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奴壳

    “你已是无魂之人,哪里来的神识可言?”

    在林灿看来,顾青羽既然知晓自己的力量缘由,想必定是同道中人。

    看着顾青羽惨白的脸,林灿心下一惊,难道自己的神识也早已消散,似人非人一般存于世间。

    “无魂之人?”

    顾青羽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愣在原地。

    “这不可能。若真是无魂之人,那换魂之术岂不是无稽之谈,不可能。”

    他不可置信地反驳道:“你定是在骗我。”

    此时,林灿身上环绕的血煞之气更甚,陨铁刃被这股力量浇注由黑泛红。

    她嗤笑一声,讥讽道:“连无知小儿都知道,人死灯灭,何来换魂一说。”

    “你毁了一切!”

    突然,顾青羽狰狞地朝林灿怒吼,“愚蠢至极,我若换魂不成,你也会早死。半年了,我终于养成了一只血奴壳。”

    “把那孩童交还回来,届时我定会救你。”

    说着幻化出豹猫直扑林灿,巨掌挥来,林灿一个侧翻,陨铁刀划破了豹猫的皮肤,引起一阵哀鸣。

    “你也觉醒了神祈?”林灿问道。

    顾青羽点点头,继续说道:“你可知觉醒神祈之人寿命均不过三十。”

    “故而我要炼化血奴壳将神祈转移,只有神祈剥离我们才会做回正常人。”

    林灿退远了一点,眼神轻蔑地说道:“正常人?哪个正常人会残害幼童,你早就回不去了。”

    顾青羽被她的眼神伤到,颤抖着伸出了藏在黑袍之下的手臂,那支手臂跟他的样貌差异巨大,皮肤干瘪可怖犹如树枝,血红一片,似是伤痕结疤般斑驳,不像是活人的肢体。

    “这便是代价。”

    顾青羽捶胸顿足,眼中满是狠厉和对求生的强烈欲望,咬牙切齿道:“我不过二十七,如今却身若老叟,凭什么我要遭此横祸?”

    他的话语中满是不甘和怨怼。

    林灿瞪大了眼睛,“这也是神祈加身造成的?”

    顾青羽的神色晦暗不明,颤抖的双手暴露了他的恐惧,一旁伏地的豹猫转回他的身边,用手蹭了蹭他的手臂,似乎是在安抚主人。

    五年前,栖霞城。

    杏林春宴,正是人间四月天。

    十里杏林,花开如海。粉白的花瓣在春风中翩跹起舞,宛若漫天飞雪。林间小径上铺满了落英,踩上去柔软如毯,每一步都带着淡淡的芬芳。

    杏林深处,早已搭起了数十张雕花案几。案几上摆着青瓷酒壶,白玉杯盏,两侧立着青铜香炉,袅袅青烟升起,与杏花香气交织在一起。

    “今年的杏林春宴,恐怕还是顾大才子拔得头筹吧。”

    “这一连三年,我们栖霞城的学子可就数他最为风流,文才和辩才兼备,他是文曲星下凡吧。”

    “可说呢,什么时候我也能写出‘醉卧花间对月饮,梦绕天涯随影依’如此浪漫的诗句?整个栖霞城的姑娘都要倾慕于我了。”

    顾青羽刚刚入园,就听到了远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学子们议论的声音,握紧了手中的折扇,见自己是众人议论的焦点,他的嘴角扬起一抹笑。

    一连三届独占鳌头,顾青羽年纪轻轻便已成为远近赫赫有名的才子,今年也不过十八,如今在杜员外门下做文客,未来可期。

    只是这次,他无往届的肆意洒脱,反倒多了一些紧张感。

    诗句趁年华,杏花伴知己。(诗句引用,见注释1)

    因倾慕杜小姐已久,他希望借这次杏林春宴,再度拔得头筹,趁机向杜小姐表明心意,成就一段传世佳话。

    自己的才子之名恐怕也能抵得上这万金之差,杜员外也早已答应过他,若能摘得桂冠,自然会将杜小姐许配与他。

    想到这,顾青羽有着势在必得的自信,不自觉地昂头挺胸,看人也愈发桀骜。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烈,杏林春宴的重头戏也拉开帷幕。

    在众人的期待中,顾青羽一袭紫衣立于宴席中央,目光看向一旁的杏花树,朗声道:“诸位,今日主题既为杏花,顾某不才,便赋诗一首,还请诸位品鉴。”

    他也不等众人回应,便自顾自地吟诵起来。

    “杏花春雨沾衣寒,东风惆怅奈若何。若使相思能结果,枝头何必落红多。”

    吟完,周围响起几声赞叹,他得意地环视四周,最终朝隔着帘幕的女席望去,似是寻找杜小姐的身影。

    “够了!”

    席间,杜小姐的长兄杜炳宗突然拍案而起,愤慨激昂:“顾兄四年四首,皆是儿女情长之词。这杏林春宴,莫非是要改成相思宴不成?”

    周围顿时一片哗然,顾青羽脸色微变,折扇“啪”的一声合上,问道:“杜兄此言何意?”

    “男儿在世,当以报国为主。”

    杜炳宗拱手朝天,振振有词道:“顾兄此诗,句句不离相思之苦,字字皆是儿女情长。这等靡靡之音,也配称之为诗?”

    顾青羽虽然不喜,面上还是躬身作揖说道:“杜兄,诗词之道,贵在真情实感。男女之情,本就是人间至情,有何不可?”

    杜炳宗冷笑一声:“说到底你不过是寄人篱下的一届门客,讨主人欢喜的谄媚之词罢了。”

    “讨论诗赋而已,杜兄何必如此侮辱人。”

    顾青羽握紧折扇,咬牙说道:“既然杜兄觉得顾某所作之诗为市井之词,何不也赋诗一首,让我等开开眼?”

    杜炳宗不答,只垂眼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杏花。

    见杜炳宗一时无话,顾青羽轻蔑地挥了挥衣袖,重新张开了折扇,轻摇两下,正欲讥讽几句。

    却听见杜炳宗朗声道:“杏花疏影戍楼西,羌笛声声破晓迟。月落关山征雁远,霜凝戍鼓寒铁衣。”(诗句化用,见注释2)

    “好诗!好诗!”

    杜员外坐于副主位上,拍手称赞:“想不到我儿竟如此胸怀天下,乃是鄙人家门之幸,我儿性子直爽,还望顾公子勿怪,勿怪。”

    食君之禄,顾青羽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讪讪地拱手退下,衣摆一甩,坐回席位。

    一众学子显然怕“不思报国”的名声扣到头上,瞬间转了口风,竟响起一片掌声,纷纷奉承起杜炳宗。

    杜炳宗不理众人,端着一杯杏花酒朝顾青羽举起。

    顾青羽以为他要为出言不逊而道歉,正欲端起自己的酒杯,就见杜柄宗嗤笑一声,

    将酒水缓缓倾倒在地,满脸都是嘲弄之意。

    顾青羽顿时羞怒得满脸涨红,但是碍于城主在场,不便争执以免失了礼数,故而借口不胜酒力,离席而去。

    他在园内湖边捧了一汪清水,扑到脸上,顿时体内躁意褪去,神智清明了许多,他甩甩手,眸光一闪。

    “作诗而已,我还怕他一个粗人。”

    顾青羽正要回去,再夺彩头,就听见了几个丫鬟的嬉笑声,他躲入假山之后,屏息静听。

    “顾才子空有一个虚名,不过就是杜家养的一条狗,也敢痴心妄想娶大小姐。”

    顾青羽认出了那是杜府的丫鬟,只见她神色傲慢,捏着手帕同姐妹八卦道:“跟你们说啊,我们老爷怎么可能把大小姐许配给他。不过是看城主喜好诗词,养着他给杜府门上贴金而已。今日都不用大少爷出头,老爷暗地里早就指派了人。”

    “这身份云泥之别,大小姐不过是读过他的几句诗,便自以为是,你瞧见他刚才的脸色没有,像猪肝一样通红呢,哈哈哈。”

    顾青羽虽心有波动也只当是下人传瞎话,等几人散去,他重回席间。

    就见杜员外笑呵呵地对城主说道:“我家月儿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了,不知道二公子是否定亲,可以两家相看,若成了,自然是天偶佳成的一段佳话。”

    顾青羽怒气上头,冲至两人面前,“杜老爷,您此前已经答应我的事,岂可出尔反尔?”

    杜员外捋了捋胡须,慢悠悠地说道:“哎,我答应你,自然是要你拔得头筹,只是今日大家也都看到了,顾大才子你要愿赌服输啊。”

    顾青羽看着杜员外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更是怒火中烧。

    “杜员外可真是好算计。”

    杜炳宗见他怒指杜员外,直接站起身骂道:“呵,蠢货。不过是输了一番比试,便如此作态,就算将月儿嫁于你,也只怕是难成大器,以后难道要入赘我杜府不成?”

    顾青羽被他一番质问怔在原地,明明自己毫无过错,此刻却更像是罪魁祸首,他看了看城主不满的脸色,又扫视众人,嘲笑声与讥讽声此起彼伏。

    他无助地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此情此景,越是争辩得厉害,更显自己的落魄。

    这场杏林春宴已是一场死局,自己再待下去只会更加自取其辱。

    顾青羽浑浑噩噩地走在园内的小道上,耳边仿佛还回荡着众人指指点点。

    夕阳西下,酒席已接近散场,彩头最终是由谁所得,顾青羽已经毫不在意,他截住了送酒的下人,自己揣了一壶酒,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入愁肠,化作满腔愤懑。

    “杜小姐。”他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可知我对你一片真心,真是若使相思能结果,枝头何必落红多啊。”

    酒意上涌,他踉跄着起身,凭着记忆摸向后门。

    一众女眷缓身离席,正在后门等待车驾。

    “杜小姐。”

    顾青羽迷迷糊糊地看着神似杜小姐的身影,高声叫人,就要扑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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