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

    荆州刘表病逝，其子刘琮继位，之后，曹操大军挥兵南下，直取荆州而去。

    “孙将军，”这个消息到达孙权幕府的当天，鲁肃便踏着黑夜与白昼的界线，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孙权近前，“我听说了荆州刘刺史病逝的消息。我想为将军去荆州吊唁，探听情况。刘刺史的两个儿子本来关系就不好，军中势力被分成两派。我听说，此时自北方而来的刘豫州虽依附刘表，但刘刺史忌惮他的才能而不敢重用。如果能说服刘豫州与刘刺史的儿子们一起对抗曹操，我们与他们结盟，反之，我们就另作打算。若是错过时间点，曹贼恐怕会占得先机(1)。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这番话说的很快，内容很简单，也没有铺垫，但足以让孙权了解了鲁肃的意思。

    “好，你马上带护卫过去，刘刺史的儿子再不懂打仗，以刘刺史的旧部也能撑一段时间，如果能顺利结盟，对我们站稳江东一派也很重要。”孙权的语速极快，生怕因为说话速度耽误了时间，说完，他又扫了一眼站在旁边写字的朝旭，“朝旭，你也去。”

    “好。”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孙权要让自己跟随鲁肃去荆州，但孙权有的时候确实有他自己的安排。朝旭便不再过问，颔首后跟随鲁肃离开幕府。

    时间紧迫，不知道荆州能坚持多久，刘表的儿子不同于刘表，而曹操又刚刚打完北方，士气正旺，每一分钟都不能浪费。

    于是朝旭也没有过多的停留，揣着自己记录用的东西就骑上备好的马匹，与鲁肃一同快马前往江边——那里停着江东的船舶。

    “这艘船。”

    赶上船后，护卫们便立刻划船使离岸边，因为是急行，基本没有带行李，船的负担大大降低，能够又以极快的速度逆流而上。朝旭与鲁肃在聊家常上还挺熟悉，但现在时间紧迫，她没有那个心情去找点话题，于是，她只是安安静静地盯着船的前方，随时准备掏出笔来记录。

    然而，就在他们的脚再次踏上地面时，立刻有士兵迎了上来：“不好了，斥候来报，刘刺史之子投降曹操了。”

    “这么快？”

    “对，刘豫州也带着自己的大军和害怕被曹操屠城的百姓逃往南边，似乎准备南渡长江。”

    南渡长江吗？朝旭看向自己身后的滔滔江水，他们正处于长江以南，所以不出意外，很快就能看到刘备和那数千百姓。

    “走，”鲁肃当机立断，命护卫继续前进，“我们去追刘豫州(2)。”

    刘豫州，即刘备。自称是中山靖王刘胜之后，从黄巾起义开始就接连依附多个诸侯，屡败屡战，坚持以德服人，以其独特的魅力而总能得到接纳。

    朝旭远在江东，关于刘备，她也只能默写出这些基本信息。

    甚至这串信息还是东拼西凑、凑出来的。

    孙策的刘夫人的父亲、刘医师，也是中山靖王之后，与刘备同族。

    陆绩从读书起就不认同孙策的以武服人，更推崇修养仁德让敌人归附。

    孙策最初依附于袁术，袁术又与曹操的发小袁绍是兄弟。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令天下人震惊，孙策离世那年暗中考虑趁曹操对抗袁绍，去把天子绑到江东，只可惜实施计划前就被刺杀。

    而曹操，他想要这个天下，那么不愿将江山拱手让人的所有人，都将成为他的反抗者。

    “到了，在那边。”

    朝旭整理当前信息的间隙，江东士兵指着在岸边出现的人说道。

    鲁肃立刻下令将船调转，到达最近的歇脚亭后，他又即刻派士兵去迎接，朝旭跟着他下了船，走到歇脚亭中。

    士兵很快带来了一前一后两个人，年长的那位应该就是传闻中的刘备，至于站在后面的那个与她年龄相仿、手中还握着一把羽扇的男人，则让朝旭在瞬间恍惚了。

    身高大约八尺，比孙权还要高一些，与陆议一般高。但这不是最重要的，若是说孙权与陆议还是比较江南一带的外貌，那诸葛亮就是非常明显的江北人的脸，实际上，在江东内部也有很多南渡而来的北方人，但诸葛亮无疑是她见过最符合“容貌甚伟”这个词语的男人。

    她的眨眼幅度都因为他的样貌而暂停了片刻，直到对方也看见她，并抬起双手行了个见面礼，她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抬手回礼。

    她分明瞥见鲁肃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这一幕似乎是被他看了个彻底。

    “鲁肃，鲁子敬，久闻刘豫州大名。”鲁肃收起调侃的意思，主动发起了这段谈话，“这边请。”

    “刘备，刘玄德。久仰，久仰。”

    那两人一边进行问候，一边相互礼让着进入歇脚亭中，而跟着刘备的男人没有急着进入，而是先抬起手朝着朝旭谦让，又以微笑邀请她先行进入，朝旭模仿着他的动作回礼，只是她一入仕就跟着孙权，孙权也从不要求她对他尽太多礼数，所以她模仿的动作很是僵硬，完全将自己第一次做这件事的真相暴露得一览无遗。

    那男人似乎也觉得她的僵硬很有趣，不由得抬起羽毛扇，挡了一下脸。

    在朝旭和那个男人一前一后进入，并在各自跟随而来的人身后坐下时，那两人的客套话时间也进入尾声。

    朝旭随即从袖子里掏出了笔墨三件套，在她做好做记录的准备时，她突然意识到前面的声音停止了。

    她抬起头，眨眨眼，那两人竟然都在看她的“戏法”。

    “这位是？”

    “忘记介绍了了，她是孙将军的兰台令使，童曦、童朝旭，今日孙将军派她与我一同前来，记录我们之间的谈话，若您介意，可以让她收起这些东西。”鲁肃回头看了朝旭一眼，为那两人的困惑做出解释。

    “无妨。我只是没想到，孙将军连女人都会给予官职。”刘备也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为鲁肃和朝旭介绍起了那个男人，“这位是诸葛亮，诸葛孔明。现在算是我的军师。”

    “幸会。”诸葛亮说道。

    “幸会。”朝旭立刻模仿他的动作和语气重复了一遍。

    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哪个动作有趣，诸葛亮低下头，飞快地用羽扇挡了一下嘴。

    朝旭虽然不懂他在笑什么，但她知道尴尬，特别是对方的脸非常好看的时候。

    说起来，他说他叫诸葛亮，这个姓氏并不常见，朝旭记忆里也有一个“诸葛”，也是从北方来的，那个人是孙权的长史，全名是诸葛瑾。

    难不成他们是同族？

    想归想，鲁肃在她旁边轻声咳嗽以示提醒，她不得不先行压下自己的好奇心。

    “我们继续吧。”鲁肃将话题拉回正事上。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