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检查好令牌便放了行。孟微兮掀开帘子,见已经进了城内也松了口气。
她收回匕首,坐在一旁,睁开眼却见那人正盯着自己。
“姑娘身上倒是有草药味,可曾是受了什么伤?”
孟微兮不解,她明明是威胁,可这人非但不害怕不恼怒,还一副看戏般的姿态。
她冷着眼,瞧了那人许久。
“是在下唐突了,还未交付姓名。”那人轻笑,“在下姓沈,字永言,家父是当今圣上的兄长…”
“你的意思是,你是摄政王沈承德的孩子?”孟微兮皱眉。
国内动荡不安,流民遍地,摄政王与丞相拖不得干系。
当时民间传谣,正是这两位奸臣禁锢住皇帝,私吞国库,加重税收,使得民不聊生。
见孟微兮直呼父亲姓名,沈永言也不恼,“家父正是。”
孟微兮对那两人深恶痛绝,可竟然坐上了其中一人孩子的马车。
他既是沈承德之子,怎会乖乖就范,恐怕还有大事在后面等着她。
她手指擦过刃锋,目若寒冰。
“公子,到了。”轿外,小厮唤着。
孟微兮揭开帘子,见外面竟然是丞相府!
沈永言站起身,他从怀中取出一木盒,孟微兮瞧去,见那木盒一角上竟刻有那日死侍身上相同的云纹!
沈永言意味深长地笑着,“还请姑娘稍等片刻,在下去送件东西。”
沈永言才下马车,林昭然便坐在了孟微兮身旁。
他冷眼看着沈永言的背影,又看向孟微兮,“牵扯到伤口了吗?”
孟微兮摇头。
“这外边已经没了看守的人,他倒是势在必得,认定了你要与他相谈。”林昭然冷哼。
孟微兮疑惑,那人摆明了是知道她的身份。可她为了隐藏连带着衣服都换上了平常女子的装束。
莫不是…
孟微兮想着,林昭然不再言语,只是看向帘外。
那人要交与丞相的物件,似乎只有那木盒?
可他贵为摄政王之子,乃是皇室宗亲,竟然是从偏门进入。
不多时,他便走了出来,脸色阴沉,却又像是想起什么,脸上又挂着笑。
林昭然回剑,孟微兮也把目光投向了沈永言。
“姑娘久等。”沈永言道,“不知姑娘能否赏个脸,在下寻一处地方,请姑娘喝上一杯热茶?”
“嗯。”孟微兮猜不透他的意思。
不一会儿,他们便到了一间茶馆。掌柜似是与沈永言相熟,早早地为他备好了一间雅间。
小厮都留在了马车旁,雅间内只有孟微兮和沈永言二人。
“还未知姑娘姓名。”沈永言为孟微兮倒了一杯茶,递到她身前。
“公子不必弯弯绕绕,有什么话直说便好。”孟微兮不接。
“姑娘防备心未免太强,在下都不知如何开口了。”沈永言从怀中取出一块黑色布匹。
“姑娘可认得?”
孟微兮嗅见上面淡淡的血腥味,皱了眉。
“看来姑娘是认得了。”沈永言笑着将那布料收起来。
“此为何意。”孟微兮问。
“姑娘还未告知在下您的姓名。”
“姓孟,名微兮。”
“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是个好名字。”
孟微兮皱眉,“你们这些权贵说话总是喜欢弯弯绕绕吗?”
沈永言见孟微兮毫无闲聊之意,索性也直奔主题,不再多言。
“不知孟姑娘知道那‘货物’为是谁吗?”
孟微兮抬眸,“不知。”
沈永言沾取清水,在深色的木桌上写下了两个字。
太子。
“十多年前,皇后诞下嫡子,鸿雁高飞,世人皆称天降圣子,这大周朝又要多一位贤明的君主。谁料天公不作美,中宫起火,烧了个一干二净。不少人葬身于火海之中,包括那个孩子。”沈永言又为孟微兮倒上一杯茶,“那场火势太大,不少人都说那中宫早已被烧的一片灰烬,那孩子也不例外。”
“可在下得了一桩秘辛,说中宫起火乃是人为,而有人通风报信,那孩子被知情者所救,藏于某地。”
“孟姑娘,你说会有如此之巧合吗?”沈永言笑道。
“所以你们抓了这次押镖的所有人,就是为了找出那位太子?”孟微兮冷声。
“诶!姑娘可别误会了我,我可不是‘你们’中的一员,相反,我是你们中的一员。”沈永言道。
“所以,你其实一直在跟踪?”若是如此,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倒也不怪,“你是摄政王之子,何以见得我们?”
一说起摄政王,沈永言的神色骤变,他像是酒醉之人般眼神朦胧,却又像痛苦之人般神色狰狞。他抓住孟微兮的手,口中不断呼出浊气。
孟微兮嫌恶,正欲给他点教训,手便被放开了。
“抱歉,是在下失礼了。”沈永言又回到那副翩翩公子的模样,“不知姑娘是否听过嫡庶尊卑?”
孟微兮抽出手帕,一根又一根仔细地擦拭着,“自然。”
“那姑娘定是能理解我吧!”沈永言的神色愈渐疯狂,“他们都说我大逆不道,可我怎愿屈居人下?沈玉辰样样不如我,不过是嫡出,凭什么比我高贵,凭什么能受人尊敬。还有我那父亲,他指示我却又看不见我,我任劳任怨,却只配做一枚棋子,凭什么,姑娘,你告诉我,凭什么?!”
“若是他们死,我便是那顺理成章的…”
他的情绪越发癫狂,孟微兮皱眉,将那茶水尽数泼在他的脸上。
沈永言愣神,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好好聊着。”孟微兮冷眼,“我记着若是遇见疯狗乱咬,人们就不再看重其价值,必杀之,公子也懂这个道理吧。”
沈永言冷静下来,他重重地呼出几口气,才又展露笑颜,“听说父王的水牢中新进了一群人,不知姑娘是否愿意与在下一同去瞧瞧。”
“是以何身份?”
“与我有救命之恩的侠女,可好?”沈永言笑道,“或是与我私定终身的将军小姐,我想这个身份,父王怕是会更喜欢些。”
“瞧姑娘的反应,莫不是知道与你们一同的那名女子,就是将军小姐?”
孟微兮早有猜想,“便是那侠女吧。”
沈永言失落,可眼底还是燃起烈火。
孟微兮跟随沈永言一起上了马车,他们俩不再似之前那般剑拔弩张。若是平下心来,还能聊上几句。
“我会以救命恩人的身份恳求父王允孟姑娘在府中常住,还能为姑娘求得一笔钱财。”沈永言笑道。
“需要我做些什么?”孟微兮知没有不劳而获就能得到的东西。
沈永言的意思明摆着是让她与他一起寻找线索,将沈承德与沈玉辰拉下神坛,匍匐于他。
“姑娘只需护住自身性命,若是有用的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沈永言看着孟微兮的眼睛,“谋害太子,对重臣之子用刑乃是死罪。只望一朝事情败露,姑娘能在将军小姐面前,为我袒护几句。”
“若是其中没有你的手笔,我相信小姐自不会怪罪于你。”
“公子,到了。”
沈永言向外瞧去,“姑娘,请吧。”
孟微兮下了马车,沈永言回府,竟只有几个仆从相迎,想来他在这府中不受宠。
回府的第一件事必是向沈承德请安,沈永言称舟车劳顿,唤小厮将孟微兮带往厢房休息。
孟微兮跟在小厮身后,瞧着四周,假山流水,清池中锦鲤游动,个个都圆的似个球。
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小姐,到了。”小厮打开门,“请小姐稍作歇息,小人唤丫鬟来为小姐整理。”
“不必劳烦,我自己来便好。”孟微兮道。
孟微兮进了门,林昭然冒出头来。
“孟微兮,这不对劲。”林昭然看向门外院子,清幽淡雅,用物却是顶好的。
甚至于这厢房里的物件,都是不可多见的名贵之物。
“我知道。”
那沈永言既然在这府中不受宠,怎会用的起这些物件。莫不是沈玉辰的院子。
孟微兮皱眉,沈永言想以自己蛊惑沈玉辰,这件事让她不免恶心。
…
“父王。”沈永言跪在沈承德面前,身姿端正。
“那女子为何人?”沈承德神色淡然,轻抿一口茶。
早在进府时,下人便通报沈永言带了一女子回来。
“此女子是游历四海的侠女,孩儿在边境遇险时救了孩儿。”
“给点钱财打发了便是,带回来作甚。”沈承德将茶杯放下,语气平淡,可沈永言却知他已有怒意。
他叩首,眼底是藏不住的怨恨,“孩儿对她一见钟情,想收为妾室。”
“可你安排她住在了辰儿的院中。”沈承德眯眼,“本王知你一向与辰儿不对付,这到底是你一见钟情的女子,还是想乱人心智的美人计?”
“孩儿不敢!”沈永言只得做足了姿态,“孩儿只是想不让那女子轻视自己,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请父王原谅!”
沈承德嗤笑,“为了一侠女如此,果真是个下贱坯子。本王派遣你做的事,可做好了?”
“回父王,已准备妥当,只差丞相的回信了。”
“罢了,你起来吧,记得把事情处理好。”
“是!”
沈永言退出门,身边仆从连忙搀扶他,“公子,奴才将你的护膝拿来了。”
“现在要这还有什么用。”沈永言声音阴沉,他回头望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走。”
…
在屋内呆着实在无聊,可没等孟微兮出门,便有人闯了进来。
那人衣冠整齐,雍容华贵,相貌堂堂。
那人见孟微兮,连忙退了出去。
“抱歉,姑娘。在下不知是姑娘在此,唐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