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的计划定在三天后。
确认下来后,三人都放心不少,陈阿草脸上的笑容也变多了,整个人像是放下了沉重的负担,偶尔也会和黎筝拌嘴几句。
“你可别在山上迷路了,这山可大了,那里面还有个湖,别掉进去。”
黎筝随手将镰刀往身后篮子丢:“安心,我记得路。”
夏娘手拿着干粮,担忧地看着他:“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吗?这山上蚊虫也多,万一哪里磕着了……”
黎筝无奈地打断她:“真的没事夏娘,我一个人动作快一点,你们还得在这里制作后天的干粮,两个人一起更快。”
“那你务必小心。”
黎筝离开后,夏娘摇摇头:“我还是头回见到如此勤奋的小公子。”
陈阿草在一旁摘菜,闻言耸耸肩。
天色逐渐黯淡,夏娘放下手中的铲子,担忧地看着窗外:“怎地还没回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要不我……”她说着就要摘下围裙出门。
陈阿草皱眉拦住她:“再等等,菜地离这里不远,村里那三岁小滑头都能记得路,按照他那聪明劲不会有问题的。”
可等到天色完全暗下去,也没有看到黎筝的身影。
陈阿草和夏娘坐在屋子里,无言的焦躁在二人之间弥漫开来,夏娘紧咬着下唇盯着外面紧闭的大门,陈阿草也皱眉沉思。
夏娘着急道:“我还是去找找吧,天都黑了他肯定出什么事了。”
“不行。”陈阿草拉住夏娘,“天黑了更不能出去,就你我二人,上山去容易出事,若是惊扰了村里的人,出逃计划就全部完蛋了。”
“可是我们不能就这样等待吧?”夏娘满脸担忧,内心更多的是后悔,后悔自己没能跟着黎筝去。
“陈赖皮这几天一直都没有回来。”陈阿草突然道。
夏娘愣住:“什么?”
“他这几天一直没回来。”陈阿草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个墙角:“黎筝…可能被他绑了。”
夏娘呆站了几秒,随即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下,她跌坐在椅子上控制不住发抖:“为什么每次都这个样子……”
陈阿草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能将手搭在她肩膀上慢慢拍。
好容易熬到了白天,一夜没睡的两个人就上了山,临走前,陈阿草在门口犹豫一会,跑去之前关着她的那间小屋子里,拿出藏在角落、被磨得扁平的石子。
这座山不抖,但树木植物多,夏娘和陈阿草不能大声呼喊,只得凭感觉找。
陈阿草看到不远处地上的镰刀,忙招呼夏娘:“那是他的镰刀!”
二人跑过来,注意到刀片上有丝血迹,夏娘咬紧下唇道:“他可能真的……应该人就在附近,不会那么快就被带走的。”
她们往更深处走,走到了一片湖边,就看到消失一晚上的人被绑在粗壮的树干上,嘴角有着斑斑血迹,好容易养好的脸蛋又一片青紫。
陈阿草赶紧跑过去:“黎筝!”夏娘落后一步。
黎筝听到声音,艰难地睁开眼,挤出两个字:“快、走。”
下一秒,陈阿草不知踩到什么机关,粗绳紧紧拴住她的脚踝,将她拽倒在地。
“啊!”陈阿草狠狠磕到地面上,头被撞得晕眩一片。
“阿草!”夏娘跑到她身边,想将绳索解开,却越整越紧。
枝叶折断的声音响起,陈赖皮沉着脸色,慢慢走出来。
“好啊,这么有爱。”他冷冷地说。
夏娘惊恐地看着他。
陈赖皮略过她,径自走向黎筝,粗糙的手掰着他的脸,掐得黎筝紧皱眉头。
“你就喜欢这张脸?这么喜欢,那你就看着它被毁吧!”陈赖皮语气发狠,话语刚落,握紧拳头就揍过去,黎筝被揍得头一偏吐出血沫。
陈赖皮不给他喘气的机会,一拳接一拳,如雨打一样痛击在黎筝的脸上。
陈阿草被绳子绑着,死活挣脱不开,夏娘看不下去,流着泪水冲上去抱住陈赖皮的手臂:“求你了,别打了!”
陈赖皮喘着粗气,手下方向一转,掐住夏娘的脖子:“好啊你,你个贱娘们,老子喜欢你那么久,好吃好喝的供着你,结果你呢净整些事来折腾老子,你就这么喜欢这个小白脸,着急赶着和他私奔吗!”他将夏娘狠狠一甩,夏娘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滚到湖边,紧皱着脸发不出一丝声音。
陈赖皮心中火气越来越大,看着那张让他牵挂许久的脸,想起这张脸对着除他以外的人露出笑容,内心酸意越来越深,抬脚就要往那边走。
陈阿草意识不对,她伸出手想抓住陈赖皮的脚踝,只见那只踩着破布鞋的脚突然一抬,狠狠将她的手踩在脚下,还用力的碾几下。
陈阿草不住地发出惨叫,随即咬着牙将疼痛憋回去,眼泪却被刺激得流了出来。
陈赖皮没有停留多久,踩着她的手就朝夏娘走过去。
陈阿草的手被踩得近乎没有知觉,但内心的担忧盖过了疼痛,她拿着刚才带着的石头就往绑着自己脚踝的粗绳割。
夏娘还没从疼痛缓过神,就被陈赖皮拽着头发拎起来:“你他妈就这么喜欢对小白脸笑,好啊,让你笑个够。”
他将夏娘的脸压进湖中,不顾她的挣扎,死死按着不让她出来。
黎筝渐渐恢复了些意识,看清楚面前状况也顾不得身上疼痛,焦急得张嘴喊:“住手,放开夏娘你个歹人,有种你来和我打啊!”
黎筝的声音愈发刺激着陈赖皮的大脑,他冷冷地看着剧烈挣扎的夏娘,随即“呵”了一声,将夏娘踢入湖中,手上死死拽着她的头发,就那么拎着她不让她露出湖面。
陈阿草快急哭了,那石头却不够锋利,磨了半天也只看见丝丝细线从粗绳冒出。
陈赖皮提着夏娘的脑袋露出水面,夏娘猛地吸一大口空气,面上湖水眼泪早已混合在一起,一句“救命”还没说出口,又被压入湖中。
绝望在陈阿草心中蔓延,她看着夏娘的挣扎痛哭出声,大喊:“你放开她啊!你怎么对我都可以,你不要这样对她,快放开她啊,我求你了!!”最后一道撕心裂肺。
夏娘的手伸出湖面苦苦挣扎,伸到岸边摸了一手泥土,却如何也上不了岸。
黎筝和陈阿草绝望的哭喊,陈赖皮却失了理智,死死按着夏娘的头直到手下不再传来动静。
夏娘的手滑落进湖中,陈赖皮这才松开了手,可松开之后夏娘依然没有动静,盘好的头发全部散开,如同落花流水一样,浮在湖面静静飘荡。
陈阿草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场景,大脑宛若被人扑了白颜料,内心的疼痛让她开始有些恍惚,不知自己所在何处。
黎筝也早已泪流满面,他痛苦地大哭起来,不顾身上流血的伤口开始挣扎,却被紧实的绳子死死压在树干上。
陈赖皮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湖面上漂浮的身体,内心却也有些茫然。
听着耳边哭喊,他愣愣地转过身,目光透着迷茫地看着不远处。
过了一会,他嘴唇动了动:“没有…我没有想杀她的。”
陈赖皮语气带了一丝慌张,他用脚踢了踢夏娘的头:“喂……你醒来啊,动一下啊。”
沉寂的身体无法再回答他,只是顺着他的力度,开始飘离了岸边。
黎筝顾不上什么狗屁礼仪,他破口大骂:“我要杀了你!!你个奸人,我要杀了你!!”
与此同时,在山里搜寻一上午的喻南辰抬手示意所有人停下,凝神听着不远处的动静。
其他人面面相觑,也听到了那些声响,犹豫地道:“好像是太子的声音?”
喻南辰道:“走,去看看。”
陈赖皮因黎筝的怒骂回过神,整个人嘀嘀咕咕道:“不是我做的……不是我,肯定不是我。”
“对,肯定就是你,就是你们害死了她!!”陈赖皮指着黎筝和陈阿草,浑浑噩噩地拿起地上的大石头。
他慢慢走向离他更近的陈阿草,嘴里念叨:“肯定就是你们啊,要不是你们她也不会逃跑,她不逃也不会死。”
陈阿草已经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泪,她表情狠戾地看着陈赖皮,语气愤恨地道:“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夏娘永远不会喜欢你这种人,你恶心得让人作呕!!”
陈赖皮面上狰狞:“闭嘴!!”他举起石头,就要往陈阿草的脑袋砸过去。
陈阿草毫不畏惧,眼神死死地盯着他:“来啊!你砸死我!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闭嘴!”陈赖皮就要砸过去,一道划破空气的声音传来,一根箭刺穿了陈赖皮的手。
随着陈赖皮的惨叫声,喻南辰带着伪装成土匪的士兵出现。
士兵们动作很快地过来制住陈赖皮,喻南辰刚割断绑着黎筝的绳子,就听到身后士兵喊道:“姑娘,你去哪!”
喻南辰循声望过去,只见刚刚脱离绳子的陈阿草朝湖跑过去。
他皱着眉想说拦下她,却见黎筝也推开他,朝着湖边跑去。
陈阿草仿佛没有了知觉,直接跳下湖,伸手牵住夏娘没来得及飘远的身体,她死死抱着夏娘的身体,被士兵们拉上岸。
上了岸,她才来得及看着夏娘的身体。
夏娘紧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挂着水珠,面上平静,仿佛刚刚睡了一觉。
陈阿草感受到她冰凉的体温,内心的情绪如泄洪般涌出,她再一次忍受不住,抱着夏娘的身体痛哭起来。
黎筝也流着泪水,跑到她们身边,双手紧握拳头站在那里,随即他有了动作,双膝跪下,朝着夏娘重重地磕了个头。
周围的众人大惊失色,黎筝可是未来天子,那女子到底什么身份值得黎筝行如此大礼。
喻南辰却好似看出了什么,伸手示意周围士兵安静,随即走到黎筝的身后,朝着夏娘深深鞠了一躬。
陈阿草紧紧抓着夏娘冰凉的手,良久,她再也哭不出来,整个人疲惫至极,抬起头伸手抓住黎筝的袖子,哑声道:“回家,带她回家。”
黎筝重重点头:“好,我们这就带她回家。”
陈阿草用脸去轻轻碰夏娘青白的脸,嘴里喃喃:“你可以回家了。”
天上的云朵渐渐散开,阳光照射下来,打在夏娘那温和的脸上。
夏娘被人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陈阿草眼神紧紧跟着,直到再看不见,她才收回视线,冷冷地看着被押走的陈赖皮,随即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喻南辰旁边,开口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喻南辰瞧着面前浑身凌乱,眼眶通红,神色却异常坚定的女孩子,挑了下眉:“什么?”
“我想让他们全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