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不到一天,尹洋就接到了骆雨佳打来的问他要不要看房子的电话,当时,尹洋正拉开办公桌的抽屉、准备拿出放在里面的药来吃,结果听见手机响了,他便合上抽屉接起了电话。
尹洋,租房的事我已经找朋友帮你打听好了!有几套我觉得还蛮适合你的。
这么快?
你不想搬啦?
当然不是!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去看看房子吧?
不用麻烦你了吧,我自己去看就好——
不麻烦!如果你看不中,我可以当场叫朋友再帮你找别的嘛!
尹洋忽然说不出话来,雨佳问他怎么了,他说:没想到你会这样尽心尽力地帮我,明明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雨佳回复得异常认真:在我这里,你的事,绝不是小事。
当下两人便约定这晚下班后一起去看房子,午后起,天空一直飘着细雨,雨佳亲自驾车来接,二人共撑一把黄色小伞,在雨佳朋友的陪同下,一口气连看了三套房,最后尹洋在雨佳的建议下选择了租第二套——雨佳是这么说的:这间屋虽然最小,但位置最好,出行特别方便,而且房间的朝向非常好,南北通透,阳光充足,前后都没有高楼遮挡。雨佳说这些话时,样子比她的朋友显得更专业,呈现出她在职场练就的干脆老练的一面。
尹洋要请雨佳吃饭、以表谢意。
雨佳也不推辞:那你可得请我吃顿好的!你瞧我这一身,全被雨淋湿了!
尹洋忙说:我明天再帮你买一套新的!
雨佳大笑,她一把挽住尹洋的胳膊说:快走吧,实不相瞒,我肚子早饿扁了!!
两人说笑着,仍共撑一把伞、走向了雨里……
到了周末,雨佳又约尹洋一起看家具——
刚好这两天有个国际家具展,展会里有我相熟的人,到时可以帮你打个大大的折扣。
尹洋一时吃惊,不禁感慨,雨佳似乎认识很多人,真是交友广阔。
他没出声,雨佳便问他是否没空。
不是,尹洋忙说:咱们约几点?
现在是八点半,过半小时吧,我九点到你家接你。
怎可以又麻烦你?
跟我还客气什么!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见不散!
好,不见不散。
挂了电话,尹洋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赶忙伸手抓住桌角、闭目缓神。
脚步声响起,是云珍,她大剌剌地走进来,往床上一坐:
尹洋,跟你说件事!
尹洋睁眼、慢慢走去衣柜打开柜门、准备换衣服:
什么事?
关于骆雨佳的。
尹洋的手刚抓住一件衣服,结果手一松,衣服从衣架上滑了下去——
雨佳怎么了?
云珍撇了撇嘴:我在她公司那边听到了她的一些很不好的传闻。
什么传闻?
就是、是、哎!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这时,云珍扭过头来,看见尹洋正在换衣服:你要出去?
嗯。
去哪儿?
随便转转。
跟谁?
尹洋穿好衣服后、又抓起一条裤子:我要换裤子了。
云珍把身子一扭:我不看就是了!你一边换一边回答我,跟谁出去?
朋友。
朋友?你除了我跟姐姐,哪有什么朋友?忽然,云珍恍然大悟,她急忙扭过身说:是不是骆雨佳!
刚巧这时尹洋裤子才穿到一半,被云珍这么打眼一看,他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他急忙躲到角落处并大叫:你干嘛偷看我!
云珍抿唇偷笑,她羞红着脸扭回身说:什么偷看啊?说得人家好像很稀罕似的!……你穿好了没有?快回答我的问题!
尹洋赶紧用最快的速度穿好后说:我跟谁出去、用不着跟你汇报吧?况且,我马上就要搬出去了——
搬?云珍大惊,她瞪圆双眼说:你要搬去哪里啊?
总之会离开这个家。尹洋关上衣柜门、对着门上的镜子说:以后没我在这个家里照顾你,你要好好照顾你自己,而且,你还要好好地照顾你的姐姐——
云珍怒火冲天地冲上来喊叫:你为什么要搬走?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离开这个家?难道,是因为骆雨佳?!
啪!
尹洋伸手扶住柜门,晕眩感又一次重重地袭来了,他感到整个人像被抛入了海水中一般,身体不受控制地随着海浪起伏着旋转着,随之而来的是视线模糊与胸口处不断泛上来的恶心——
所幸,神智很快自行恢复,这时,他看到云珍在不停地推他的手、同时满脸急切地呼唤着他,他赶紧装出镇定的样子:
时间差不多了,我、我该走了。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手机,不去理会云珍的再三追问,飞速冲出了家门口。
屋外,雨佳恰好从她的车上走下来,看见尹洋,她立刻满面笑容地向他挥起手来:
尹洋!
雨佳的笑,在熠熠的阳光中,如鲜花般灿烂——
而尹洋的心,却在深深的泥土里腐烂。
展览会上人满为患,展厅大到令人无法想象,各国前来参展的家具种类齐全样式繁多,古典的、现代的、中式的、西式的,有些更是不乏令人瞠目结舌的艺术创意,几乎可以完全满足所有不同喜好不同风格的顾客的需求。
尹洋边走边举目四望。此前从未逛过类似展会的他,不禁满腹好奇,他认真地看着、学习着、感受着各国家具艺术给他带来的心灵的冲击……
而骆雨佳,则比他显得轻松自在许多,她不仅看,还上手摸,更毫无顾忌地与前来招呼的销售人员搭话、询问……
看到雨佳的从容,不禁让尹洋感到十分汗颜,明明大家都是孤儿院出身,可雨佳却成长得如此大气、像见惯了大场面似的、毫不拘束……
雨佳转身出来了,她拉住尹洋的手,带他去看一张单人的扶手椅:我觉得这张椅子很不错,大小刚好可以放在阳台窗边的那个位置上,你平常爱看书,坐这张椅子上看、肯定很舒服!
嗯,好像是挺不错的——
别光看,你坐下来试一试!
尹洋被雨佳一扯,就坐到椅子上了,随后雨佳便把她的双手搭在了尹洋的肩膀上,她一边轻轻地帮他做按摩一边柔声地说:
你闭上眼,想象一下现在就坐在你的新家里,阳光透过白色的蕾丝窗帘、照在你的脸上,暖暖的、柔柔的……
尹洋乖乖听从雨佳的指令,他闭上眼、沉入了用想象编织的世界……一股甜美涌上心头,他看到自己被雨佳拉住了手,两人一同跑进森林,在一只安静的梅花鹿的注视下,两人拉着手在花海中转啊转、转啊转、一直在转个不停……
一阵疼痛如电流般穿体而过,尹洋闷哼一声,睁开眼来——
对不起,我去下卫生间。
找到卫生间后,尹洋冲出去、剧烈干呕。
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药,挖了一颗、丢进嘴里。
晚上,和雨佳分别后,尹洋回家。
推开门,他看见云娜和云珍都坐在客厅里。
他展开笑颜:你俩都在家啊?
姐妹俩齐齐抬头看他,灯光下,两人都拉着脸。
察觉到异样的尹洋心里发了慌——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他急忙换了鞋,走到两姐妹面前:是不是庄清彦他?
云珍冲他阴阳怪气:终于舍得回来了吗?
尹洋尴尬,便去问云娜:到底怎么了娜姐?
云娜满脸忧郁地望住他:听云珍说,你要搬走?
尹洋心一沉,他默默地坐到姐妹俩对面的位子上。
云娜又问:为什么要搬?在这个家里住得不舒服?还是因为清彦的事,让你觉得厌烦?
当然不是了!尹洋急道:根本不关庄清彦的事!
那是云珍?或是我?我们让你觉得心烦了?
一旁的云珍按捺不住地嚷了起来:姐你别说了!根本不关我们的事,而是这个人,他已经变心了!他不再喜欢我们,不再需要我们,他现在有更好的地方可以去了,当然不再稀罕我们!
云娜叫云珍不要说话,然后她柔声问尹洋:告诉我,尹洋,是不是你遇到什么事了,你说出来,咱们是一家人,要互相帮助的!
尹洋望住云娜那双诚挚的眼睛,心中的痛苦,犹如翻江倒海——
云珍愤然拍起桌子道:
好!你要搬就搬,谁也不会留你!你走好了,走得越远越好,从今往后,我都不想再见到你了!云珍扭身冲回她自己的房间去了,还把门砰的一声关得山响,震得尹洋心头一跳,眼泪差点就要涌出来了。
云娜长长地叹了口气:
好吧,尹洋,如果你一定要搬的,我不会勉强,我知道这段时间、让你帮忙照顾云珍太辛苦了,谢谢你。以后有时间,你还是要经常回来玩哦!
云娜起身走了,尹洋将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一直看到她进入房间、把门关上后,他眼里的泪光才闪动了起来。
他久久地坐在客厅里,感受着身边熟悉的空气如同熄灭的烛火般一点点地逝去……
一切终归平静。
这就是他的宿命,一个声音在尹洋的心里冰冷地响起:你原本就不配享有如此幸福的家庭生活。
翌日一早,尹洋快速收拾好行李,离开了家。
骆雨佳已站在门外的车旁等他。
烈日晴空下,尹洋再次回头看了一眼杨家,这个他心中仍充满了无限依恋、但如今却不得不选择离开的地方。不管今后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尹洋默默地在心里向云娜云珍俩姐妹告别:我都会向天祈祷,幸福会永远伴随你们身边。
他走到雨佳面前,雨佳惊奇道:你只有这么少的东西吗?
尹洋怆然一笑:我本来就一无所有,不是么?
雨佳动容,她抱住尹洋,在他脸颊上印下一吻。
她嫣然一笑道:
你还有我,就不算一无所有。
尹洋冲动的、俯身吻住了骆雨佳,而这激情的一幕,全被从远远的窗口处望过来的云珍尽收眼底!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