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俞韵抄起走廊边的挂饰,猛地砸向黑水,刹时,黑水里却滚出一颗颗眼珠,每一颗都盯向俞韵,扫向挂饰。半凝固的黑水和滑腻眼球汇聚成一条灵活的手,直接掀飞迎面的挂饰。

    挂饰摔上墙,当时便碎成了几块。

    俞韵胡乱再甩了几个过去,但无一例外,不被黑水触手打翻,就是对它毫无伤害。见状,俞韵就想利用地形拦截黑水,但黑水完全不当回事,有时是水的形态,有时是胶质的形态,有时又是软体的形态,遇到障碍就会更换形态,俞韵压根没法有效阻拦,只能想尽办法跑。

    她点开手环,马上使用【自律的瘦子】,敏捷与速度立刻增加,险险躲开了两次致命危机

    ……

    时青岁把发动机全部关停,让沈玄慈去外面观察,沈玄慈期待地走出去,又惊恐地跑回来:“小岁,船还在往前开,拖尾的水线一点没变。”

    时青岁蹙眉,看向发动机开关,又扭身检查电路板。关了,船怎么可能还在行驶?

    沈玄慈手环震动,点开信息,发现是方妍发的求助,沈玄慈抬头,语气更加着急:“出事了。”他念了一遍方妍的消息,时青岁立时扔下工具,去发动机的另一边找油罐:“玄慈,你让方妍把俞韵的位置发给我,然后再让她回去拿电话和时钟,你去准备食水,去甲板侧把救生艇放下来。”

    时青岁点开手环,确保有消息就能当即看到:“你们在救生艇那边等,等我和俞韵到了,大家随即坐救生艇离开。”

    “好。”沈玄慈听言行动,火速联系方妍。

    ……

    俞韵精疲力竭跑到了相对宽敞的甲板,而黑水也源源不断地涌了过来。

    天依旧阴沉沉,只是原先纸片一般的暗云,现下却变得厚重起来,像是发旧而膨胀的海绵,浑身长满乌色的霉斑,稍微那么拧,就能落下潮湿的脏雨来。

    黑水一团一团,隆起又瘪下,滑顺蠕动着来到俞韵面前,俞韵的手办buff已经过去,她只有近身的器具,唯一远攻的不过一把枪,但手枪对面前的黑水,多半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俞韵慢慢后退,黑水缓缓直逼。

    她往外看了一眼,游轮依旧在匀速行驶,海水冰凉,没有任何保护措施下,她不能轻易跳海。俞韵几乎退到栏杆边,而胶质的黑水冉冉竖了起来,眼球转动,像是舞厅里的灯球,闪烁起诡异而兴奋的光。

    俞韵看着这些眼睛,霎时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现实,她看到一对眼睛迅速长成一颗头颅,一颗颗,都是死去的人,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又整整齐齐看着自己,宛若软体动物的足腕吸盘。

    那些头颅哭喊着、怪叫着,俞韵不仅在其中看到了周家鸿、何鸣,还看到了时青岁……

    她不由自主地感到了害怕。

    镇定,俞韵告诫自己,一定要维持镇定。

    但黑水好像并不打算给俞韵留下机会,一时间,三四条触手同时伸向怔愣的俞韵,要用杀死周家鸿的方法,同样绞杀俞韵。

    “俞韵!”时青岁大喝,一罐柴油砸向黑水。

    黑水疾速反应,分出一只触手,就要打飞油罐。故意拧松瓶盖的油罐击向触手,罐中的油当时就洒了出来,哗啦啦浇下小半身。

    碰上燃油的眼睛陡然狰狞,闭合着滚进黑水里,很快消失了,显然黑水异常嫌恶柴油的味道。

    “俞韵,你发什么呆!”时青岁大叫,想要唤醒俞韵的神志,但俞韵还是愣着不动,时青岁发急,不得不甩出另一罐油,速度点开【自律的瘦子】,全力冲向俞韵。

    同样的当,对方肯定不会上第二次,于是触手上挑,宛若打网球般,将油罐直直往旁边砸去,罐子里的燃油抛洒,大部分泼向甲板,少部分溅落到二层的墙面。

    时青岁加快速度,抓住俞韵就跑,俞韵趔趄着,终于回过神。她看到身边的时青岁,又回头看一眼黑水,发现黑水已经追上来了,并且部分绕上二层,想要直接包抄他们。

    俞韵忙跟上时青岁的脚步,她闻到了空气里的柴油味,灵光一闪:“有没有火?”

    “没有。”时青岁也回头,及时拉了一把俞韵,黑水触手从俞韵身侧鞭过,扬起一阵腥风。

    时青岁带着俞韵往另一边甲板跑。很远,俞韵看到了边上的沈玄慈和方妍两人。

    “这里,快点!”方妍焦灼地穿上救生衣,冲着俞韵拐手,大声嚷嚷。沈玄慈已经全副武装,正在把救生艇下放,预备看准时间带大家逃离。

    俞韵跑得没力气了,而时青岁就算用buff拖着她,两人的速度也不快,黑水站了起来,仿佛是海面的浪,直挺挺往下砸,又像是渔夫抛洒下的网兜,即将笼络住眼前的两只小虾米。

    俞韵的余光倏地变暗。

    来不及了。

    “还有没有油?”俞韵急声。

    “最后一罐。”时青岁看见侧边的黑水围了过来。

    “扔!”俞韵拔出枪,果断道。

    时青岁想也不想,立刻去扯后腰的油瓶,脱手猛地往后一扔。

    俞韵推开保险栓,放慢脚步回身。

    张开的黑水已然罩到了二人头顶,上面挂满了眼睛,或大或小,一颗颗眼珠齐齐盯向俞韵和时青岁,闪烁起疯狂的光。

    俞韵不敢多看,盯着下落的油罐,一眨不眨。

    黑色的触手戳上俞韵的发顶,舔到时青岁的后背。

    砰。

    巴掌大的铁罐爆炸,柴油飞溅,部分汽化的柴油与飞速旋转的子弹摩擦反应,闪出细碎的火星。

    轰!

    热浪瞬时冲击,俞韵被撞得脚步不稳,身体后倾,时青岁将脱下的外套罩上俞韵,搂住她的肩膀,咬牙跑向救生艇。

    “快点,快点啊。”方妍看到火星落到黑水表面,光电一般,骤然引燃一大片,红光映在俞韵和时青岁身后,将两人的身影缩得极小。方妍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而沈玄慈已经将救生艇落到了合适的位置,就要带方妍去找消防灭火器。

    眼球挣扎,表现出厌恶的痛苦,触手胡乱挥甩,下意识想将火焰甩开。然而却不小心打到二楼的墙面,再次点燃了表面残留的燃油,火势很快扩大,连甲板也烧起来了。

    “俞韵、时青岁——”方妍呼喊,呛咳几声。

    “俞韵、时青岁!”沈玄慈拿到灭火器,捂着口鼻,也喊了一声。

    “快上船。”时青岁的声音先一步冲出火海,沈玄慈眨眼,终于看到时青岁和俞韵跑过来,两人身形完整,似乎没有沾染上火星。

    沈玄慈连忙放下灭火器,让方妍上救生艇,然后接应二人。

    方妍先上了船,伸手接住俞韵,沈玄慈和时青岁跟着快速上救生艇,接着从两边分别放吊绳。俞韵接过方妍给的救生衣,大口喘息,仰头看向甲板。

    胶稠的黑水变成了橘红的火山,闷出浓郁的黑烟来,上面的眼球形状不稳,放大又缩小,但看向俞韵的眼球无不怨恨阴冷。

    “快。”俞韵来不及套救生衣就勉强站起身,去帮时青岁放绳,方妍也火急火燎,把身上的电话和时钟小心放在救生艇一角,确定稳固后,也去帮沈玄慈。

    带着火焰的触手蹿到甲板边,火舌一般撩下吊绳。

    “快割断。”时青岁对沈玄慈大喊,率先从身上掏了把小刀,用力去磨一指粗的吊绳,俞韵身上也带了刀,同样去割四条吊绳的另一条。

    “哦哦。”沈玄慈慌忙应答,匆匆去掏绑在身上的武器,方妍也是越急越错,刀抓在手上又掉,捡起来才仓促割绳。

    俞韵和时青岁这边一断,方妍和沈玄慈那边就不平衡起来,救生艇倾倒,方妍踉跄,整个人往俞韵这边滚,而上面的黑水也覆盖了方妍切割的地方,就要直接爬进救生艇。

    俞韵焦急,一手扒着船身,一手猛地飞出小刀,斜钉向黑水。

    刀刃削断了黑水,也斩断了吊绳,与此同时,在重力的作用下,沈玄慈那边的吊绳也旋即崩裂,悬在半空的救生艇下落,斜斜砸向海面。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俞韵在半路被甩了出去,跌进海中,时青岁抱住船边,勉强没有落海,而方妍直接趴倒在船里,磕到腰背,沈玄慈是最稳的一个,但他只顾着护住电话和时钟等物品。

    “俞韵!”等船稳了,时青岁立地去看海面。

    水面起了波纹,空中的乌云也逐渐汇聚,好似静态的画面变为了实时的动态照片,一切又慢慢活了回来。

    “小韵。”方妍也来到船边,冲着水下呼唤。

    黑蓝的海冒出密密白白的泡,俞韵奋力蹬水,浮出了头。“这里,快点。”时青岁赶忙伸出船桨,又囫囵捞起救生衣,丢给俞韵。

    俞韵上了船,这下是真不剩多少力气了,穿上救生衣就开始休息。时青岁也系好救生衣,和沈玄慈划船离开,方妍不会划桨,便负责看东西。

    海面持续波动,游轮上头的黑烟变成了滚滚浓烟,还伴随起接连的砰响,像是爆炸。

    俞韵向方妍要了防身的刀,然后也去拿船桨,想要快些远离游轮。但划了几下,俞韵就感觉海水晃动得更厉害了,仿佛水下有什么东西正在不安地搅缠,并且数量庞大。她下意识感到不好,再度望向游轮。

    黑水爬下船体,像是燃烧融化的塑料袋,又像是无法熄灭的石油,一颗颗眼珠全部枯萎,皱皱巴巴地包在黑水里。

    海水起了浪,救生艇左右荡漾,昭示起平静下的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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