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指尖在无意识地震颤,嗡嗡的耳鸣声试图覆盖向似锦所有的声音。

    但是他做不到。

    向越吟能够听见,向似锦那掷地有声的“喜欢”。

    开口说点什么,向越吟。

    可他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出一句——

    你是不是对我太残忍了?

    于是,向越吟只能一遍又一遍机械地吞咽着口水,感受着北城山顶不断掠过面颊的晚风。

    那些晚风,冰冷刺骨,划伤了他唯一能够发音的声带。

    向似锦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只是沉默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她轻声道:“我不觉得念真那么对我,是一种背叛。虽然在那个当下,她挡在林千礼面前,面对我、斥责我的时候,我确实很痛苦。我不明白,为什么念真不站在我的身边,而是选择了林千礼。如果是我……”

    向似锦哽住了,再次回忆那天的片段,委屈感还是没有消失。

    她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虽然那天事后,我思考过,如果是我,我一定会义无反顾地站在她身边。但我这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谁知道有一天需要抉择的时候我会怎么选呢?”

    她伸直了双腿,两个脚尖微微相碰,“而且后来我转念一想,我和念真的性格也不大一样。我这么做是因为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性子,那念真的所作所为肯定也和她本身的性格脱不开干系……”

    “我不能用我要求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她……我们是朋友,我不该这么强人所难的。”

    向似锦的双手置于膝上,指尖无意识地纠缠在一起,“可是我还是很难过。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道理我都懂,但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嘛……”

    说着,她朝向越吟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心上再次碾过了一阵细密的疼痛。

    向越吟抿着唇,沉默地坐到了向似锦的身边,然后他抬手轻轻地摁着向似锦的脑袋,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肩上。

    他轻声道:“似锦,不要对自己太严苛了。难过就是难过,你不需要给对方找各种理由,来合理化对方伤害你的举动。”

    “我没有给她找理由。”

    向似锦闷声应道。

    鼻间被向越吟身上那股熟悉的气味充斥,委屈的情绪在瞬间爆发。

    她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仍是固执地说:“任何关系之间的相处都是需要磨合的,妈妈经常说,两个人在一起不可能永远没有争吵的。不管是家人,还是朋友,还是……”

    她倏地止住了话头,但向越吟却隐隐猜出了那未尽的后半句。

    “我们要学会的不是怎样避免争吵,而是要试着学会怎么解决争吵带来的矛盾与隔阂。”

    向似锦突然仰头,朝向越吟笑了一下,“哥,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噢。”

    她话音未落,脑袋又被向越吟敲了一下。

    这一敲,那强忍的泪水就顺着脸庞滑落。

    可她那溢满了泪水的眼底,却写满了倔强与不服输,向似锦不满地撅起嘴,喊道:“你打我做什么!暴力!我们最应该抵制的就是暴力!”

    “你觉得这话你说合适吗?”向越吟瞥了向似锦一眼。

    “……”向似锦没吭声,她吸了下鼻子,说:“反正我不觉得念真伤害我了,也从来没觉得她背叛我了。她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为什么要要求她的看法和我完全一样?”

    “你说得倒是头头是道。”向越吟巧妙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扭过头,说:“那你哭鼻子做什么?”

    “……”

    “……”

    “……啊!!!!!!!!!”

    闻言,向似锦突然从长凳上站了起来,然后没给向越吟任何反应的机会,一把薅起了他的头发。

    她一边胡乱地挠乱了他的头发,一边说:“向越吟!你真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没有情//趣的人!!!!”

    十秒过后,向似锦迅速收了手,然后坐到了离向越吟一米开外的亭子另一边。

    她眼尾仍是噙着泪,却一脸坦然——坦然到好像对面前向越吟的鸡窝头的来源一无所知。

    她深吸了一口气,哽咽着应道:“我才没有哭鼻子,我这是被冻得流鼻涕了!”

    说完,她又重重地吸了下鼻子。

    “五月的北城,将近三十度的高温。”

    向越吟盯着向似锦泛红的眼尾,悠悠地说:“你确实该庆幸今天你被冻得哭鼻子了,你这是中奖了。”

    “切。”向似锦撅嘴切了一声。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开口:“我就是心情有点复杂,哥,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这种感觉就好像古时候的大侠犯事儿了,被追到了山上。面前只有一条路,你跑到了路的尽头,发现尽头是个悬崖。你往下跳呢,估摸着不是死就是残疾;不往下跳吧,你被抓住了,落到他们的手里就是砍头也是一个死。”

    向似锦有些自暴自弃地嚎出了声,“就是横竖都是一个死的那种复杂感!!!!”

    “说人话。”

    “……向越吟。”向似锦那委屈的感觉倏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愤怒。

    她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说:“我今天要和你一决雌雄!!!!!”

    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个是既定的事实。”

    “我不想和你继续说了。”向似锦别扭地转过头,重新拿起了相机。

    向越吟看着向似锦迎着落日走向远方的身影,“不想说算了,反正没一句我爱听的。”

    他当然不想听,因为他还没忘记这话题的最开始,向似锦那毫无迟疑的对林千礼的告白。

    她为什么会心情复杂?

    答案似乎显而易见了——向似锦在他的引导下,认为自己的好朋友和她喜欢上了同一个人。

    好友与爱人,这似乎是一个亘古不变的难题。

    选哪个呢?似锦。

    他定定地看着少女落寞的背影,勾唇轻笑了一声。

    像我一样纠结吧,似锦。

    就像我一样纠结,该选择家人、还是选择爱人一样。

    ·

    “阿锦离开的第一天,想她。”

    “阿锦离开的第二天,想她。”

    林千礼独自一人坐在家门口的石桌边,发呆。

    他的手中抓着一朵从自家花园内薅来的格桑花,粉色的花瓣正随着他纠结的内心簌簌落下。

    “阿锦离开的第三天,想她……”

    他絮絮叨叨地要扯花瓣,却发现手中的花朵已经光秃秃的,除了花心什么都不剩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向摆放着格桑花的墙角,蹲下身,伸手就要摘花。

    但指尖刚触碰到花茎,耳畔就响起了邓琼安的声音——

    “千礼,你在做什么呢?”

    林千礼手上的动作一顿,他下意识地将那光秃秃的花杆藏在了身后。

    他仰头对上了母亲越过窗框,看向他的眼睛,心虚地笑道:“没、没干什么啊。”

    闻言,邓琼安双眼微眯,“你假期作业写完了吗?”

    说着,她的目光越过林千礼,投向了在石桌上被笔袋压着的、正被风吹动的试卷。

    “快了!”

    期中考刚结束,林千礼的成绩发挥得还算稳定。

    虽然依旧无法到达邓琼安所期望的那个位置,但他也算是小有进步。

    因此,邓琼安并没有在五一假期内给林千礼安排太多的课外辅导班。唯一安排的,就是假期第二天的舞蹈课——

    而好巧不巧,林千礼在舞蹈课上因为走神,扭伤了腰。

    于是,邓琼安索性取消了后面的声乐和乐器课安排。

    林千礼能够察觉到母亲假期内的情绪高涨,但他明白,这份好情绪绝不是因为他在年级那进步的微弱排名,而是因为向以桃。

    是因为在盼江福利院那一场小型的“表演会”。

    在向以桃的组织下,林千礼第一次见到那样的邓琼安。

    舞台很简陋,舞台下坐着的只是一些小孩儿,他们还没有到可以欣赏艺术的年纪,却格外捧场。

    邓琼安一反往日的冷脸,沐浴在暖黄的光线下,满脸都是笑容,而在那个时候,她眼底溢出的光芒远比任何光亮都要璀璨。

    坐在台下盯着母亲唱歌跳舞的林千礼,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受到了母亲口中那真正的“热爱”。

    哪怕小型表演会结束了,那些唱歌跳舞的重担又重新压在了自己的身上,林千礼也能敏锐地察觉到妈妈的情绪仍在被影响。

    比如现在——

    若是放在过去,邓琼安一定会狠狠地斥责他两句,然后念叨着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没有把假期作业写完。

    而此刻,她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说:“明天就开学了,作业来得及吗?”

    “来得及。”

    “那就好。”邓琼安又哼着歌继续忙起了手头的事情。

    林千礼沉默了一会儿,又薅了一朵格桑花。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邓琼安再次出声喊住了他,“千礼。”

    “嗯,我在!”林千礼梗着脖子应道。

    与邓琼安话音一同响起的,还有他的心跳声。

    邓琼安靠近了窗户,抬眸看了一眼光线正好的太阳,说:“你往旁边站站,你挡着妈妈的花晒太阳了。”

    “噢!”

    千万不要低头。

    林千礼一边心虚地将刚薅的花往背后藏,一边同手同脚地往后退着。

    好在邓琼安并没有低头去看他被薅得面目全非的格桑花,而是一脸满意地看着林千礼,说:“嗯,站远点,别把我的花碰坏了。”

    说着,她又自顾自地回过身去了。

    林千礼垂眸看了眼掌心鲜艳的花,沉沉地叹了口气。

    他悄悄地将花朵放在了花盆里,垂头丧气地走到了石桌子边,轻声道:“完蛋了……”

    “为什么完蛋了?”

    少女清丽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林千礼猛地抬头,撞进了向似锦含笑的眼眸中,他错愕地看着向似锦,然后听见她说——

    “噢~我知道了,林千礼,你偷偷蹂躏琼安阿姨的花——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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