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往生镜

    虞夜指尖抚过镜面时，万千星辰在青铜镜框上流转。息竹看着镜中倒影——那分明是五年前的自己，正抱着幼弟在阮府回廊奔跑，檐角铜铃叮当作响。

    "这面镜子能照出人心最痛的记忆。"虞夜将镜面对准江惟风，"比如你最敬爱的父皇，是如何将你娘亲做成人彘..."

    镜面突然泛起血雾，映出冷宫深处的场景。虞贵妃被削去四肢装在陶瓮中，双目空洞地望着爬满蛆虫的食盒。五岁的江惟风蜷缩在角落，手腕脚踝拴着灌铅的锁链。

    "不要看！"息竹挥袖打偏镜面，却见自己的倒影开始变化。镜中的"她"戴着青铜鬼面，正将火把掷向阮府祠堂——正是五年前屠杀阮家的凶手装扮！

    ---

    虞夜的笑声在地宫回荡，他抬手叩击镜框三下。镜面突然伸出无数苍白手臂，将息竹拽入血色漩涡。再睁眼时，她竟站在阮府燃烧的庭院中，手中火把噼啪作响。

    "阿姐！"幼弟的哭声从祠堂传来。息竹浑身血液凝固——此刻她正戴着青铜鬼面，袖口龙纹与当年凶手如出一辙！

    祠堂门被狂风吹开，五年前的自己护着幼弟缩在角落。息竹手中的剑不受控制地刺出，眼睁睁看着剑锋穿透"自己"的肩胛。当啷一声，朱雀银簪坠地，簪头磕出细小裂痕。

    "原来是你..."她颤抖着摘下面具，与五年前的自己四目相对。时空在此刻重叠，镜内镜外同时响起虞夜的嗤笑："现在明白为何阮氏秘典记载'往生镜开，因果自偿'了？"

    ---

    江惟风挥剑劈砍镜面，剑刃却被反弹的力道震出裂痕。镜中的息竹浑身浴火，正将幼弟推进炼药炉。孩童的惨叫与现实中虞贵妃的嘶吼交织，整个地宫开始坍缩。

    "这是时间闭环。"镜灵化作阮家先祖模样，指尖缠绕着息竹的发丝，"五年前你为破死局穿越时空，却成了推动惨案的元凶。"

    息竹看着掌心浮现的寒鸦纹，突然轻笑出声。她终于明白为何自己血液能解毒——阮氏女子代代轮回，皆为填补时间裂缝的祭品。当年父亲锁她入地窖，是为斩断这宿命轮回。

    "要破此局，唯有一法。"她将银簪刺入心口，任鲜血浸透镜框雕纹，"以轮回者的魂魄为祭，焚尽往生镜中的因果线。"

    ---

    江惟风在镜面碎裂的瞬间抓住息竹手腕，却被卷入时空乱流。无数记忆碎片如利刃划过——虞贵妃被做成人彘那夜，虞夜隔着铁栏与他掌心相贴；阮府大火中，年幼的息竹将朱雀簪塞给他："快走，永远别回京城..."

    当他们在虚无中坠落时，三十万药人的哀嚎穿透时空。息竹腕间寒鸦纹突然活过来般游走，与江惟风心口的朱颜劫毒纹纠缠成并蒂莲形状。

    "原来我们..."江惟风抚上她苍白的脸，"在更早的轮回里就..."

    息竹以吻封缄他的话语。相触的刹那，往生镜爆发出刺目白光，两人的魂魄开始燃烧。镜中浮现出最初轮回的景象：药圃中捣药的少女救下身中剧毒的少年皇子，却不知这是劫数的开端。

    ---

    现实中的地宫轰然坍塌，虞夜抱着残镜跪在血泊里。他心口的十字疤渗出金粉，那是长生术反噬的征兆。"母亲...您终究选了他..."他对着虞贵妃的焦尸呢喃，将最后半枚虎符按进自己胸膛。

    千里外的北境战场，沈临熙的残剑突然鸣啸着飞向天际。江清月循声仰头，看见燃烧的魂魄化作寒鸦群掠过血月。其中两只鸦羽相缠，衔着半截焦黑的银簪坠入熔岩。

    史官在焦土中拾得残破手札，其上血书依稀可辨："承德二十三年冬，往生镜碎，双魂殉道。三十万药人见鸦群泣血，皆化尘烟。新帝立往生碑于太医院旧址，夜闻捣药声，见双鹤绕碑三匝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