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半个时辰后,沈长青带着百芝堂的陈老大夫,架着骡车到达锣鼓巷。

    心里有些疑惑岳母母子二人因何从屈家搬了出来,顾忌事态紧急也没多问,跟姚英一起进了宅子,也不进屋,只守在院门口。

    屈夫人的身子本就弱,难逃的路上又吃了不少苦头,这回受人骗光了家底,肝气郁结,食不下咽,身子亏空得紧。

    所幸也没有什么大病,补身的药吃一吃,再在饮食上好好将养,自然也就好了。

    真正难医的是心病。

    今日春柳出门迟迟未归,屈夫人心中隐隐有不安,此时冷不防见到女儿回来了,更是羞愧难当。

    白着脸,淌着泪抽噎着道:“你都知道了吧?都是娘不好,娘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贪心不足,轻信了那贼妇人。”

    姚璋见母亲哭,也跟着哭。

    “姐姐快劝劝娘,娘都好几日没吃东西了。”

    姚英眼圈一红,掏出帕子替弟弟抹了泪,轻轻握住母亲的手。

    “娘别怕,银子丢了也就丢了,咱们只当花钱买个教训。若为几两银子怄坏了身子,留下璋哥儿如何是好?”

    屈夫人掀开眼皮看了眼哭得泪眼汪汪的儿子,胸口处又是一阵抽搐,两行热泪随着面颊滚落下来。

    “我可怜的孩子,都怪娘没用,拖累了你们姐弟二人。”

    说来说去都是钱惹出的祸。

    姚英轻叹一声,摸出随身带来的两串钱和银子,放进屈夫人手里。

    “娘快别哭了,这些钱你先收下应个急,赚钱的事我有法子。”

    屈夫人闻言登时睁大了眼,往院子方向看了眼,慌忙将银子往回推。

    “你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法子?这些钱……这些钱娘不能要。你如今是沈家妇,千万别因为娘家的事得罪了婆家,叫你夫妇二人生了嫌隙。”

    姚英无法只得将这些时日自己跟大嫂小姑子合伙卖烧饼的事说了。

    “当初我想到码头上起这个摊子,本就是考虑到娘和弟弟日后的生计问题。爹不在了,家业也没了,身为长女,照顾娘和弟弟我责无旁贷。若非如此,当初我也不会受舅母胁迫代替表姐嫁入沈家。”

    “这些银子也算是我自己赚来的,该怎么花,我婆母和大嫂都不会有半句怨言。”

    至于沈长青,以她这些时日对他的了解。

    他绝不是个悭吝守财的性子,相反对自己亲近的人还很大方。

    总有一日她会对他坦白,可不是现在。

    她不敢拿人心去赌,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屈夫人听罢心底虽仍有顾虑,奈何他们如今孤儿寡母,又没什么赚钱的营生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只能寄希望于病好后也学邻家妇人去绣庄、布铺揽些活计,争取早些将女儿的钱还上。

    姚英见母亲面色这样差,亲自去灶上煮了软烂的黍米粥喂她吃下,又侍奉她喝完药才放下心来。

    这夜她和沈长青歇在了锣鼓巷。

    夜里同榻而眠,沈长青一手枕在脑后,望着黑漆漆的帐顶出神。

    姚英翻了个身,面向他,突然开口道:“夫君,上回归宁,屈家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娘和弟弟为主母所不容,只得搬出来单过。我娘性子柔弱,弟弟又年幼,我日后难免多往这边跑一些。你若是觉得不妥……”

    话未说完,身侧的男人却突然翻身抱住了她。

    姚英脖颈一僵,缓缓将脸贴近他的胸膛,感受到他肌肤之下沉而有力的心跳,分明什么也没说,却又胜过千言万语。

    转眼入了五月。

    五月农家无闲人。

    家家户户忙着收胡豆和打油菜籽。

    沈家今年种了一亩地的油菜,胡豆种得不多,大多种在田间地头边边角角。

    姚英姑嫂几人上午出摊儿,下午到地里帮着沈长青一起干活。

    沈长青干起活儿来常常连午饭也忘了吃,依旧是姚英从家里拎了竹篮去地里给他送饭。

    姚英拎着竹篮站在一眼望不到头的油菜地边上,朝远处弯腰割油菜杆儿的男人唤了一声。

    男人直起身,回头朝田埂上看了一眼,放下镰刀走了过去。

    这几日地里活儿重,几乎顿顿都有油荤。

    晌午这顿吃的是青笋焖肉,拌黄瓜丝,腌酸笋和猪油拌饭。

    沈长青揭开盖在篮子上的粗布,一股肉香味儿飘出来,馋得人直咽口水。

    坐在田埂上将菜和饭一和,闷头就是吃,一眨眼的工夫,一大碗猪油饭就见了底。

    姚英刚从家里吃过出来了,这会儿看见他吃都忍不住轻轻咽了口唾沫。

    沈长青抬起头看她一眼,筷子夹了肉递到她嘴边。

    姚英愣了愣,仰头对上他含着笑意的双眸,红着脸张开嘴把肉吃进去。

    “二哥,二嫂。”

    少女爽朗的笑声自身后传来,姚英慌忙起身拿了镰刀下地。

    沈慧在她身后小声抱怨:“二嫂,走那么快做什么呀?也不等等我。”

    高高的油菜杆儿割了,成捆放在地上,用骡车拉回坝上晒干,底下放一张篾席,用一种叫连盖的农具将油菜籽敲打脱壳,再将脱完壳的油菜杆儿拖走,晒干,存着当柴烧。

    油菜籽过筛,滤去残渣。

    一亩地的油菜最终收了两石的油菜籽,算得上是丰收了。

    与割油菜、打油菜籽相比,收胡豆则显得轻松不少。

    将胡豆苗连根拔起,抖掉沙石,成捆背回去,一家老小坐在屋檐下摘胡豆角。

    杆子和壳都能晒干做柴烧。

    豆角剥开,大部分晒干存起来,留下一小部分鲜的炒着吃,拌着吃,抑或是舀上半勺猪油箜胡豆饭,都是极美味的。

    收完油菜、胡豆,又要抓紧时间将地翻出来种黄豆。

    几乎整个五月都是在农忙中度过的,一个月下来一家人都免不了黑瘦一圈,尤其是沈长青。

    地里的重活、累活几乎都被他一个人包圆了。

    间或还要被别家请去帮忙,每回看到他带着一身热汗,晒得黑黑从地里回去。

    姚英心里都有些不好受。

    别说是个活生生的人,就算是自家养的牲畜也不舍得将它累狠了。

    姚英心疼沈长青的话说不出口,情义却是藏不住,不经意间从眼角眉梢流露出来。

    每天往他碗里多夹几块儿肉,晚上烧好热水等他回来,将他干活磨坏的衣裳拿出来缝好,浆洗干净……

    点点滴滴,沈母和蒋兰全都看在眼底,心里也是忍不住为小两口感到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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