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见尹殇仍未有反应,阿寅便想再去触碰临渔之碑,却被一只突然伸过来的手拉住。
“无事,只是多看到了一些往事。”语毕,便缓缓收了手。
往事?是三年前那场飞来的横祸?
抱歉的话语还未出口,却听见他说,“你可还想知道我为何碰不了剑?”
这下,阿寅倒是有些被问懵了,“你愿意说?”
“我可从未说过我不愿。”
“只是一直不敢面对。”
“你可还听?”
“自然。”阿寅马上接话。
“三年前我与你相约,联手解决王氏。”
“我解决那伙人之后,便收到我爹娘的传讯。”
“当初他们只传来一句,‘临渔有难,速回。’”
“那是我爹娘自我离开临渔第一次传来求助的讯息。”
“我便知晓情况危急。”
“便来不及与你作别。”
“待我赶到时,临渔已然一片狼藉。”
“我与他们缠斗,却被一只虎妖钻了空子。”
“他们抢了我的剑……害了我爹娘。”
“自那之后,我便再也没有碰过剑。”
“无用之剑,不如不出现。”他自嘲一声。
“剑有两面,朝着前方的一面利刃可以克敌,那朝着后方的一面便无可避免地朝向自己。”
“执剑之人,最要做的从来不是剑指一方,而是不让利刃朝向自己,朝向自己所珍视的一切。”
“但你莫要忘了,执剑伤人者并非是你。”
“而你是宁愿从此不再执剑,也不愿将利刃指向无辜之人的人。”
“一把剑本身并无意义。”
“执剑者心之所至,才是剑意所指。”
“你厌恶它,是因它无力守护家人,反而成了帮凶。”
“你不敢,是因为无力面对自己执剑之意破碎,无法守护他人。”
“可害人之人不是你,而你是拼尽全力守护他人之人。”
“我们不过一介凡人,本就在人妖之间的斗争中处于弱势。”
“并不是你没有守好他们,只是虽说事在人为,然每个人都有既定的轨迹。”
“努力挣扎,可以让轨迹稍稍偏离,但殊途同归,这是命。”
“我并非是说努力无果,也不是说屈从命运,只是有些注定的事情是无法更改的。”
“终点便是终点,路径再崎岖,再弯绕,也都会归结于此。”
“可你爹娘以一种光荣的方式,为守护人间而抵达了他们轨迹的终点。”
“你应当为他们骄傲。”
眼皮微颤,他有些疲惫地看向她,积压了三年的重担可算轻了不少。
这人的话说的,倒是一套一套的。
他的脸上总算沾染了一些笑意,“嗯,骄傲。”
“不过你如今为何又想说了?”
他没有马上回答,眼眸微垂,“许是看见了他们。”
“昔日那般惨烈,可他们不照样挺过来了。”
“我之境遇比他们已然好了不知多少,又何必自怨自艾,怨天尤人。”
“敢情我安慰了你半天,都是白搭?”两人本是并排坐着,听到此话,阿寅便噌的一下跳了起来,作势要走。
一道无形的力量拉住了她,“我话还未说完。”
“只是你这般费心宽慰,我自然是高兴的。”
“其实我也常常忘了,你比我更早开始四处漂泊。”
“你那些话,自己也要记得。”
“都是陈年旧事了。”阿寅笑笑,“我阿爹阿娘最怕我不开心了。”
“累吗?”
似乎被戳中了心思,她讪讪一笑,“嗯?”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临渔之碑的幻境中,那个十岁的小姑娘一个人孤苦无依,却每天都强撑着笑脸。
她漂泊了一年之久,食不果腹,靠着百家饭勉强活着,后来因着天赋出众,被江湖组织看中掳走,被迫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头拼命地习武。
再后来便捣毁那组织的总部,成了后来的剑客阿寅。
“还……好吧。”
倒是头一回有人会这么问。
常人都夸她开朗,夸她乐观,却是问人会看到她的疲惫。
只不过过了这么多年,她也确实看开了。
“不过,听余家兄妹所言,你叫阿卯对吗?”
“是。”
“那……”
“当初我有些自暴自弃,宁愿一同离去。”
“尹殇……是已殇之意。”
“然而据临渔之碑所载,守界人以地支为名。”
“你这名字……为何像是我之后一辈守界人该有的名字?”
“我亦不知。”
“只是我爹曾说,他带我拜凤凰神像之时,那神像之前便浮现了这两个字。”
“守界人的名字不会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公布的。”
“他们不知十二地支乃是守界人的称呼,便觉得应是神像庇佑,便让我改名了。”
临渔之人满三岁时都会由父亲领着,前去祭拜凤凰神像,以求庇佑。
起初还以为是对仙神的崇拜,毕竟如今的临渔之人,知晓祖先本是凤凰一族的人都少之又少。
如今看来,原是祭拜先祖。
“原来如此。”
是夜。
咕噜独自一猫坐在屋顶之上,舔舐着前爪。
只是那雪白猫儿突然一个激灵,被人拎住后脖颈。
“小家伙。”
“难怪你白日里死活不肯跟去。”
阿卯拎着那猫儿,好以整暇地看着它。那猫儿扭着蓬松的毛发,死活挣脱不便也消停了。
“怎么,怕仙神威压之下,不小心露出你的狐狸尾巴?”
“你说是不是,朏朏。”
那白猫瞬间乖了,一动也不动地挂着。阿卯随意将它放下,“听说朏朏灵力低微,化不了形,十分难寻。”
“然素以解忧闻名,身形敏捷。”
“据书上所载,朏朏乃是仙兽,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那白猫儿摇了摇头,将前爪一摊。
我不知道。
“……”
早先在江陵之时,他恰巧在酒肆的二楼,当时梅儿替张柳儿传话于他,便约在那里。
后来他悄悄跟着阿寅,也看见这家伙能辨识妖气,也可徒手抓住那沾染了妖气的鱼饵,他便觉得这猫儿绝对不寻常。
若是朏朏,那边能解释通了。那东西他曾听说过,灵力低微不假,但是敏捷也是真的,若是偷袭一只只是沾了妖气而并无妖力的鸟,应当是不成问题的。
没想到能在此见到解忧兽。
咕噜继续梳理它的毛发,继续用行动表示它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它有意识以来就在这里。
“书上记载,朏朏乃是雌雄同体……”
咕噜一个骨碌便滚了下去,早便没了踪影。
阿卯有些无奈,阿寅方才提过想要给咕噜找个伴儿,却没寻到这猫。他便主动应承了这差事,就是想来确认一下。
他方才不过就是想问问它想要找个公的还是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