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翌日一早,尹洋无奈的打电话向单位请假。

    接电话的张姐问他请病假还是事假。尹洋只说事假。张姐又问他是否很要紧的事,因为近期公务繁多人员吃紧,若是小事恐怕不获批准。尹洋一时急起来叫嚷:有朋友重病!马上就要死了!能不能见上最后一面,这算不算是十分要紧的事?!张姐一时无声,后又哄他:好好,我知道了,你只管去吧,我尽力帮你就是!

    挂了电话,尹洋莫名一阵心酸,他回头望了眼穿衣镜里的自己——

    彻夜失血的后遗症,就是面无人色,毫不夸张地说,此时镜中这张脸竟与平日自己所解剖的死人脸毫无二致。尹洋深深地吸了口气,只为观察自己胸腔起伏的变化,与充份去感受仍能自主将空气吸入肺中的这股动力,一幅人体血管分布图悠悠浮现眼前,尹洋仿佛看到有无数活跃的血细胞正努力将这一口空气里的满满养分输送到身体各处。

    他振了振精神,咬牙对自己说:我还活着呢,哪怕只是这一分这一秒,我都不会放弃、不会妥协!

    尹洋来到医院,医生立刻安排让他输血。

    护士来给他扎完针后就走了,尹洋躺在床上,静静看着血袋中那暗红色的血液顺着透明的管子流入他的体内,渐渐的,彻夜未眠的困倦感席卷了过来,他闭上眼睛、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一盘香喷喷的蛋炒饭摆上了桌,尹洋饥不可耐、正要挖起一大勺塞入口中时,一阵如巨石滚落山坡般的大喝声将他吵醒了:喂!小伙子!快醒醒!

    尹洋茫然睁开眼睛,顿时被面前一座山似的恶脸壮汉吓到了:

    啊?什么事?

    那人用棍一般的短粗手指指着尹洋的床头说:

    你手机响了!一直响个不停!一定有人有急事找你!!!

    尹洋醒悟过来,忙拿起手机、又不停向人道谢。

    那人叹了口气走回去了,对着隔壁床上的病人说:真可怜,这么年纪轻轻的小孩,也生了这样的病,而身边竟连一个陪伴的亲属都没有。

    尹洋忍住心酸,只当没听见这些话,他忙看了眼手机,发现是云珍打来的,他心下一阵欢喜:难道云珍消气了?她肯同我说话了?

    他赶紧回拨过去:

    云珍?你找我?

    云珍在电话那头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再不肯接我的电话了呢!

    尹洋赔笑道:哪能呢?正在忙,所以没来得及接嘛,怎么?有事找我?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云珍话里仍带着刺,但尹洋早已习惯了,说起来,就这一点来说,尹洋觉得自己还蛮像受虐狂的,云珍越是凶恶地对他,他反而觉得越安心、心里也不再怀着某种愧疚似的。也或许,他把这理解成为云珍对他的另类的温柔。总之不管如何,能在这时候、这病来如山倒的脆弱时刻、接到她主动打来的电话、听到她惯常的小雀般的叽叽喳喳声,尹洋就已觉得十分快意十分满足了。

    你当然可以打给我,不论任何时候,云珍,只要你愿意继续和我做朋友……

    哼!云珍又是一声不屑的冷笑:你不用说得那么好听了,我早已看透你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在一起住了十多年,你说搬走就搬走,在你眼里,我们连外人的一个指甲盖都不如吧?

    尹洋不与云珍计较,只深深向她道歉。

    云珍也不耐烦了,只叫他闭嘴:我打电话来,并不是想听你讲废话的,我只告诉你一件事,这里有一出好戏,你愿不愿意来看?

    尹洋只问什么好戏?

    此时,尹洋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只觉云珍定是又拿什么鬼点子想戏耍他,而他也一心只想让云珍开心,没想到接下来云珍说的一番话,却似一道晴空霹雳,又似兜头一盆冰雪,只打他头脑一片空白、通身冰凉——

    尹洋等不及血输完,急叫护士来拔针,护士哪肯同意,尹洋便自己拔了针去,路上,他叫了车,直奔雨佳的公司——没有错,云珍所说的好戏,此时正在那里上演——

    云珍说:

    早上我为商议广告的事去了她们公司,结果——

    云珍一进公司大门,就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平日总是安安静静、秩序井然的公司大堂,今天却犹如菜市场般、到处有人三三两两的聚集、彼此窃窃私语、或是奔走相告,场面非常吵嚷。云珍职业病起,偷偷从旁倾听,结果闻言大吃一惊,原来公司内出了大事,一早有人持刀冲进总裁办公室,扬言要杀了总裁!

    而后云珍又听说,身为助理的骆雨佳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并试图凭一己之力、劝服恶人交刀放人——

    结果那人横刀勒住总裁脖子,要骆雨佳不要多管闲事,但骆雨佳并不理,反而提出让她与总裁交换人质,结果最后被对方挥刀赶出了总裁办公室。

    在场的人个个急得团团转,纷纷催促报警,谁知竟被骆雨佳严辞拒绝——

    尹洋听到这里,不由打断云珍:

    雨佳为什么反对?

    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

    云珍笑了起来:你和骆雨佳不是好得很么?我还以为,她什么事情都会跟你说呢!

    尹洋无心狡辩,只催云珍再说下去。

    云珍继续说:

    反正目前的情况是大家还在僵持着,可能骆雨佳还在想办法跟坏人谈条件吧,总裁办公室的楼层被工作人员封锁了,搞得我想上去拍两张照片、速写一篇现场报道都办不到!

    尹洋听到这里,心乱如麻,不由脱口而出:

    眼下人命关天,而你只想着写报道?

    云珍被激怒了:

    我是记者,写报道不是我的本职工作吗?难道就因为对象是你心爱的姑娘,我这么做就错了?尹洋,你越发叫我失望了,原来你的心也是可以这样偏私、不讲公义的!

    说完,云珍就把电话挂断了。

    尹洋的心,不由冒出一丝悔意,他并不想得罪云珍、让她不高兴的,但眼下却不是追着她向她道歉的时候,他心里牵挂着骆雨佳的安危,只想快点见到她、亲眼确认她的安全。

    车子到达目的地后,尹洋立刻跳下车,冲进了公司大门。

    尹洋很快与云珍碰了头,又经她介绍,两人在广告部主任的带领下,一起搭乘电梯来到总裁办公室的所在楼层,只见楼道里黑压压地站满了人,众人纷纷扰扰,个个脸色焦躁,却都拿不出一个准主意的模样。

    尹洋向大家表明身份,又问有谁知道里面情况如何。

    一人举手答道:骆助理仍在里面谈,但很久没听到什么声音了,也不知他们究竟谈成了什么样。

    大家又是一阵叹气,有胆小的女生甚至害怕得呜咽了起来。

    尹洋拍拍手让大家镇定:

    既然骆助理有信心谈,想必她心中有些把握,这样吧,我试着去问一问吧?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都在怀疑尹洋的能耐。

    这时云珍大步上前,豪迈地替尹洋开道:谢谢大家,请各位借过——

    尹洋一边向两旁的人致意,一边快步走至总裁办公室的门前。

    他弯起手指,轻轻敲了两下门。

    门里响起一道紧张的女声:

    谁?

    尹洋回道:是我。

    尹洋?雨佳大惊:你怎么会来的?

    尹洋道:我听说你出事了,便赶来看看你,你怎么样?有没有危险?

    我没事!雨佳大吼:你走吧,这件事不用你管!

    尹洋仍道:好,如果你没事,你打开门,让我看看。

    不行!

    为什么不行?

    总之你不要管了,你快走吧!这件事我能自己处理好的!

    尹洋吐了口气、耐心道:

    公司都乱套了,所有人都在担心你跟总裁的安危,为什么你不让他们报警?万一总裁受伤——

    总裁没事!他现在很好!

    尹洋沉默了一下,接着缓缓道:

    雨佳,来杀总裁的人,是张均安吗?

    雨佳瞬间不回答了。

    尹洋立刻猜到,他说中了。

    他拿手试了试门把,发现门意外的竟然没有锁。

    他再次道:

    让我进去吧,我来帮帮你——

    不等雨佳回答,尹洋强自把门推了进去——

    却见一把闪着寒光的刀,直逼他的面门而来——

    不要!均安!不可以!

    雨佳狂喊一声,正欲从地上冲过来,却被她身后的人死死抱住动弹不得——

    面对刀光凛冽,尹洋不惊不惧,只静静望住对方的眼睛——

    面前持刀对着他的,正是张均安,只是面目已与昔日照片中那个俊秀羞涩的大男孩完全不同,只见他头发凌乱如鸡窝,眼窝深陷似中毒,持刀的双手死死用力、却又频频发抖,目光涣散,意识茫然,对着尹洋他只是一味地乱嚷:

    你不要过来,你不要妨碍我,我要杀的人不是你,而是那个害死我姐姐的混蛋……

    尹洋主动抬起双手,缓缓对张均安道:

    张均安,我知道你不是个坏人,你过去受过委屈,而你最爱的姐姐最近又离开了你,我明白你心中的痛苦,但是,请你不要冲动,你想一想,如果你今天杀了人,明天你就要为此偿命,你觉得值得吗?

    张均安恨声道:

    我要为我姐姐报仇!我什么都不怕!我烂命一条,早就不值钱了!

    尹洋便道:那你回头去看一看骆雨佳,看她怎样一直在保护你、一直在帮助你,难道你一点都不肯为她着想?

    张均安一愣,梗着脖子转头往回看——

    雨佳泪眼婆娑,哽咽与他对望。

    趁这个机会,尹洋眼明手快地一把扣住张均安的双手、令他吃痛,松手失刀,尹洋迅速拿脚一扫,刀飞入墙角,尹洋便又将张均安的双手扭向背后,拿膝顶住其后背,令他伏地不起。

    尹洋这一串动作干净利落,看得满室人皆静,而后,雨佳惊呼,挣脱身后掌握,三两步抢过来,抱住地上的张均安说:

    均安,你没事吧?

    张均安满脸痛苦,只嚷着痛,雨佳要尹洋放手,尹洋不肯,雨佳怒极、一把推翻尹洋,接着把张均安轻扶起来:

    均安,我们走。

    她既不看尹洋的脸色,也不理会身边众人,只柔情抱着张均安,在一众人的瞠目结舌下、带他一起离开了现场。

    尹洋呆立原地,半天无法回神,云珍冲了进来,焦急地问他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尹洋只摇了摇头。

    这时,一道浑厚男声自他们背后响起:

    这位勇敢的小伙子,请问你是谁?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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