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山城渐渐回暖了。
大三下学期的仰山，风还是带着微凉，但午后的阳光已经开始暖洋洋地洒在操场上。
仰山帮的日子依旧热闹，虽然各自忙碌，但只要约一声，还是能在豆花店或山下夜市碰头，吵吵闹闹，笑声不断。
大三的日语高级会话课，是最让人又爱又恨的一门。中村教授，永远带着半是慈爱半是调侃的笑容，这学期的期中考试，不出意外地又会出新花样。
“大家写一封日文信吧。然后念出来给大家听！”中村教授笑眯眯地说，“可以写给任何人，未来的自己、家人、恋人，或者是偷偷的告白。”
他故意看了夏海嫣和程皓一眼，笑着打趣：“不过，这对班对，拜托不要太撒狗粮，全班会消化不良的。”
教室里爆出一阵大笑。夏海嫣红着脸低头翻着笔记，程皓则毫不在意地笑得一脸春风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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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当天，阳光透过老旧教室的玻璃窗洒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粉笔灰气味。一个个同学上台念出自己的信件，大多是给未来自己的勉励，或是给家人的感谢。气氛温暖而轻松。
轮到赵大头时，教室里一阵窃笑。这家伙，平时对教授出的习题都是敷衍了事，今天不知道会写什么样的信？
赵大头拿着纸，耳根红到发烫，结结巴巴地站到讲台上。
“呃……我写的，是给叶盈盈的信。”
教室一阵起哄。叶盈盈一愣，脸上飞快闪过一抹红霞。
赵大头咳了一声，低头念起来，声音有点抖，却一字一句，认认真真。
“叶盈盈，从大一军训那天起，我就喜欢你了。你骂人的时候很凶，笑起来又像小孩子。你很厉害，什么都做得比我好。但我想，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站在你旁边，哪怕只是跟在你后面也好。”
教室里没有人出声，大家都静静地倾听。
赵大头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念下去。
“我知道你喜欢程皓那种跑十几圈操场都不喘气的大男人。那我，就挑战跑操场十圈！四千米！”
他抬起头，眼神里有一种罕见的坚定。 “如果我能跑完，希望你能考虑，跟我在一起。”
一片哗然。
程皓第一个站起来鼓掌，大声吼：“赵大头牛逼！！！”
刘馨笑得趴在桌子上，狂拍手：“赵大头！你跑得了十圈，我都考虑跟你在一起了！！！”
连中村教授都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乐不可支地宣布：“那今天就下课，大家操场集合，看赵大头表演！”
叶盈盈站起来，气得脸颊涨红：“赵大头！你疯了啊！平时你跑两圈就喘死了，还跑十圈？！”
赵大头傻傻地笑，挠了挠头：“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叶盈盈狠狠瞪了他一眼，却谁也没发现，她的眼眶已经微微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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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场上，风很大，带着微微的土腥味。仰山帮全员外加一堆看热闹的同学，围在操场边上，挥着饮料罐当加油棒。
“赵大头！加油！”
“跑完送你抱得美人归！”
“叶盈盈在看着你呢，别丢脸啊！”
赵大头穿着宽大的系服，系着一条松垮的运动裤，一副壮士上阵的模样。
中村教授笑眯眯地吹响了哨子。 “跑！！！”
赵大头咬牙冲出去。
第一圈，气势如虹。第二圈，开始喘气。第三圈，步伐变慢。第四圈，脸色苍白。第五圈，几乎是拖着步子走的。
仰山帮在旁边狂喊：“坚持！坚持！！赵大头！！！”
程皓从背包里拎出一台随身听，手忙脚乱地接上迷你喇叭，在一阵沙沙的电流声后，操场上爆出破破烂烂的音乐——皇后合唱团的《We Are The Champions》。
音质糟得要命，但大家听着那旋律，禁不住热血沸腾，边笑边喊：“赵大头！冲啊！！！”
赵大头咬着牙，汗水顺着额角滑下来。
第七圈，第八圈。仰山帮挥舞着饮料罐，在跑道边疯了一样地叫嚷。
第九圈，第十圈。赵大头跌跌撞撞地冲过终点，整个人扑倒在地，大口喘气。
四周一片静默，然后爆出雷鸣般的掌声。
程皓举着喇叭跳着脚大喊：“赵大头你是英雄！！！”
叶盈盈咬着嘴唇，冲过去，一把抱住了瘫软在地上的赵大头。 “笨蛋……你怎么这么傻啊……”
她捶了捶他的肩膀，眼泪却滴到他的衣领上。
赵大头仰头笑着，伸手拍拍她的后背，整个人像个破破的布娃娃，但笑容却灿烂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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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傍晚，操场的天边染着绯红。赵大头躺在草地上，叶盈盈坐在他身边，骂骂咧咧地帮他擦汗，嘴上嫌弃，眼里却藏不住的笑意。
程皓和夏海嫣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仰山的风，吹着他们年轻的心，山上的云雾及老梧桐树，都在一旁，见证着他们的青春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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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甜蜜的日子，总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裂痕。某天放学后，夏海嫣抱着资料走进系办公室，和中村教授低声讨论。程皓无意间路过，听到中村教授笑着说：
“考日本研究所的事，妳要加油啊。东京的学校不容易进，但以妳的实力，没问题的。”
程皓站在门外，怔住了。他虽然知道夏海嫣有许多未来的理想，她想出国，她想去看世界，她想要出人头地。
但是夏海嫣从来没有跟他说过，她已经开始申请了。
甚至是，他们都在一起了，夏海嫣也丝毫没有受影响，依旧选择单独步向那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撕开了一道口子。
当夏海嫣走出办公室时，看见了站在门外的程皓。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山风吹过长廊，掀起她耳边的碎发，也掀起了两颗心底，那微微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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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程皓独自走到操场后那棵老梧桐树下，坐在树荫里，望着暮色沉沉的天色，手中拿着一根未点燃的烟。
不久，赵大头扛着篮球走过来，见状打趣道：“哟，民歌王子今天怎么一脸心事重重，是不是夏海嫣不理你了？”
程皓勉强笑了笑，把烟收进口袋：“你说啊，人是不是可以很喜欢一个人，却还是走不到一块？”
赵大头挑眉，坐到他旁边：“你怎么突然文艺起来了？”
程皓低声说：“她已经在申请东京的研究所了。”
赵大头沉默了一下：“她不是一直都想去日本吗？你不是早知道？”
“我知道她想去。可我以为……她至少在申请前会跟我说一声。”
“程皓，她能走那么远，不是因为不在乎你，是因为你一直都在她心里撑着，她才敢往前冲。”
程皓抿了抿嘴角：“她想要全世界，而我只想开间咖啡馆。你说，她会不会觉得我很渺小、很没志气？”
赵大头认真看着他：“人各有志，我就不觉得你渺小。感情不是在比谁更牛逼的。”
过了一会儿，赵大头拍拍他的肩：“你一把吉他走天下的人，怕啥？追不上就跑快点呗。”
程皓笑了：“那我得先把我那台破摩托车修好，万一她真要飞走，我至少能追到机场。”
两人一起笑了。
（第十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