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渐渐清晰,一道亮光闪过,沈轻才想到手机,打开手电筒后,去开灯是没用的,哐当声没有消失,走出来一名员工,两人打了个照面。
“诶,送东西的吗?”边说边往后看,“遭了遭了。”
厂库门是开着的,兴许是出了问题,大哥尝试用蛮力,辛苦一天早就筋疲力尽,常年劳作,腰酸腿疼等都是老毛病。
沈轻上手帮忙,无济于事。
大哥打电话打不通,开始着急了,只穿了一件体恤衫,全身湿透。电话次次不通,撑不下去,跌坐地上。
沈轻从包里拿了几张纸递给大哥,“大哥,帮忙看看,这个蛋糕是不是你们定的?”
大哥扫了眼,认准底下的字说:“对对对是老板让定的,是我签的。”
沈轻叹了口气,起码是送到了。他跟大哥坐了下来,渐渐看见大哥泪眼婆娑。
大哥是干了二十年的老员工,当年跟老板意气风发,好不自在。算下来是同甘共苦的兄弟。如今君上银河,忘尔旧恩。
两人打电筒关了,叹息声吞没在黑暗里,亮光又出现在手机屏幕,大哥看着一家四口的照片,千言万语化成一声哀叹。
沈轻问:“大哥,你女儿?”
大哥回神,抬头回答:“诶诶,今年上小学了。”
“小姑娘长的白白胖胖,学习应该很好。”
大哥红通的脸上掩不住多年的忧愁,尴尬笑了笑说:“孩子开心就好,开心就好。”
“旁边是少爷吧?多大了?”
“今年28了,正愁找不到女朋友,说什么不喜欢女的,喜欢男的!嘿,你说,这不是变态吗!”
沈轻尴尬笑了笑,没说话。
又见大哥轻抚发妻的脸庞,眼中尽显温情,过往如昨日。
“嫂子很漂亮啊。”
大哥笑的温柔,“是我没用,没能给他们娘俩更好的生活,前些年才答应他们买辆像样的车,带着孩子们出去旅旅游,长长见识。”
“可现在……”眼泪抑制不住,“当年我也是老板的左膀右臂,也挣到了些钱,大宝上高中用了,紧接着二宝又出生了。”
沈轻拍了拍大哥的背。
“人心难测啊,辛辛苦苦几十年,到头来比不过一个小舅子。”
各怀心事,那天晚上沈轻接到一通电话,声音已经很陌生了,只有几句模糊不清的问候。
他依靠货物,闭眼沉思,大哥也没在说话。
漫长的等待,便随着无边的落寞。
从朦胧中清醒,第一刻是天旋地转的不安,耳边窸窸窣窣的话语声,瞪着清亮的眼睛,本该看见这世界上第一个家人。
能呓语,能爬行,能记事起,看见的是越来越模糊的背影,和越来越陌生的声音。
那是第一次当着面,喊了一声妈,五岁半吃的第一颗大白兔奶糖。
他沿着回家的路,望着漆黑的夜,是熙攘划过耳边的寂寥,守着偌大的家,却不见炊烟寥寥。
他或许也想吃一碗母亲做的清粥小菜,父亲的一句短暂教导。
数年,只见他上涨的年龄,与成熟的外表,重要的记忆却依旧空缺。
唯一记得那块很甜的奶糖。
漫漫长夜,铁门外传来开锁声,——哐当
两人同时清醒,“哎呦,老刘,不好意思哈,我们刚吃完才想起你来,不好意思哈。”跟大叔年龄相仿,凑上,酒气冲天,假意几句:“没受伤吧,你说你还没出来怎么不说一声。”
后面大哥见老板也回来了,冲他哼笑一声。
老板看了他几眼,“那刘师傅先回去吧,今天辛苦了。”
沈轻呵笑,跟着老板进了办公室,“您点的蛋糕。”
老板两手领来看了看后,朝外吼:“谁定的蛋糕?”
同事回:“刘师傅定的。”
二话没说,丢给了沈轻,说:“能退吧?”
沈轻说:“不能。”
最后丢进了垃圾桶。
“还没付钱。”
都说吃水不忘挖井人,一朝遇奸臣,害忠良。
意见不合,加上老板招揽自家人,多年兄弟情都化为泡影。
沈轻出门,已经看不见大哥了,他抬头望了望天,这时候十几条未接电话,总算接到了,“姓沈的,……蛋糕送哪去了?打这么多电话都不接,出什么事了?自己没事吧?”语气尽显无奈,又宠溺。
“第一,有姓唐的老板经常定我们蛋糕吗?”
“姓唐?好像没有。”
“第二,如果有客户当着你的面,把你做的蛋糕扔了,还没付钱的情况下,你会怎么办?”
“选项一,暴揍一顿。”
“选项二,暴揍一顿然后道歉。”
“选项三,暴揍一顿然后去自首。”
“你选哪个?”
没等他回答,“好,我选三。”
“……什么?”
沈轻走进,锁好房门,活动手腕。
“会打架吗?”
老板愣了,一拳就是半边脸。
“你干什么!!!”
——一小时后,老板被死拽着,跟沈轻去警局了。
挂完电话,贺萧才反应过来,真害怕人出事,才骑着车赶过来,不来不知道,一来那是直冲太阳穴。
《蛋糕食人案》???????
血泊中掺着蛋糕,分不清是第几案发现场。
贺萧用两只手指从血泊中夹起一块衣布,应该是刚从人身上扒下来了,因为还有余温……
他两眼一黑,这附近哪有近的警察局。
……
沈轻坐后排,老板骑着车赶往警察局,前方霓虹闪烁,一个拐弯——尸体挡道。
呦吼,躺了个人。
两人下车查看,……?
摸着脉搏还有呼吸,就是……睡死了。
脚边滚来空底的酒瓶————“我和你心连心,同住地球村。……”几名壮汉手牵手成圈,中间是想逃却逃不掉的狗兄,围着石柱欢呼雀跃。
场景“震撼”。
两人看地目瞪口呆。
身后冷不丁,一个踉跄,大哥反手锁喉,话筒怼到老板嘴里,招架不住,“兄弟听说这年头青蛙都能上树,你怎么看?”
“……”
“你怎么看,我就怎么看。”
手是不撒的,直播是继续的,“宝宝们,我那天真看到个癞蛤蟆上树了的,还对我娃娃叫,回去跟我妈讲她还不信……”
“然后,我跟他大战了三百回合……”
怎么办,此路堪比唐僧的九九八十一难,《酒难》
“我为什么天天加班,为什么加班总是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现在怨气比鬼还重,死老板,加nm的班。”
一顿鬼哭狼嚎,沈轻被甩的眼冒金星,端着平板一顿乱码,“tm的,这工作连鬼都不干!”
沈轻甩不开她,真是女大勇父。
壮汉累了又挨个挨个排成花型躺下就睡。
“小伙,谈朋友没?”最后一个醉汉拉着沈轻的手一顿猛哭:“我媳妇要跟我分手,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办啊啊啊啊,虽然我媳妇挺凶的,还打人,但是我不想分啊啊啊我啊……”
沈轻嘴角抽搐,
…………
……
很快,树荫大道几名醉酒壮汉给路况增添一抹靓丽色彩的故事,登上了热搜——《悲惨人生》
壮汉拿出一袋花生米,拉人排排坐,没吃几颗,警察来了。
沈轻拍拍屁股自己先进车了,后一秒又把老板拽进来。
这条道一共躺了多少人,统统打包带走。
这一夜让贺萧一顿苦找,这要是在自己手底下出了人命,这不是店跟人打包带走的节奏吗?
大叔又原路返回了,正好与贺萧碰头,两人见过,当时做蛋糕大叔也在。
“大叔?”
贺萧看他躺在地上,这里灯关昏暗,贺萧扶起大叔,在车上拿来瓶水,拧开给他。
“大叔你家在哪?能自己回去吗?”
大叔喝了一半,都呛出去了,嘴里嘟囔,狂摇头,又倒了。
没办法,又得弄醒一次,还好,大致问清了,就这样两人东西分离,贺萧忙着将人安安全全送回去,见沈轻的路又又又变长了。
目的到了,警官按事件分好类,也只有沈轻是来自首的。
壮汉眼是紧闭的,嘴是被塞的,先理了沈轻的自首。
“稀奇啊,这年头把老板打了还能来自首的。”警官笑了笑。
“事情很简单,私了,还是公了?”
沈轻抬头看了眼对面的老板,说:“私。”
老板两眼肿着大包,闷了口水,多看了他几眼,“私~私吧。”下巴还有些疼。
沈轻背部也被打了,左肩现在还酸疼着。
“那都找家属保释一下,就能出去了。”
家属?沈轻默默低下头,给贺萧打了电话。
“家属,来警局一趟。”
贺萧刚送完大叔,接到电话正一愁莫展,“小沈,没做什么吧?如果……大概判几年啊?”贺萧声音都虚了。
“来了就知道了。”
好一个来了就知道了,当面给贺萧一个贴脸暴击,小姑娘架着沈轻,一顿狂亲,足足亲了半小时了,还不撒手……
警官将人拉开的路上也足足有一小时,贺萧见沈轻一张生无可恋的脸,眉头都能拧麻花了,他看了看周围的人,又看了看沈轻身上,奇怪了,那堆血泊是什么?
老板中途找警官换了身衣服,才知道自己身后被撕下一片布,他还难怪背后总是发凉。
“帅哥,你好香哦~帅哥~帅哥~加个微信吧~”
“帅哥喜欢男的,女的,我这样的怎么样?工作是做不完的,恋爱是没人谈的,老天爷啊,赐我一个男人吧!!!”
“帅哥哪里人啊,老板对你好吗?加班给加班费吗?”姑娘说着说着环住沈轻脖子哭了起来。
沈轻衣服扯得不像样,按他的脾气一直都还勉强能收,快嘴对嘴了,忍不了,起身都摇摆不定,身后警官一围,他一推,终于终于大功告成。
此刻他满脸的口红印愣神地盯着贺萧,“……”
贺萧愁容的脸上,有了些松弛,递给他一张卫生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