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有亮脸色难看,却碍于在场众多门派掌门不敢发作,强压下怒火,沉声问道:“姑娘是谁?为何要在此扰乱视听?”
“这……这面具……是煞鬼!”人群中忽然有人指着姜暮岁脸上的兽骨面具,喊出了声。
刀光剑影间,寒芒四射,众人纷纷抽出兵刃。有胆大的已经向前跨出一步,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将这个戴着诡异面具的女子拿下。
“放屁!”一个糙汉立即站了出来,脸上带着不屑,“我可是亲眼见过那煞鬼双脚被废,就算是通天的医术,这才多久?怎么可能恢复到能行动自如的地步?”
“既然阁下不是煞鬼,为何不摘下面具一见?难道阁下的真实身份见不得人?”有人好奇的开了口。
姜暮岁微微偏头,慵懒戏谑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我怕摘下来吓死你们。”
“你!”先前说话那人被她这番话激怒,涨红了脸,却又顾忌周遭人多,不便发作,只得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姜暮岁不再搭理,而是伸手指向高台上那顶斗笠,“诸位既然这么热衷于窥探他人的面容,就不想看看碧落阁阁主的面容?莫非...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此言一出,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吸力牵引,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高台之上。
片刻的死寂过后,角落里忽然响起一个细若蚊吟的声音:“说得对啊,碧落阁阁主为何总是戴着斗笠?难不成是面容有损,不敢见人?”
这声音虽小,却足以让近处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周围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
江确似乎对这场闹剧颇感兴趣,微微前倾身子,斗笠下若隐若现的唇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意:“既然姑娘这么感兴趣,不如我们来个交易如何?你我二人,一同摘下遮面之物,也好让在场诸位一饱眼福。”
姜暮岁闻言,竟是毫不犹豫地点头,清脆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挑衅:“有何不可?”
两人几乎是同时抬起手,一个放在斗笠上,一个放在面具边缘。就在众人屏息凝神间,一道寒光从姜暮岁袖中射出,精准地挡掉了一枚飞射而来的扇骨。
“叮——”
金属碰撞的脆响划破了这份诡异的宁静。姜暮岁目光一凛,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暗暗道:“原来是你。”
“有点意思。”焦景承推开身旁正为他斟酒的蓝衣,动作虽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上下打量了一下姜暮岁道:“这位姑娘,莫不是有什么天大的冤屈?若真如此,本皇子倒是可以勉为其难,替你做一回主。”
“姑娘,老夫与你素未谋面,实在不知何处得罪了姑娘!”吴有亮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你若对老夫有何不满,大可直接言明,何必用这种伤人的方式来污蔑我?”
“您瞧您,这‘污蔑’二字,用得可真是重啊。”姜暮岁笑了笑,“晚辈不过是站在这里,尚未开口详说,您又何必如此急着撇清呢?”
“说起来,昨天那些故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确实令人感慨万千。有些故事,听着像是别人的经历,细细品来,却又好像有点什么。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总是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吴盟主,你说是不?”她顿了顿,“恰好,晚辈这里也珍藏着一个故事。这个故事不算太长,却也足够特别。不知在座的各位英雄豪杰,可有兴趣听上一听?”
众人面面相觑,短暂的寂静后,终于有人按捺不住那份几乎要破胸而出的好奇,急切地追问道:“什么故事?”
“十年前,有一伙押镖人,准备护送一批草药前往隋州南境。然而,谁也没想到,这趟看似寻常的押镖,竟会变成一场精心设计的陷阱……”姜暮岁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吴有亮,见他紧紧握着剑,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这伙劫匪显然是有备而来,不仅对镖局的路线了如指掌,甚至连镖师们的武功路数都摸得一清二楚。一场恶战过后,镖师们寡不敌众,全军覆没,可劫匪竟连他们的尸体都不放过,一一为其戴上了面具……”
“这故事听着耳熟啊……”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像是十年前那次围剿?”
“你到底是什么人?”吴有亮指着姜暮岁怒喝道。
姜暮岁轻笑一声,不答反问:“我是谁,就这么重要吗?”
“哼!我看你分明就是那伙人的残党,想要借机报复!”吴有亮恶人先告状,拔出腰间长剑,直奔姜暮岁而去,“今日,老夫便替天行道,除了你这恶人!”
“啧,果然不适合讲故事。”姜暮岁懒洋洋地咂了咂嘴,手中匕首截住吴有亮递来的剑锋,手腕轻转间,匕首在她指尖翻转如蝶,银芒翻飞,映出一道道虚幻的光影,晃得吴有亮下意识眯起了眼。
这光影变幻太过诡谲,吴有亮心头一跳,可还是让姜暮岁逮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匕首在她指间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直奔他的咽喉而去。
吴有亮瞳孔骤缩,显然没料到姜暮岁会突然发难,仓促间只得抬剑抵挡。剑刃相交,火花四溅,强大的冲击力让吴有亮连连后退,脚下踉跄,狼狈地退了数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煞,是煞鬼,她是煞鬼。”不知是谁突然尖叫一声。
“护门主!”七星门的弟子们齐声高喊,瞬间结阵将吴有亮围在中央。刀光剑影中,吴有亮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猛地低头看向姜暮岁的双脚,又迅速抬头,死死盯着姜暮岁的脸,好像再这么盯下去面具就会碎一样,“这…这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不可能我还能站起来吗?”姜暮岁缓缓抬起手中染血的匕首,挑开脸上面具,“吴盟主,你受伤了。”
吴有亮错愕的低下头,胸口那里赫然出现了一道细小伤口,发黑的血正缓缓渗出。他怎么也没想到,姜暮岁竟然真的伤到了他,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你…”吴有亮指着姜暮岁,嘴唇颤抖,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口鲜血猛地从口中喷涌而出。
“父亲!”吴婉儿惊呼一声,不顾一切地冲到吴有亮身边,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父亲,你怎么样?”
姜暮岁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吴婉儿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丹药喂给吴有亮服下。
吴有亮一把抓住吴婉儿的手,脸色苍白如纸,却依然强作镇定,死死地盯着姜暮岁,一字一句地说道:“她脚上有伤,给我…给我拿下她!”
众人这才注意到姜暮岁的脚步似乎有些虚浮,甚至没怎么移动过,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
姜暮岁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轻轻转动着手中的匕首,刀刃上的血珠随着动作滴落在地。
“你们猜,”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情人间的呢喃,“我带了多少人来?”
空气瞬间凝固,连呼吸声都变得格外清晰。
见无人应答,姜暮岁忽然弯起嘴角,露出一抹笑:“我来,除了讲故事,还有几件事要澄清。”
“不要听她狡辩!”李霄拔出长剑,直指姜暮岁,厉声道:“她屠水升庄,罪大恶极,十恶不赦!”
“说得好,这第一件事,”姜暮岁道,“这第一件事,李中行是我杀的,但水升庄不是我屠的。”
“你放屁!”陈敬北怒不可遏,指着姜暮岁破口大骂。
姜暮岁挑了挑眉,反问道:“不信?那你问问净悟大师。”
一直沉默不语的净悟双手合十,低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当年姜姑娘确实抱着受伤的李盟主的儿子去过玄鸣寺。”
“那又能说明什么?”李霄激动地反问道,“大家别忘了,她是怎么从天楼台出来的!”
人群中有人附和道:“可不是嘛,她刚刚可是说了带了很多人。”
“解释真麻烦。”姜暮岁突然有些烦躁,转头看向台上的孟恒,“阳玄上人,你不解释解释,当年为何屠水升庄吗?”
孟恒面对姜暮岁的质问,愣是没什么反应,片刻后,才反问道:“你有何证据证明是我屠了水升庄?”
姜暮岁没急着回答,反倒是用眼角余光瞥向十步开外的丘小林,两人目光交汇的刹那,她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随即转回视线,冲孟恒弯起一双眼,俏皮道:“嗯——现在没有,”她故意拖长了尾音,“不过快有了。”
“她就是在拖延时间!”李霄突然暴喝一声,冲向姜暮岁,“大家一起上,擒住她,不怕抓不到她的那些同伙!”
姜暮岁早有防备,足尖轻点地面,身形轻盈地向右侧闪去。李霄的剑锋贴着她左侧衣袖划过,突然他手腕诡异一转,剑锋竟冲下而去。
姜暮岁甩出匕首扫向向她靠近的几人,左手瞬间扣住李霄的手腕,借着转身之势猛地抬起左腿,踹向他胸口。
“砰”的一声闷响,李霄与他身后的几人重重摔在地上。
落地的瞬间,姜暮岁顺势用从李霄手中夺来的长剑撑住地面,稳住险些跪倒的身形,看着将她围在中央的几道身影诧异道:“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