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
林渊衣服好几日未洗过,兽世大陆没有洗衣液之类净衣之物,白色短袖早已呈米黄色。此时那衣服被婴儿表面浅绿色粘液浸湿,散发着阵阵腥臭味。
江在看到林渊手中紫色一团后,心中便隐隐觉得不妙。待林渊伸出手,真真切切看到那婴儿全貌时,他不知心中是难过更多还是惊吓更多。
婴儿全身发紫,身上还有一层白垢似的东西。他混身都小小的,小小的手、小小的脚、小小的耳朵和......奇怪的眼睛。
没错,他的眼睛极为奇怪,甚至是有点恐怖。那双眼睛并未睁开,也无法睁开。普通人眼睛在脸上呈左右对称分布,而这婴儿,一只眼在眉毛下方,另一只眼居然在鼻孔旁,看起来极为怪异,让人心惊胆战。
江似是一下子老了几岁,佝偻着背,眼眶发红,颤颤巍巍从林渊手中接过这可怕之物,之前的惊吓全化为难过与自责。
他双唇忍不住抖动,想对林渊说些什么,却又无法发声,只有些许呜咽声从喉间溢出。
一旁流早已回过神,见江这副模样,心中万分心疼。他轻拍江的肩膀,无声守在一旁。
之前所有过节都烟消云散,此时站在林渊面前的,是那个疼爱妻儿的雄性,是那个刚经历丧子之痛的雄父。
林渊心软,最看不得这些悲欢离合,江的痛苦情绪萦绕在周围,让他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林渊也好难过,索性转过身整理情绪,他偷偷抹掉眼角泪水,道:“等云儿身体好些了再告诉他。”
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巨大的悲伤让他身体忍不住颤抖,他泪水挂满脸庞,双手紧紧抱着早已没了生机的婴儿。
流眼中流露出的心疼藏不住,与江一同跪地,轻声唤了他的名字。
“都是我的错,孩子你受苦了。”江额头轻轻抵上紫面婴儿的脸庞,压抑着自己的呜咽声,害怕云儿听见。
“我本该待在洞中,不向外迁徙,这样......这样云儿就不会跟着受苦,族人也不会接连意外去世,连带着孩子都不能睁眼看看这世界。”
流心脏跟着抽疼,反驳道:“江!你说什么话呢!要是不走,咱们都要被饿死!”
林渊不想知道他们部落之间的生死存亡之事,他深深叹口气,如实道:“这事可能也怪不得你。”
江紧张抬头,似抓住了稻草一般,盯着林渊,期待后话。
“你的雌父雄父与云儿的雌父雄父是否有关联?”林渊转身问道。
“他们雄父是亲兄弟。”江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流主动回答道。
“那就对了。”林渊道。
云儿自生产后,一切都透露着异常。
他虽不太了解女性生产知识,但也知道那羊水一般为白色或透明色,像云儿这样呈浅绿色,极为少见。当然,其实两者之间并不能这样对比,在这片大陆上,男人都可以怀孕,可以说是已颠覆他的认知。
但在见到婴儿那怪异眼睛时,林渊心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近亲结婚。
高中时生物学里便讲近亲结婚生育会导致许多遗传病,当时老师在ppt里插了张近亲结婚后代图片,那眼睛也似这样不对称生长,给林渊吓了一跳,在脑中流下深刻印象。
当自己亲眼看到时,高中时那张照片又浮现在脑中,在得到对方肯定回答后,他又不知道怎么和对方解释生物学的内容,只得道:“你们两人父辈关系太亲密了,身上或多或少都流着对方父辈的血脉,这样不好,容易生出有病的孩子。回去后告诉族人,最好找父辈关系疏远的人繁衍后代。”
林渊尽量说得通俗易懂,但江听了之后还是云里雾里的,他只摘取重点,“意思是我和云儿不能生孩子吗?”
也可以这么理解,林渊点点头。
“找个地方把孩子埋了吧,也让他早日安息。”
没等到江的后话,林渊便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
“林渊。”
白找到洞外的林渊,道:“我......嗝。”他打了个哭嗝,继续道:“我收拾好了。”
林渊看着白那红肿的眼睛,心中愁绪又起,也不顾身上脏乱,抱起白,安慰道:“怎么了?”
白顺势抱住林渊脖子,脸紧紧贴在林渊肩上,也不说话。
林渊眼神示意江自己先走一步,便抱着白去了小溪旁,那里人少。
风见林渊一离开,便也跟上。
“现在说说,怎么回事。”林渊将白放在水边大石头处,蹲在这个小不点面前,耐心问道。
白揉了揉眼睛,沉默片刻,突然捏紧双手,似是终于下定决心般,抬起头来问道:“你会杀死云儿吗?”
杀这个字从小孩口中说出,略显违和。林渊先是一惊,皱眉问道:“我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因为他生了怪物。”白觉得此话难以说出口,不敢直视林渊的眼睛。
林渊不理解小孩的脑回路,虽不知白为何这样说,却也耐心解释:“白,你要知道,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我们不能剥夺他人生命。”林渊捏了捏白的脸。
“也不要说云儿生了怪物好吗?他只是生下了不健康的孩子,云儿也不想这样,不要这样说好吗?”他与白情谊不浅,话中带着温柔的劝导。
白猛然抬起头,小手抓住林渊衣角,“真......真的吗?你不会杀了云儿?”
林渊无奈一笑,“我当然不会!”
白终于释然,表情有些奇怪,又哭又笑。
林渊把他拉到溪边,先将白双手洗净,再洗小哭猫满是鼻涕与眼泪的脸。
跟在不远处的现默默叹了口气,对风道:“他是位好雌性。”
风点点头,没有说话。
林渊觉得水有点冷,但对于兽人来说这水温刚刚好。
□□神终于好了些,待躲过林渊蹂躏脸颊的大手后,白终于道:“我雌父也生出过怪物......”
白声音越来越小,潺潺流水声都快压过他的声音。
那事发生在现还未受伤时,不知是不是兽神眷顾,白落地几年后,他们家中又出了一桩喜事——白的雌父又怀孕了。
这事可以说是整个部落的喜事。雌性很难有孕,部落中大多雌性一生只有一次生育机会,像白家这样,没过几年就又传来喜讯之事可谓是少之又少。
这一胎大巫祝极为看重,认为此胎是兽神恩赐,将会给云部落带福泽。白的这位弟弟在众人期待中渐渐撑大了雌父肚子。
白还记得那是个雨天,雌父胎动后,大巫祝在神树下搭了个帐篷为他与雌父避雨。族人全都聚集在树前,一同期待着兽神恩赐的孩子。
雨很大,一颗一颗连续不断地打在白身上。雨流进眼中疼得很,白只记得自己一直擦着眼睛,在一虚弱哭叫声过后,大巫祝痛骂声超过雌父的痛吟声,声音流长,在神树下久久未散。
“杀了他!”大巫祝将刚出生的弟弟重重摔在地上,那婴儿彻底无声。众人也都看清那怪物模样。
大家没有跪地迎接这新生命,而是哭着请求兽神不要降罪于部落。
大巫祝说雌父是祸害,只要杀了他,兽神就不会再生气......
白年幼,不懂雄父为何歇斯底里阻拦,不懂雄父为何被人紧紧绑住,紧得肉都往外溢。
白只记得那天兽神树下有许多血......
“那天好可怕!”回忆太过冰冷,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脸上温热再现,“所以部落里没人和我玩儿,他们都离我远远的。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人能陪我一起去采野果,一起去水里洗澡,好在我等到了你!林渊你来了之后,我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白扬起嘴角,而眼中又是悲哀与忧愁,看起来极为怪异。
林渊心抽抽地疼,他紧紧抱着白,再偷偷擦拭眼角泪水。
从前他就觉得部落之人对白态度有些怪异,在看到跟在他屁股后面的白时,表情总是有些僵硬。现在他才明白,大家对白一家有偏见。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是怪愚昧的族人还是凶狠的大巫祝。
这一天接受了太多低落情绪,林渊身体已有些承受不住,眼眶通红,喉间发酸。
“林渊向你保证,咱们的新部落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情况。”
白点点头,眼看鼻涕就要留到林渊衣服上,他立马推开林渊,而后嘿嘿一笑:“鼻涕。”
“没关系,这衣服反正都要洗了。”
“白。”现在不远处叫道,“吃食好了。”
白一听,喜上心头,叫上林渊一起去吃饭,林渊身上脏兮兮的,打算洗一洗再去。
白就屁颠屁颠跑走了。
这个年纪真好,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现在回过神来,才觉衣服腥味极重,被浅绿色羊水浸湿的地方紧紧贴着腹部,难受得紧。
林渊刚将衣物脱下身,背后就紧紧贴住了一人。
“我来。”风道。
林渊还来不及有所动作,一兽皮突然搭在肩膀上,手中衣物被风给夺去。
见到光.着屁.股蹲在溪边为他清洗衣物的风时,林渊先是四下望了望,确定没有人后才略微放下心来。随即意识到肩上兽皮是风腰间那块兽皮时,脸上微微发红。
“你怎么......”把裤子给他当披风。
林渊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风停下手中动作,疑惑回头:“什么?”
风回头,带动着身体也侧倾,他.裸.着全身,腰间及大腿根部一片因常年埋藏在兽皮里,肤色较为浅淡些。
风下蹲着,腿部肌肉健硕,线条流畅。
林渊甚至能看清那黑.色毛.发里蛰.伏.着的巨.物。直到亲眼所见后,他才清楚秦云离开时奉劝话中的含金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