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船!”
“停船停船!!”
彭虎正所在的楼船与他们相距不远,三两步点着水面飞身上了甲板时,看见翟阙正抱着那位时公子说着什么安抚,见他来了皱眉道,
“彭大人,劳烦将船靠岸。”
一向言听计从的澎虎此刻却面露难色,
“小公子,这…恕难从命。”
眼见翟阙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升起一丝愠怒,从那神情中分明能看到翟赫的影子,彭虎心里一紧,忙解释道,
“小公子不知,现下外头不大安稳。昨夜府君来信,要下官尽快把您带回扬州。府君向来说一不二,下官不敢不从。”
看这些人这些日子的表现,翟阙就能猜到翟赫平日里御下应当是极严。他也不愿与人为难,琢磨了一阵道,
“大哥那边我自会给他去信说明,自然不会为难你们。”
彭虎又上前低声道,
“小公子,您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该为那孩子想想。实不相瞒,现在的情势,慢一分就多一分危险。”
闻言翟阙果然陷入思考,短暂地平静下来。他看了看在甲板上的时镜夷,又想了想在船舱里安睡的慈恩,两下为难之际,一只手沉沉地搭在了他肩膀上。
“你听话,先送慈恩回扬州去吧。我陪他们去走一遭。”
翟阙回头看唐莲,对方只冲他郑重点头示意他宽心,边捏着他的肩膀边冲彭虎道,
“彭大人,这里可有小舟?”
彭虎忙回身差人将一条窄舟放到了船身侧,唐莲和裴长嬴一左一右架着木讷的人上了船。
看着那条窄舟顺利靠岸,翟阙所在的楼船也驶出了老远。
“小公子”,彭虎护送人回了船舱道,“我再派些人在门口护着,公子安心就是。”
翟阙怀中抱着慈恩,回身目光扫了一圈,数十人已将他所在的船舱围得水泄不通,说是保护,翟阙倒觉出有些软禁的意思了。
他一言不发坐至舷窗侧,看着楼船破开水面只留下两条水波,很快那水波也隐去了,楼船过后的水面又复归平静。
他就这样看了许久,连何时掌了灯也没察觉。
直到一杯热茶被彭虎亲手奉到他案前,翟阙看着银制的护腕冒出的寒光突然明白自己在难过什么了,像何如系这样的人,如果死去是不是也和水花一样归于江面,了无声息。
“是你做的吧?”
彭虎要走的脚步一顿,略一侧头看着紧盯他的目光,“不是下官。”
翟阙刚松一口气却听他继续道,
“我已经把那人处置了。事情做得这样不干净,即使回去了,府君也是会处置的。下官便代劳了。”
翟阙袖下的手无意识攥紧,刚刚握在手中的匕首也松了劲,皱眉不解道,
“什…么意思?这是长兄的授意?”
何如系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长兄又如何认得,还一定要致她于死地?
“长兄如何认得她?”
“府君当然不认识她。”
彭虎似乎是觉得他的话天真,竟勾了勾唇,走至他面前弯腰与坐着的人平视,
“府君没有妻儿子嗣,唯一在乎的就是世子和小公子。这些年来寻仙问道,求的不外乎是家人平安顺遂。”
水面的夜风送来一阵潮气,翟阙额前的碎发随风乱舞,迷失在烛光和雾气中。
“小公子,世上的事又何必桩桩件件都要求个明明白白呢。偶尔糊涂未必是坏事。不管不顾地去找一个所谓真相,有时候伤人又伤己,公子这样聪慧,应当明白这其中的利弊。”
“您只消记得,府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翟家,为了您,便已足够。”
翟阙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彭虎提及翟赫时少了几分官腔,字字句句都好似在请他“迷途知返” 。
他还在怔愣的时候,腕上被银制护腕激得一凉,回过神来发觉藏在袖下的匕首已到了彭虎手里。他举着在烛光下看了两眼,珍而重之地将它收好。
“有我们在,小公子大可安心。这样的利器万一误伤了小公子,下官担待不起。”
出了翟阙的船舱,彭虎随手将匕首递给手下,嘱咐了两句“好好看管” 。
手下人不消看都知道里头的人心情不大好,走远了才问道,
“里头那位怕是不大高兴。彭大人何必得罪他触这个霉头,万一他向府君告状,府君怕是要责怪。”
彭虎不甚在意地笑笑,“府君要罚便罚吧。”
他不过是惦记着翟赫从未习武,便固执地不允许接近他的人带任何能伤人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