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碰见诈骗的了啊。”屠锐无语地感慨一声，看到西亚维水汪汪的眼睛，站起身拍拍他，安抚他因说话引起的身体起伏。
这下他俩真成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
历劫的人是白芍骗来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估计她这个辅助的身份也是假的，也是被拉进来的倒霉蛋罢了。
屠锐看向西亚维浑然天成的委屈表情，突然想到，他只是一只小狼啊，一只对人类世界完全不熟悉的狼，就这么被骗进来，他更不知道怎么办吧。
这么想着屠锐莫名升起一种怜惜的感觉，保护动物，人人有责，她怎么说还是了解一些人类世界的。
“没事，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带你出去。”屠锐的烦躁就这么一扫而空，她把风五给的小包拆开，递给他一块糕点，“先吃一些东西，吃完我们去养济院。你能吃得惯这个吗？”
西亚维愣愣接过糕点，轻轻地点头，又疑惑问道：“为什么要去那里？”
屠锐也拿出一块吃着，“虽然咱们进来的莫名其妙，但这个任务应该是真的，他需要有人来完成任务。特地让我们扮成乞丐，又恰好出现一个收容乞丐的地方，那肯定要去看看。”
填饱肚子，屠锐带着西亚维一路向西，向城郊出发。
等走到太阳西下时，他们才看到那矗立在葱绿昏暗山间的橙红建筑。
进来倒是很简单，向门口的守卫报名字他们登记就可以。
这座庙应当是为了收容重新清理过，不仅是门殿锃光发亮，地上的灰砖也没有经年累积的污垢。
大门口摆着几缸子水，正中央的大殿的台子上也摆着许多大缸。而两边的僧房门户大开，横七竖八地躺了很多人。
人群也是有很明显的划分，拖家带口的围着孩子和老人自成一派，更多的是男女各自分开，聊着睡着，每个人身上都有苦难的痕迹，麻木的眼神，干涸的嘴唇，黑灰的皮肤。
床上已经躺满了人，林家带着西亚维选了一个人少的地方坐着。
养济院在半山腰，山底下有一个湖，上山前屠锐依着水面看了一下自己的脸，灰头土脸，头发也是散乱无形。其实在看到西亚维化成人后脸上带着的污垢她就知道自己应该也是这样，毕竟扮乞丐得真实一些，所以她在给西亚维挽头发时也并没有弄得很整齐。
但真正看到那些人，在屠锐看来很真实的装扮又显得分外虚假，经历藏在眼睛里，那是装不出来的。
墙这边坐了五六个人，离屠锐最近的是一个依稀能看出是穿着绿色衣裳的女人。
“你们都是从哪来？”屠锐轻声细语的和她搭话。她觉得有些奇怪，凤五说京城来了很多人，大批量的流动人口，是从哪来的呢？
女人闻声抬起头，盯着屠锐看了好一会，“你--看起来你也不是我们那的人。”
她转过视线指着周围“我们都清县人，两月前来了一伙匪徒，凶恶至极。”她越说越激动，“他们简直不是人，见人杀人，小孩子也不放过，清县大半人都死在了他们手里！”
清县，屠锐对这个地方有印象，在设定时，女主凤五的母亲就来自清县。不过这里只是山脚下的几个小村子，为什么会有贼匪屠村？
“官府呢？没有人管吗？”即使清县偏远，但总该会有官兵可求助。
女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太远了，去报官的路上就被杀了，没人敢再走那的路，别的县就更远了，我们就不想着报官了，能逃出来就是福大命大。”
“你们...”屠锐安慰的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竟然是流民，从清县一路逃亡而来，再怎么安慰也都只是无济于事。
从衣食无忧到流离失所，怪不得大家都是这样的神情，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很不容易。
“没关系，”女人看屠锐情绪低落，反倒安慰起她来，“我们撑到现在，明天程大人就会给我们安排地方。”
“程大人是？”这是屠锐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人，在原书中出现的人物里并没有程姓。
“你们之前不在京城吧，这也是我来了京城才知道的。”女人嘴角扬起，似乎提到这个人她很开心，“程大人可是现在皇帝身边最厉害的大公公，一听说我们的遭遇，就向皇帝请旨收留我们还派兵去剿匪，他让我们在京城休养，等匪清完就可以回去了！”
宦官？原书中并没有这个人，他是关键人物吗？屠锐抿着嘴唇思索，又想起刚才女人说的话，“明天安排的，是什么地方。”
“是程大人自己用银钱给我们在京城各处找活计，让我们在京城也能生活下去。”女人眉眼弯弯，真诚地笑了起来，“之前啊有些人先来，官爷告诉我们程大人都把他们安排好了，明天就会带我们这群人过去，等清县剿完匪程大人说想回家的可以回，在京城留下也可以。”
女人眼神开始闪烁，笑眼里却藏着泪水，“我是要回去的，要重新开始。”
“对了，我叫小竹，你们呢？你们从哪来，怎么来这里了？”
屠锐早知道会被人问这些，她最擅长的就是胡说八道。因为不清楚具体情况，她没有编得很详细，“我叫小锐，这是我弟弟小维，家里出了事，我们一路北上，刚到城里听说这里有大善人想来碰碰运气，没想到是这种情况”
她越说声音越轻，姿态放的很低，以佐证自己的说辞。
“没事的，程大人心善，只要来了这里，就会给一口饭吃的。”小竹轻抚上屠锐的手，柔和的声音充满力量，让人安心。
“吃饭了！”门外出现几个士兵，搬来几个木桶放在院中。
走得近了，屠锐看清这是什么，灰暗的水汤，落灰的裂饼。
原来是这样，屠锐刚还疑惑这里谁都能进来，如果有人想占便宜怎么办，这样的食物，不是走投无路，想来也是不愿意入口的。
她和西亚维领了食物坐回去，饼很硬，屠锐咬了半天才咬下来，嚼也嚼不动，最后和大家一样泡在水里。
等吃完饭太阳落了山头，橘红的光逐渐变暗，大家都准备休息睡去，小竹从她身下匀了些草堆给屠锐他们。
屠锐有些过意不去，她悄悄带着小竹出去，这寺庙不大，就左中右三个房，再后面好像是做饭的地方。
她带小竹来到中殿后的角落，没人经过这里，她从怀里掏出凤五今早给的点心。
“这是早上碰到好心人给的，给你分些，刚肯定没吃饱，咱们三个就在这吃完再进去。”
她双腿岔开就地坐着，和小竹西亚维分食糕点。
“这是哪家的糕点，真好吃。”糕点已经不再温热，但鲜美的味道仍然刺激着味蕾，小竹吃得眯起笑眼。
“繁花堂，京城最高最厉害的酒楼”屠锐答道，这的确没错，繁花堂可是那些达官贵人经常光顾的地方。
“等安顿好了，我一定要去尝尝，再带些回家，要是能碰见回家的人，给他们也都吃些！”
三个人吃的满嘴渣渣，小竹回去时屠锐还提醒她擦擦嘴。“你先过去，我们一会就来！”
小竹边擦嘴边走，“那你们说完话快点回来，我们早早休息。”
“好。”屠锐笑着和她挥手。
“我们要说什么？”西亚维蹲在地上捡起一根带叶的树枝将地上的点心渣拨开，扫到缝缝里直到看不见，她说不能被发现。
“有问题。”屠锐抱腿坐在地上，声音放低。“这个程大人听起来权力很大，他真的会有这么好心吗？还自掏腰包安顿这群人？”
西亚维扫完也学着屠锐的样子坐下，他听着屠锐的话，试着理解了一下，“那他算是领头的人吗，这样的人不会保护弱小的同族吗？”
“嗯...”屠锐话到嘴边被卡住，人和狼还是有些思维差异的，不过她还是试着和狼解释。
“虽然是同族，但群体不一样。你们狼应该也只会保护有血缘的弱小成员吧。他们，对于这个程大人，就像你们和其他狼群的同族，不是能共享的关系。”
“那他为什么会让他们在这里吃住？”西亚维想不通。
“是啊，而且还允许任何人进来，即使饭食不是很好，但除了这些流民，城中原先的乞丐数量也是不少的。”屠锐手肘撑在膝盖上托腮思考。
今天在城里，那条长街上都没见什么乞丐，是都来这里了吗？怎么这里人不是很多的样子。还是这个程大人就是个大善人，赚的钱都用来做善，城中也就没什么乞丐？
“肯定有问题，小竹说程大人直接向皇上请旨出兵，出兵这么轻易吗？听起来皇帝对这个程大人很信任啊，宦官受到皇帝的信...”屠锐话说一半，就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打断。
“是有谁进来了吗？怎么这么吵？”她撑地起身从角落往外走，是那个程大人来了吗？这个阵仗，听着好多人。
屠锐走过拐角，猝不及防就看到几道亮影，是长刀。
今天月很亮，月光下的铁器被照的格外白亮。
屠锐瞪大了双眼，四肢仿佛被电刺激一般麻，但她还是反应极快地挡住继续走的西亚维，拉着他退回拐角后。
“这是..？”西亚维虽然被很快的拉回，但他还是看到许多黑衣人用东西戳进那些人的胸口。
“嘘，”屠锐声有些颤，她紧紧抓着西亚维的手。“怎么会？”
她不明白，怎么会有人闯进来，这里不是有官兵把守吗。现在怎么办，她要救人吗，院中至少有十几人拿着刀，他们出去只有死，但是那些人..
“咚”“咚”的心跳一声一声，屠锐还是鼓起勇气悄悄侧身，用露出的半边眼睛看去。
抱着孩子的女人被一刀穿刺，连着怀里的孩子就这么像布一样倒地，地上满是散落的尸体，血迹染红地面，剩下的人尖叫着哭喊着，绝望地被一刀割喉。
房中的人被驱赶出来，接着一刀砍去就没了生息。
“这是程大人的地方，你们...”小竹被大力地推出来，跌跌撞撞着被终止在刀下。
刚还一起吃点心的人就这么没了生息，屠锐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怎么少两个人？”
进门的名单！一瞬间身体变得沉重，腿上彷佛千斤坠着，屠锐拉着西亚维往后退，后面的墙就是她的安全地。
她机械一般观察四周，院墙破损，有机会爬出去！
“快，踩着这个砖跳出去，然后拉我出去！”侧边的墙有些高，她爬不上去，屠锐迅速地做出计划，只能西亚维先爬再拉她出去。
“谁在哪？！”急促的脚步声在靠近。
西亚维却没有踩稳，砖块散落，他也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