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张情欲与爱欲

    －－－－－棠桢－－－－－

    从酒店出来已经是傍晚了。

    “我就不陪你吃饭了，不然我到家就太晚了。”钟鸣抱了抱棠桢，表示自己只能送棠桢回家。

    “你家住哪儿？”

    钟鸣没有说具体的小区，只是报了大体方位，和棠桢家是反方向。

    “果然，那天他是特意送我。”棠桢想起年会。

    虽然钟鸣在路上向棠桢表达了不能一起吃完饭的歉意，但棠桢其实并不太在意钟鸣能不能陪自己吃饭，反正她觉得自己已经被喂饱了，其实她也不在意钟鸣能不能送她回家，她自己也能打车，但是能和钟鸣多在一起，总是好的。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窗外潮呼呼的，雨要下不下。棠桢其实很喜欢这样的天气，这是大雨的前兆，棠桢喜欢看雨。

    但现在，雨还没有落下，她只能在车里吹着冷气，看着外面的车灯，和钟鸣的侧脸。

    “天啊，我可真喜欢他。”她这么想着，坐在车上吹着冷气，旁边是自己喜欢的男人，她觉得身上每一个毛孔都是安闲且舒畅的。

    一路上钟鸣没怎么说话，棠桢也乐得安静地听歌，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次钟鸣没拉她的手，怪让人寂寞的。

    到家了，要告别了，棠桢有些不舍。

    “亲一下。”她把脸凑过去，对钟鸣说。

    钟鸣带着疑惑地表情看了她很久，久到棠桢有些不耐烦地皱起了眉，才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棠桢有些不满地撅了撅嘴，这不是她要的，她想要的是更湿润一点的，和在酒店里一样的那种吻，可以让她觉得他的舌尖触碰到了她的灵魂的那种吻，而不是这样干巴巴的，她觉得和老公的吻没有什么区别，有些无趣。

    她知道钟鸣在迟疑什么，但她只在意他的吻。

    “算了，聊胜于无吧。”她这么想着，和钟鸣道了别，下车了。

    家里黑漆漆的，进门棠桢前闻到邻居家飘出来的香味，像是红烧排骨，她突然觉得饿了。老公提前说了有应酬，不能回家吃饭，现在点外卖怕是要饿死。棠桢翻了翻冰箱，看到了老公屯的牛排，花纹很漂亮，她喜欢的部位。

    “不错。”棠桢的眼睛亮了，她觉得她从没有这么庆幸过自己有个既爱吃又会吃也肯为口腹之欲花钱的老公。

    很快，牛排、吐司、外加一点点威士忌，棠桢觉得自己的胃也算是被填饱了，今天牛排煎得很成功，棠桢好心地给老公留了两口。

    然后，她开始边泡澡边回味今天发生的事。

    被钟鸣触碰是很奇妙的感觉，酥麻的感觉，像是一群蚂蚁在她的皮肤上爬，带过一阵阵颤栗，棠桢甚至觉得现在这些感觉还残留在自己的皮肤上，在每一处钟鸣触碰过的地方，只要她一想到钟鸣，这些酥麻就被全部唤醒，再汇聚到她的小腹。

    她觉得有趣，于是她尝试着不去想钟鸣，去找一些事情分散注意力，让这些蚂蚁散去，然后她再尝试让钟鸣的身影出现在自己脑海里，这些蚂蚁很快又聚集起来，钟鸣这个名字，和他所代表的画面，就像是一个开关。

    “太有趣了。”棠桢心想。

    于是她给钟鸣发信息说，“我好喜欢你啊，你好有趣。”

    她喜欢这样的体验，她把这些奇妙的感受归功于钟鸣，她认为这些新奇的让她有兴趣的感受是因为钟鸣，只是这个时候，她还没有意识到，这时的钟鸣更像是一个在她脑海里的影像残留，真正让她觉得有趣的东西只是她自己对这些幻影进行加工后的产物。

    水有点凉了，棠桢从水里出来，头发在泡之前已经是洗过一遍的，但棠桢还觉得有钟鸣身上的味道，她不知道钟鸣用的是什么香水，她很喜欢。

    棠桢光着身子在客厅的镜子前站了很久，仔细地检查着身上有没有钟鸣留下的很近，棠桢知道自己的皮肤极易留下痕迹。于是棠桢老公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棠桢只穿着内裤站在客厅的落地镜前扭来扭去。

    棠桢被他进门的声音吓了一跳，好在钟鸣吻的虽然深，但也没在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她重新把睡裙穿上了。

    “好香啊，你吃牛排了？”但老公最先关心的却不是她。

    “是啊，还给你留了点儿。”棠桢把牛排热了热，温过的牛肉内里看起来变成了七成熟，汁水依旧丰富，但棠桢没什么兴趣，她喜欢带血的，不过这样正好是老公喜欢的。

    “你干嘛呢，光着屁股到处跑。”他嚼着牛排问。

    “在看最近胖没胖。”棠桢随便找了个理由。

    “瘦猴儿。”老公笑了起来。

    棠桢白了他一眼，“我好看么？”她问。

    “还行吧。”老公说。

    “那你看到我什么想法都没有么？”

    老公皱了皱眉，给了她一个表示疑惑的表情，“你要什么想法，我洗澡去了。”他路过棠桢时，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

    “哼，没有就没有，你不喜欢有人喜欢。”棠桢心想。

    但是上床的时候，她还是贴在老公旁边蹭了蹭，她确实觉得钟鸣给她的感觉很不可思议，但她还是想试一试看老公和他的差距到底是不是不可逾越，上一次夫妻生活已经时隔太久，亦没有给她太多印象，她已经记不起来了。

    “今天是工作日，别闹，抱抱睡了。”老公只是拍了拍她，不打算做任何事。

    棠桢撇了撇嘴，从老公怀里挣脱出来，把被子拉过头顶，在黑暗里回味着钟鸣的吻，让大脑在一片酥酥麻麻中放空，闭上了眼。

    再与钟鸣见面已经时隔两周，棠桢的身体一直很寂寞，她无数次地想过要不要约钟鸣出来见面。

    “但我要怎么表述呢？问他要不要出来开房么？”棠桢觉得自己开不了口。

    这两周两个人没有联系太多，也谁都没有提之前发生的事情，她觉得很奇怪，明明两个人没有肢体接触的时候，都还经常见面，棠桢甚至要疑惑是不是两个人的关系就到这里为止了。

    “难道他不满意我在床上的表现？”棠桢不断做着猜测，但这些猜测绝不包括钟鸣在玩弄过她的身体之后把她弃如敝履。

    好在钟鸣也确实没有。

    “突然想你了。”棠桢是在某天躺在床上看书时收到钟鸣的信息，看到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心跳都漏了半拍。她看看旁边的老公，还在刷手机，“我去下洗手间，肚子不舒服。”

    老公应了一声，没回头。

    棠桢没有用卧室的洗手间，去了客厅的客卫，她知道老公不会对此感到疑惑，因为即使已经结婚多年，她始终没有办法习惯在自己清理肠道的时候方圆2米有人，即使家里的隔音做得很好，哪怕是她在洗手间唱歌都没关系。

    仔细关好洗手间的门，她问钟鸣，“那怎么办？明天来见我？”

    “有这个打算。”钟鸣回答道，“你明天在哪？”

    “我明天会申请在家办公。”

    “那我明天早上去接你。”

    棠桢没有问钟鸣会带自己去哪里，她觉得去哪里都无所谓，钟鸣会看着办的。

    第二天，钟鸣来接棠桢，阳光很好，钟鸣戴着墨镜穿着米白的亚麻开衫，棠桢看看自己特意为钟鸣换上的的细吊带长裙，突然觉得两个人很像要去度假的情侣。

    “最近怎么没联系我？”棠桢一上车就问。

    “最近实在太忙了，”钟鸣解释着，“你不也没联系我么，我以为你要始乱终弃了。”

    “我始乱终弃？”棠桢觉得钟鸣有点可爱，她诚实地说，“我很想你的，只是不好意思找你。”

    “想我就找我好了。”钟鸣笑着揽过棠桢，吻了她，说他已经订好了一个酒店的套房。

    酒店离棠桢的家并不远，依旧是钟鸣去办入住，棠桢在大堂等着，大堂里的人并不多，但她总是觉得有些心慌，倒不是怕遇到认识的人，她相信在这个时间不会有熟悉的人出现在附近，特别是在酒店这种地方，她只是觉得刚刚自己和钟鸣进来的时候，礼宾小姐在看到只有钟鸣一个人走向前台时看了自己一眼，让她有些不舒服。

    果然，过了一会钟鸣招呼她去办入住，虽然礼宾小姐做着解释，嘴里说着抱歉给住客添麻烦的话，但棠桢还是觉得她看着两人的眼神带着些审视。

    她不知道是不是这种不正当的行为让她心虚，但是和钟鸣一起出现在别人的视线中时，她总觉得别人的目光时带着审视的，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不喜欢被注视、被评价的感觉，会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在被告席上等待审判的犯人。

    “她不会以为我是小姐吧。”棠桢这么想着。

    但这份苦恼没有困扰她太久，很快，等他们进到电梯里，钟鸣就把棠桢揽到自己的臂弯揽，用吻驱散了她的这个念头，和与他无关的所有念头。

    当棠桢从钟鸣的臂弯里离开时，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她的身体已经彻底被钟鸣喂饱了，但是肠胃却空了。

    酒店旁边就是商场，吃的东西不算少，但大多是些连锁餐厅。

    棠桢倒不是一定要吃宴席，只是她不喜欢吃连锁。

    因为她觉得一家餐厅一旦变成连锁了，特别是在一座城市里开过了三家，不管价格是贵还是便宜，出于品控保证很多店会用预制，只是相对来说，餐厅贵些餐食相对有保证。

    棠桢讨厌预制菜，非常讨厌，她觉得预制的菜就已经完全彻底失去了食物的灵魂，一切都是不新鲜的，不止没有锅气，还有一股用久了的抹布的味道，她每次闻到这个味道都会提醒阿姨换掉厨房的抹布。

    棠桢被娇惯长大，习惯了精选的食材也习惯了包厢私密的环境，她实在是不愿意忍受拥挤的就餐环境，更不愿意让自己的味蕾受委屈。

    “要不要这么作。”钟鸣觉得现在吃什么都行，一个早上都在运动，他饿了。

    “不是作，真的不好吃，你尝不出来么？那些菜蔫蔫的，味道没有灵魂。”棠桢对钟鸣说。

    “那牛排呢？”钟鸣指了指旁边一家牛排店。

    “不去，这家的牛肉用的还没我家买的好，我不要吃的。”棠桢皱了眉，再次拒绝，然后开始自己寻觅可以接受的餐厅，钟鸣也再次乐得不用去想吃什么。

    最后棠桢选定了一家宁波菜，“多少是家米其林推荐，去试试。”

    挑高的空间，明亮的采光，适当的就餐距离，可口的餐前水果，这一餐棠桢吃得挺满意，连带着话也多了起来。

    “我是你唯一的出轨对象么？”她决定多一些对钟鸣的了解。

    “你猜呢。”钟鸣没有正面回答。

    “不知道，我觉得不是。”

    “那我是你唯一的出轨对象么？”钟鸣反问棠桢。

    “是啊，我其实没有想过自己会出轨。”棠桢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要隐瞒钟鸣的，“所以你呢？”她没有得到答案，但依旧好奇。

    “我没出轨过。”钟鸣这才答道，“我其实对男女之间的这些事没什么兴趣。”

    棠桢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她想起老公对自己的冷淡，钟鸣这两次的表现不差，一点也看不出是对这些事没兴趣的样子。

    “下周四晚上有空么？”棠桢没有再继续和钟鸣讨论这个问题，她想邀请钟鸣一起去看一个自己期待已久的话剧。

    棠桢一直非常欣赏的一位喜剧大师沉寂多年后的呕心之作，以民国为背景，一个悲喜交加的故事。她关注了很久，剧目刚刚上线就买了两张票，原本是打算和老公一起看首演，但老公突然说可能要出差，可能无法一起同行，棠桢觉得自己可以后续再和老公看一次，但是实在不想要放弃观看首演。

    她向钟鸣大致描述了一下剧目，但是钟鸣看起来兴致缺缺，“下周我不一定有时间，而且，”他补充着，“我比较喜欢看更轻松一些的。”

    “更轻松一些的？”棠桢不置可否地看着他，她觉得喜剧本来就是无负担的。

    “工作太累了，没心情看这些，我会看一些更能让我放空的。”

    “哦，”棠桢点了点头，虽然她觉得无悲剧，不喜剧，但她也可以理解钟鸣只是单纯想找放松的心态，“所以你比较倾向于看，脱口秀？”

    “我比较喜欢看喜剧电影和电视剧。”钟鸣说，“虽然每天看这些也觉得挺无聊，但每天确实也没什么心情想别的。”

    “嗯，这些确实不大需要用思考，乐就行了。”棠桢评论道，“我不太看电视剧，我觉得最近大部分电视剧都在浪费我的时间，试图让人变得麻木。”

    “我发现了。”

    棠桢没有再坚持邀请。

    “大不了一个人去，首演是一定要看的。”她想。

    吃完饭两个人回到酒店，处理工作。钟鸣把书桌让给了棠桢，抱着电脑去茶几上开会。棠桢看了一下，今天需要她处理的事情不多，结束了工作后她坐到沙发上，在钟鸣旁边，揽着他的胳膊，看他工作。

    钟鸣也并不避讳她，就让她在那里，偶尔回头，看看她，亲亲她，“跟在谈恋爱一样。”他说。

    棠桢对钟鸣的这句话没有做出评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她印象里，她似乎并没有在恋爱时对任何一个对象作出像她对钟鸣做的这些事，但她没有告诉钟鸣。

    棠桢看得无聊了，趴在床脚翘着脚刷手机，裙子贴在她的身上。床的一侧没有阳光，阳光只是透过半开的窗帘洒在钟鸣身上，棠桢放下手机又看了一会钟鸣，侧着头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的震动吵醒了棠桢，棠桢睁开眼，钟鸣躺在她旁边，看着她。

    “像小猫儿一样。”钟鸣看她睁开了眼，伸手抚摸她的头发，“睡醒了？”

    “嗯，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

    棠桢看了看钟鸣原本坐的方向，光变得有些暗了，原本是明黄色的阳光里带了些橙红。

    “看什么？”

    “看你。”

    “看我干嘛？”

    “看你好看。”钟鸣说着又吻上了她的唇。

    随着钟鸣的吻，棠桢发出了长长的叹息，身旁周遭都是钟鸣的味道，皮革的、烟草的、带着侵略性的、又有些甜得发暖得味道，整个人懒洋洋地，她像一叶小舟，沉没在了钟鸣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