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钟鸣回到公司的时候，棠桢正在他座位边上喝咖啡，坐在桌子沿儿上晃着脚和旁边的人聊天等他，和往常一样，今天她也笑得很开心，但是不同于往常，她今天的笑容里带有一点点惊喜的神情。钟鸣看到她的笑，也跟着笑起来，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她露出了这样的表情，于是他边收拾电脑，加入了棠桢的闲聊。

    “年会真的是在夜店么？”钟鸣听到棠桢问着旁边的男生。

    “今年要开年会？“钟鸣也有一点吃惊。过去几年因为疫情的原因，公司的生意大受影响，出于健康和经济的双重考量，公司已经很久没有开过年会了。疫情后，公司的生意也并未见到明显好转，但可能是为了鼓舞一下员工的士气，公司的老板还是决定在今年开一次年会。棠桢就是在和同事们讨论今年年会的地址。

    “我也是刚刚听YY说的，他说是听老板秘书说的呢。“棠桢扬起下巴指了指旁边的男生。

    YY是坐在钟鸣旁边的男生，因为长得帅嘴也甜，所以在小姑娘里格外吃香，经常能从老板秘书那里打听来各种小道消息。

    “鸣哥，来了。”YY和钟鸣打了个招呼，然后继续看着棠桢，“不一定，听秘书说正在江边的一个夜店和酒吧里选呢，不过大概率是在酒吧，包一晚上夜店，咱公司估计没这个钱。“

    “啊，”棠桢看起来有点失望，“我还没去过夜店呢，还想去看看呢。”

    “你没去过夜店啊，那要不要下次一起，我带你去。”YY对棠桢挑了挑眉毛。

    听到这句话，钟鸣突然有点笑不出来了。YY平时和钟鸣关系不错，但现在他觉得YY就像一只到处开屏的孔雀，他不想让看YY再继续对棠桢抖落羽毛，也不想看棠桢答应YY，至少不要在他面前答应，所以没等棠桢开口，他就借口要和棠桢聊工作，把棠桢带走了。

    “唉，你觉不觉得鸣哥刚刚看起来好像有点生气。”被留在原地的YY被钟鸣突然的打断弄的有点莫名其妙，用胳膊肘怼了怼旁边的人，问道。

    钟鸣把棠桢带到会议室，棠桢虽然看起来有点惊讶，但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

    只是看着棠桢，钟鸣的心情有点复杂。

    他不是不知道棠桢已经结婚了，棠桢在朋友圈分享的生活中经常提到自己的老公，钟鸣甚至知道上个月棠桢的老公过生日她非常用心地把家里布置了一番给老公准备了生日惊喜，也知道上周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棠桢在办公室里和项目组开心地炫耀过老公送的礼物，是一件她喜欢了好久但一直不舍得买的大衣。

    棠桢和她老公的这些恩爱从未刺激到钟鸣过，但是这次听到YY对棠桢颇带有挑逗意味的话，他感到不悦。

    在他叫走棠桢的时候，他只是隐隐想要叫停两人。但现在，看着棠桢，他清晰地感觉到，在自己的的观念里，虽然棠桢已经属于她自己的老公了，虽然棠桢和自己毫无关系，虽然自己不可能、也不准备和棠桢有任何关系，但是除去棠桢老公这个既已占据棠桢亲密关系顶点的男性，他不想允许有另外其他男性的地位高于自己。虽然他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任何立场来下发禁令。

    这个想法让钟鸣清晰地意识到棠桢在自己心里的角色发生了一些变化。

    年会最终还是定在了江边的酒吧，钟鸣去过，酒很不错，还有一个漂亮的露台可以欣赏江景。钟鸣想象着自己在这个露台上递给棠桢一杯酒，他们或许还可以看着江景稍微聊聊天，钟鸣觉得这是自己对于浪漫最大的想象了。

    可惜年会的前半部分时间钟鸣基本没有机会和棠桢说话。年会并不只是一个让人放松的场合，更多还是给公司里的人搭建的一个社交场合，钟鸣忙于和其他老板们寒暄、喝酒，只远远地和棠桢打了招呼。棠桢今天很美，黑色的绸缎挂脖长裙，尖头细高跟，头发挽起，看起来明艳又妩媚，和她平时邻家女孩的样子非常不一样。

    酒过三巡，寒暄得也差不多，钟鸣突然看到棠桢一个人下楼走出了酒吧，没穿外套，只是拿了一个小手包，于是他也跟了出去。

    棠桢走到江边的路灯下点了一根烟，叼着烟仰起了头，望着路灯发呆。江边的光源并不多，只有一排并不算明亮的路灯，棠桢就站在某一盏路灯光圈的正中间，这一刻钟鸣觉得这个世界仿佛变成了一个舞台剧，棠桢就在舞台上，那束光照在她身上，告诉钟鸣，你看，这就是剧目的女主角了。钟鸣看呆了，他觉得棠桢满足了他对浪漫的所有想象，或许不止，她给得更多。

    舞台没有边际，除了棠桢外，钟鸣能看到的一切都构成了这个舞台的布景，但除了棠桢，钟鸣什么都不想看。江边风大，吹得棠桢的裙摆翻滚着，也吹的她的盘发散了几缕。钟鸣觉得她穿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衣服，带着自己看不懂的的表情，像个精灵。

    “不冷么？”他这么想着。

    于是他走过去，去和棠桢打了招呼。

    “出来不冷么，抽烟怎么不去露台抽？”钟鸣问。

    “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抽烟。”棠桢说，“我很少抽的，钟老板不要告诉别人哦。”

    “心情不好么？”

    “没有，只是喝了酒突然很想闻烟味，钟老板抽么？”棠桢摇了摇手里的烟。

    钟鸣接过棠桢手里的烟和打火机。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钟鸣看着棠桢，棠桢看着江水，似乎没有发现他在看她。路灯闪烁，照在棠桢身上，棠桢的头发挽得松，被风吹散了一些，长流苏的金色耳饰在发丝间随路灯闪烁着，钟鸣不禁伸手把她垂下的碎发理到耳后，想要看清她的脸，这才发现棠桢的裙子是被一条金色的链子挂在脖子上，像一条金色的小蛇，从锁骨蜿蜒到棠桢的身后。钟鸣不喜欢女人抽烟，但是他觉得棠桢的那只烟搭配红唇，让她的艳丽有了一种寂寞的情绪。

    “真美。”钟鸣不禁喃喃说到。

    “嗯？你说什么？”棠桢听到有声音，转头看向钟鸣。她喝了酒，眼里看起来迷迷蒙蒙地像是盖了层水雾，她没有去躲钟鸣抚向她发梢的手，只是在他收回手的时候才仿佛是后知后觉地退了半步。

    “没什么。”钟鸣帮她拢了拢头发，就收回了手，“挺冷的，抽完这根就回去吧，别感冒了。”他对棠桢说。

    像是钟鸣的话唤起了棠桢对于温度的感知，也像是为了呼应一样钟鸣刚刚说的话，棠桢突然皱了皱眉，用手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先穿我的衣服吧。”钟鸣说着把外套递给棠桢。

    棠桢没接他的衣服，只是礼貌道谢。

    “你不冷么？“钟鸣有点疑惑。

    “冷，这不是一会儿就回去了么，”“棠桢顿了顿，似乎是在想要不要认真解释，”而且男人们的衣服一般给自己的伴侣穿就好了吧，你把衣服给别人穿，你老婆没关系么？我今天的香水还挺浓的。“

    “这么说的人都是心里有鬼吧，心里没鬼怕什么。”钟鸣还是把自己的衣服递给了棠桢，让她披上，然后又接了一句，“我老婆不穿我的衣服，我给她买的衣服比我的好多了，她穿自己的。”说完他也有点疑惑为什么要接这么一句，好像是要告诉棠桢和自己，自己对老婆很好。

    棠桢见钟鸣坚持，也没有再拒绝。又是一阵风，棠桢拢了拢自己身上钟鸣的衣服，说，“好暖和啊，”随后她歪头看了看钟鸣，说，“感谢钟老板的衣服，也感谢钟老板这阵子的照顾，我应该过两周就离职啦。”

    钟鸣一愣，“什么时候提的？”

    “今天早上刚提。”

    钟鸣没多问，他很惊讶地发现，当他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和工作有关的，比如棠桢接下来的工作交接，比如棠桢到底要去哪家公司，而是自己以后是不是就见不到棠桢了，钟鸣见棠桢笑得很开心，觉得自己真的不想让这个笑容在自己的生命里消失，他突然记起棠桢前两天因为年会不在夜店举办的哀嚎，“那到时候给你好好办个离职聚会，想去夜店么？”

    “不用了不用了。“棠桢连连拒绝。

    “上次不是还和YY说想去？”钟鸣说完有点后悔。

    棠桢果然愣了一下，马上笑了，“上次说着玩呢。”

    棠桢的烟抽完了，钟鸣也掐灭了烟，催促她往回走。两个人的身影应在街边店面的玻璃上。

    “跟拍电影一样。”钟鸣心想。

    酒吧门口，棠桢脱下外套，在风里使劲抖了抖，然后皱着眉凑到领口嗅了嗅。

    钟鸣挑了挑眉看着她。

    “我今天喷的香水真挺浓的，别给你添麻烦了。”棠桢笑起来，又用手拍了拍被自己嗅过的地方，把外套递给了钟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