说，除非班主任和第一节晚自习的老师大赦天下，不然其他人就算去看比赛，也待不到比赛结束。

    五点多篮球场就已经热闹非凡，本来应该是晚饭时间，但是要打比赛的要提前准备不能吃太多，当观众的有的嫌弃食堂饭菜难吃，干脆买了点零食在现场边吃边看他们准备，看台前两排已经坐满了大半。

    梁枞环顾一圈——来观赛的人基本都按班级自动分好地盘，可能是为了不输阵，他们班的人来的还不少，零零散散至少来了三十多个——但是并没有陈茉。

    不知怎的，梁枞忽地有点安心，但安心之余，又不禁泛起一丝别样的情绪，还没等他觉出这点异样的情绪是什么，肩上冷不丁被人勾扐一下。

    “干什么呢，怎么不去热身？”说话的人是张奇。

    梁枞回过头，只见张奇已经换上了球衣，再一扫过去，包括蒯彭在内的两个人也换上了球衣，还特别骚气地在背后印上了自己名字和号码，梁枞穿着一身校服身在其中显得格外朴实。

    “没什么，”梁枞摇摇头，余光瞥到蒯彭也在朝四周张望，似乎在找人，“去热身吧。”

    教学楼一楼尽头是个空教室，堆放着一些零散杂物，门也没上锁，有些小情侣喜欢趁着夜色摸黑来这里亲热。

    陈茉走进教室，回拨了个电话，对面响了几声才接听，是个很轻柔的女声，可能是看到她这个时间点打电话过来有点疑惑：“有什么事吗，你现在不用上课吗？”

    陈茉正要开口询问，冷不防被人把想说的话抢先了，听着同样迷惑了：“你不是五点多给我打了个电话吗？”

    “啊？”对面的女生轻轻地困惑了一下，过了几秒钟，陈茉才听到她哭笑不得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按错了，我没什么事。”

    陈茉倏地无声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你最近怎么样？”

    “唔……挺好的呀，我上次看见班级群里在讨论这次十一放假有二十多张试卷，哈哈。”对方说着说着就笑出了声，“我每天吃吃喝喝也不用上课费脑子也不用考试做试卷，别提多轻松了。”

    刚松下来的那口气骤然绷紧，陈茉在心中叹息一声，缓缓开口：“徐曼，不开心的话可以告诉我。”

    叫做徐曼的女生忽地一怔，刚才略显活泼轻快的语气猝不及防的终止，然后是稍显低落而僵硬的声调从手机微微的噪音中缓缓流出：“我……你有空的话可以来我家玩，出去也行，最近我能出一点门了。”

    陈茉默然片刻，应了一声：“好。”

    几乎是慌乱的，徐曼挂断了电话，陈茉怔怔地看着手机，神色安静地发了一会呆，直到远处传来惊叹般的众人的欢呼声，她才慢慢回过神来。

    今天好像有篮球赛，她陡然想起。

    六班和哪个班来着，陈茉想了一会没想起来。

    她握着手机，教室内没开灯，刚好一手大的手机屏幕透出荧荧亮光，将她的脸色映照得有些晦暗不明。

    无关紧要的事对她来说没有需要记住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