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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燕王乱

    演武场上,枪来剑往,钟煜又一次将人打下了台,两边围观的军士连连喝彩,可这酣畅淋漓的胜利却并未让他有多欢喜。连长宁侯亦是诧异,自己的儿子何时变得这般稳重。

    温热的水洗去了一身的汗水和疲惫,躺在榻上却毫无睡意,指尖触及枕边的海棠花水晶步摇,近来他梦中都是上元夜遇见的那个女子。

    满城灯火,她美得像画中的仙子,对着他笑靥如花。

    辗转反侧,再难入眠。

    二月中,定国公上书言次女庚帖的生辰八字有误。周帝令太史令重合八字,太史令演算多次,均言二人八字不合,占卜亦不吉。燕王上书退婚,周帝允准。

    翌日早朝,御史厉峻当庭弹劾燕王性情残暴、荒淫成性,历数受害女子十余人,平民有之,显贵亦有之,更呈上数十份证词。

    周帝阅后大怒,将手上的奏章狠狠砸在了正与厉峻唇枪舌战、妄图自证清白的燕王头上,顿时血流如注。

    燕王跪伏于地,大呼冤屈,其状甚是凄惨。

    兵部尚书方护出班上奏,近日收到了燕王亲信的一封遗书,言武威侯之乱时,燕王为求军功,故意泄露军机,陷江左于危局之中。

    周帝怒不可遏,下旨将燕王禁足王府,令大理寺和虎贲军统领乔樾严查此事。

    下朝后,乔樾携礼登门以表谢意。

    书房内,卫玄正在草拟举荐顾明苒另一位师兄程玮的奏章。

    小黄卧在波斯绒毯上舔爪子,不时摇一摇它那黄绒绒的尾巴。

    顾明苒往松花石素池砚里加了些清水,慢慢研磨,道:“借刀杀人,燕王如今怕是恨毒了梁王。”

    御史厉峻是梁王的人。梁王一直与燕王不睦,以前没少拿出身的事难为燕王,如今他又忌恨陛下偏宠燕王,只是碍于燕王风头正盛,不得不忍气吞声。乔樾的旧识在梁王手下当差,稍稍透些风去,梁王果然上钩。

    乔樾扫了眼墨迹未干的文书,淡淡道:“也是一石二鸟,梁王令厉峻当庭发难,全不顾兄弟手足之情,与储位怕是无缘了。只是邓苍梧所奏颇令人意外,那些证据原来指向的可都是洛妃。”

    “燕王应当早就探听到了洛雪霁的消息,有意将洛雪霁揽入麾下,却遭到了洛雪霁拒绝。他得不到的人自不能为其他皇子所用,便将通敌叛国之罪嫁祸于洛雪霁。旁的罪或许可恕,通敌叛国之罪陛下断难容忍”,卫玄搁下笔,“燕王睚眦必报,绝不能给他喘息之机。他虽被禁足,可他手下的人一个未动,还是小心为上,宫中上下近日须得加强戒备,以防他狗急跳墙。”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有人在南境发现武威侯余孽的踪迹,陛下令我去一趟务必将人捉拿归案。帮燕王给武威侯传递消息的亲信已死,此番若能抓到武威侯处的接头人,便能坐实燕王叛国之名。”目光落在顾明苒鬓边的海棠花上,娇嫩柔媚的淡粉让她精致的五官更添娇艳,不输明珠美玉。

    “兵部尚书是洛妃的人?”

    “当年他也在北境,以骁勇善战闻名。洛雪霁来金陵后,他数次来宣王府登门拜访,多半是站在洛雪霁这一边了。”

    “燕王不会坐以待毙,乔大人此去可千万小心。还有谢二姑娘,乔大人可想好该如何安置她?”

    “我同康王妃商量了,还是将她留在世子这里最稳妥。”乔樾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放在桌案上,“她在府上的花销由我来承担,还请世子和顾姑娘多多关照。”

    卫玄坚辞不受:“此去南境路途遥远,多的是用银子的地方。谢二姑娘留在我府上,也花不了这许多银子,我和苒苒会好好照顾她的,你不必担心。”

    顾明苒亦点点头,如今这二人倒有些夫唱妇随的样子了。乔樾不再勉强,只道了声“多谢。”

    离开前,乔樾到西跨院与谢茉梨道别。只见廊下摆着绣架,谢茉梨对着图样静静地绣花,一身淡黄的裙衫,发间只簪着一支素银簪子,衬得她如空谷幽兰一般。与上次见面时相比,她又清减了许多。他知道罪在燕王,便是将其千刀万剐也难消他心头之恨。

    理丝线的侍女躬身行礼,她方抬头,见是乔樾,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怯生生地与乔樾行礼问好。多年前,她也是这样怯生生地看着他,低声地吩咐丫鬟给了他两个救命的包子,就像观音座前的小仙子。

    谢茉梨见乔樾盯着她瞧,垂眸避开他的目光,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问道:“乔大人是来送我归家的吗?”她一怔,她已没有家了。这一场婚事逼得她如丧家之犬,一向疼爱她的父亲为了权势富贵,毫不顾及父女之情,一心将她推入虎穴,连带着阿娘亦遭责打。

    乔樾亦是局促,在谢茉梨面前,他仿佛依旧是当年的那个乞儿。

    “我要去南境一趟,等我回来,便来接你归家。”眼神中的眷眷之意令顾明苒心生感慨,能止小儿夜啼的乔樾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似乎是远行人将妻子托付给亲友照料,许诺会早日归来与妻子团聚。

    谢茉梨乖巧地应道:“好。”乔樾是朝中新贵,自是公务繁忙,南境远在千里之外,她想让他多保重,可话到嘴边终是未能出口。

    “世子府上可有人欺负你?”若非迫不得已,乔樾不会把谢茉梨一个人留在卫玄府上,他知道谢茉梨胆子小,生怕她受委屈。

    “他们都待我很好。”

    “那便好。”这位虎贲军统领用最温和的语气细细叮嘱道,“世子答应我,会好好照顾你。若有什么缺的或是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同世子与顾姑娘说,不要藏在心里。”

    “好。”

    谢茉梨将乔樾送至院门口,候在此处的顾明苒笑道:“康王殿下来了,请乔大人移步书房一同叙话。”

    乔樾深深地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谢茉梨,与她作别。

    一道走出月洞门,顾明苒故意挑了条偏僻的小路,道:“乔大人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罢。”

    “当初卫玄和谢蓁都不愿趟这趟浑水,是顾姑娘劝服了他们。以卫玄对顾姑娘的情意,想要说服他自是不难。可谢蓁素来与姜夫人不对付,顾姑娘是如何说服谢蓁的?”

    “同为女子,我不愿作壁上观。谢蓁虽与姜夫人有隙,可与谢茉梨无怨,且乔大人莫忘了,谢蓁原是要嫁与燕王作侧妃的,庆幸之余更能感同身受。乔大人是在怀疑我救谢茉梨别有用心吗?”

    少女迎风而立,竟有几分黯然神伤:“谢茉梨的运气真好,事事逢凶化吉,处处有人相助,实在令人羡慕。”

    她的话中似乎对谢茉梨有莫名的敌意,乔樾不动声色道:“我听闻顾姑娘院中的海棠,是世子一棵一棵亲手所植;顾姑娘喜欢珠玉,世子便挑最好的捧到你面前。无论是家世样貌品行,还是待你的心意,都难找出第二个如世子一般的人。”他不明白她还有什么不如意。

    她抚着鬓边的海棠花道:“他如今待我很好,可以后的事谁又说的清呢?多一个人情,日后我便多一重倚仗。”

    乔樾对顾明苒的话半信半疑,只道:“不论顾姑娘所求为何,此恩乔樾铭记于心。”

    “有一件事,我想请乔大人帮忙。乔大人将长宁侯府的钟煜带去南境,可好?”

    乔樾诧异道:“你何时与长宁侯府沾上了关系?”不知是否是和卫玄待在一起久了的缘故,少女行事也多了几分不可捉摸。

    顾明苒差使起人来毫不客气:“乔大人莫要多问,也莫要在世子面前多言,只管想法子将人带走便是。”

    “还有一事,我要提前与大人说知。谢茉梨夜夜梦魇,这心结恐怕不易解。人死如灯灭,一切恩怨都会归于虚无。若燕王侥幸逃生,也要让他永世不能翻身才好。”

    乔樾沉着脸道:“这是自然。”

    “当日陛下赐婚后,燕王妃曾以学规矩为名,让谢二姑娘去燕王府小住了一段时日。如今燕王事发,京中的流言不会少。众口铄金,你觉得谢二姑娘可受得住?她性子柔弱,无心机无主见,若是有一日她走出了卫玄的宅院,听到了这些流言,恐怕乔大人再见到她时,就是三尺白绫悬于梁上了。”

    顾明苒的话虽不好听,可乔樾知道她并未夸大其词。他感念昔日谢茉梨的恩情,更怜惜她的遭遇:“我该如何帮她?”

    “去请陛下赐婚。”

    乔樾从未动过这样的心思,谢茉梨是高门贵女,而他不过是枢密使收养的路边乞儿。他微微垂下头去,否定了顾明苒的主意:“我与她的身份有云泥之别,还是想些别的法子罢。”

    “乔大人看不上谢二姑娘?是嫌弃她……”

    “莫要胡说!是我配不上她。”

    天子近臣,前途无量,便是如乔樾这般新贵,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也会因出身而萌生退意。

    “乔大人觉得燕王与你相比如何?若是没有乔大人,她便要嫁与燕王做侧妃,她既做得燕王侧妃,为何就做不得你乔樾的夫人?”

    “可她未必愿意,定国公府也未必同意。我只是想报答她当年的恩情,并无他想。”

    “要堵住攸攸众口,你是她最好的选择。这个道理,谢二姑娘或许不明白,可姜夫人不会不明白。你肯为谢二姑娘豁出一切,就冲这份心意,姜夫人不会不同意。”顾明苒轻蔑一笑,“至于定国公,这样卖女求荣的人,去了一个燕王,能攀上虎贲军统领,他又怎么会不肯呢?何况乔大人的养父位比三公,却只有乔大人这一个养子。”

    “这段日子,乔大人不妨好好想一想我说的话。并非所有男子都不介意妻子过往之事,谢二姑娘若不嫁你,得遇良人便也罢了,倘若遇上个不省事的,乔大人难道还要再救她一回吗?她有几条命,禁得住这般折腾?”

    乔樾仔细地打量起顾明苒:“你似乎与在会稽时不同了。”

    顾明苒浅笑道:“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看。我来金陵已过半载,怎会还是当初那个样子呢?”

    康王与乔樾前脚刚走,宫里便来人急召卫玄入宫。问是何事,宫人说是燕王之事有了新的证词,陛下召宗室亲贵商议此事。

    卫玄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借口更衣来见顾明苒。

    “此番的旨意恐有些古怪。之前我与康王还有乔樾商议过,依燕王一贯的行事之风,趁着陛下还未动他的人,或许会有一场困兽之斗。一旦有风吹草动,乔樾会立即带着虎符出城。”

    “那你还是要入宫吗?”

    “不管燕王是否有所动作,我都要出去看看。府里各处的机关都还记得吗?”

    顾明苒点点头。

    “我不在的时候,不管外面发生了何事,都不要出门。机关加上护卫,这府里便如铜墙铁壁一般,至少可以撑上半月。我把陆衡他们留下,纵然有变,他们也能护你周全。”

    “不,你一走,在外人看来,这府里便是一座空宅,无人会在意,让陆衡他们陪你一起去。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也会好好照顾谢二姑娘。倘若真的生变,我会拨一半的护卫去助你。”见卫玄还要坚持,她踮起脚,双手捧着他的脸,认真道,“我的命是你给的,只有你活着,我才能好好地活。”

    卫玄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将顾明苒拥入怀中。

    叩门声响起:“世子,宫里的人又在催了。”

    “一切小心,我等你平安回来。”

    卫玄才走不久,宫中的眼线传来消息:燕王谋反,禁军已控制了宫城。

    顾明苒将纸笺投入炭盆,看它在火舌的吞噬下一点点化为灰烬。卫玄和康王虽已有防备,但金陵城中可用的兵力有限,燕王必会派禁军死守城门,一时之间,无外援可依,京中唯虎贲军可用,再就是各府的府兵。可府兵与训练有素的禁军对上,无异于以卵击石。

    她在房中来回走着,忽然想到了主管京畿治安的羽林卫。羽林卫虽不能和禁军相比,却比府兵强上许多,它绝不能落在燕王手上。钟氏一族世代为镇北侯部将,她从不怀疑长宁侯的忠心。

    她唤来陆昀,让他即刻去长宁侯府送信。

    府外的长街是如常的宁静,夜幕下的金陵城正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长宁侯全然不信陆昀之言:“无稽之谈,你若再妖言惑众,休怪本侯将你治罪。”

    “在下知道此番来得突然,恐令侯爷生疑,可情势紧急,还请侯爷速往羽林卫,莫让奸恶之徒得逞。纵然在下所言不实,侯爷也不过是白跑一趟;可若是在下之言属实,侯爷便是守护大周的功臣。”

    钟瑾认得陆昀,开口道:“你家姑娘究竟什么人?此等秘事,她从何而知?”见陆昀面露犹豫之色,“你什么都不肯说,让我们如何信你?”

    钟煜大声道:“我信何姑娘!也信你!”

    闻言,陆昀的眼神顿时亮了,这个钟小侯爷还不算太蠢嘛!

    长宁侯厉声斥道:“阿煜!此事干系重大,不可儿戏,休要胡闹!”

    “侯爷,康王府的孟侍卫到了。”

    孟柯是谢蓁身边的护卫,亦是镇北侯旧部之后,长宁侯不禁信了几分陆昀。

    “快请。”

    “宫中生变,请侯爷务必稳住城防营。”

    长宁侯神色一变,大步流星:“备马!去城防营!”转头见儿子还未跟上来,怒道,“磨磨蹭蹭地做什么!还不快些!”

    钟煜本想问问陆昀那日的女子,也知军情紧急,只得急步跟上。

    钟瑾对“何姑娘”的身份愈加好奇,陆昀却已不知去向。

    “燕王遭奸人构陷,蒙冤禁足。梁王伺机谋反,燕王不得已清君之侧。还请众将士齐心协力,还大周一个清明。”

    “燕王殿下说了,只要众将士一心为他做事,必封官爵、赏黄金、赐宅地!让大家也尝一尝做上等人的滋味!”

    话音未落,一支长箭破空而来。

    羽林卫副统领朱肃躲闪不及,一箭穿胸而亡。

    众人循着箭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卫玄一身黑衣,立于哨塔之上,手挽强弓。

    朱肃身边的亲信正要逃窜,卫玄三箭齐发,三人应声倒地。

    “宣世子无诏射杀朱统领,是要同梁王一道反了吗?”

    长箭从背后穿胸而过,他看着胸口染血的箭镞,死时犹带着震惊。

    另一处的哨塔上,不知何时也站着一个黑衣人。

    卫玄高声道:“燕王谋逆,汝等受朝廷恩赏,当随我护卫陛下,诛杀叛臣。”

    燕王与卫玄,一为皇子,一为宣王世子,皆是年轻将帅中的佼佼者。将士们面面相觑,不知谁更可信。

    羽林卫中有宣王旧部,踏步而出,下跪行礼:“宣王长年守卫北境,不畏寒苦,赤胆忠心。我等愿听世子调遣,护卫大周!”

    将士们陆续应声下跪:“愿听世子调遣,护卫大周!”

    远处尘土飞扬,长宁侯与钟煜策马而来。

    让人抬走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长宁侯走到卫玄面前,拱手为礼:“多谢世子替本侯稳住了羽林卫。”

    卫玄面无表情地看了眼长宁侯身后的钟煜:“侯爷不必多礼,康王与我父王稍后便至,还请侯爷先肃清羽林卫。燕王在宫中很快会得到消息,届时至少会动用一半的兵力来此围剿,今夜此处会有一场恶战。”

    长宁侯一凛,立刻调兵遣将,以随时应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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